为了不跑错地方，谭安妮特意返回工厂大门。
从大门开始，顺着老人给标注出的路线，一路向上，到达了玩具厂的塔楼。
塔楼与其它地方风格迥然不同，如果说玩具厂的其它地方像朦胧的彩色梦境，那塔楼就像是无处藏匿的冰冷现实。
环境极简，只有几把桌椅。
谭安妮坐下等老人，片刻后，老人拄拐颤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久等。”
“没有没有。您坐。”
刘汉臣坐下后，竟开始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四周，颇为怀念的感慨道：“这么多年了，这里是一点儿也没变。”
此话一出，再傻的人也听懂了话语中的暗示。
“您...以前在这里？”谭安妮很是震惊。
老人便断断续续的讲起：“我年轻的时候，只身远赴雪国留学，家中突遭变故，我没有了经济支持。当时的我因为交不起学费差点被退学，碰巧啊，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先生。他帮我垫付了学费，还邀请我去他的工厂帮工。”
“去发条梦工厂？”
“不，当时这里还是安妮工厂。创始人的女儿名叫安妮，他就以此为名开了家玩具厂。”
“玩具也算是消耗品，所以产品更新迭代也很快，起初，玩具厂运转良好，一批批玩具被销往全国。”
“可后来，发生了意外...... ”老人顿了一下。
“是因为安妮娃娃吗？”谭安妮想到在呱嗒黄世界里看到的漂亮娃娃。
“是的。”老人点点头：“娃娃开始杀人了。”
“杀人？！”女鬼惊呼。
“是的，杀人。许多购买安妮娃娃的人都离奇暴毙，社会新闻一版接着一版，根本报道不完。”
“工厂背上了许多的人命官司，濒临破产。那个先生遣散了所有的员工，关闭了工厂。”
“那您呢？”谭安妮很好奇老人的去留。
“我当时胆子大，压根不相信什么娃娃杀人，工厂关闭后，我便躲在里面，就是想看看杀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老人再次顿了一下，脸上表情十分抵触回忆那段过去，“什么真相都还没找到呢，我就见到了那位先生的尸体。他浑身都是带缝合线的伤口，身体不知道被什么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把钥匙，还有一张纸条，我跑过去打开，那张字条居然是写给我的。”
“他说：哎，以你的性格，我知道你肯定没走！那东西疯了，还是快些离开工厂！如果暂时被困滞，塔楼上有安全屋，它进不去也找不到，这是钥匙。我的朋友，祝你好运。”
“我正看着纸条，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巨物走动的声响，我当时害怕极了，爬上塔楼，在那呆了几天几夜，后来实在饿的受不了才趁机跑了出去。”
“安妮工厂关闭了许久，直道下个世纪才被另一个人收购，改名成了发条梦工厂。”
老人回忆完毕，闭上眼睛。
“您居然是原来工厂的员工。”谭安妮看着老人，“那您知道‘那东西’是指什么吗？”
老人摇摇头，少顷轻叹一声补充道：“我没想到这次任务选中了我，可能也是让我去弥补当初未解的疑惑吧。”
谭安妮还有诸多疑问，她恨自己没长三个嘴，此刻只能一个个问：“您见过曾经的安妮工厂，那您可以确定这里是安妮工厂还是发条梦工厂呢？”
“安妮工厂。”老人笃定道：“这里是安妮工厂，这些工作流程都做的十分还原，至于那个发条梦工厂，后来我去参观过，就是一个半自动的流水线工厂，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大器械，可比不上这里！”
“我们既然在安妮工厂，可为什么任务却是让我们逃离发条梦工厂呢？”女鬼依稀记得任务，提问道。
“这我不清楚。”刘汉臣接着说道：“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谭安妮洗耳恭听。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此言如平地惊雷炸响。
不等谭安妮问出那三个字，老人便解释道：“今天画呱嗒黄的脸，呱嗒黄就是那个黄色玩偶，我看到了它的编号。”
“最后一批？！”她猛地想起工作间里的见闻，脱口而出。
老人点点头，接着回忆道：“最后一批呱嗒黄生产后的第二天，工厂就要大力生产安妮娃娃了，由此，工厂就走上了倒计时。”
谭安妮倒吸一口凉气，语速都快了起来：“那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也太少了，您还知道什么事情吗，比如说夜班？”
“这也是唯一与当年不同的地方。当年安妮工厂的夜班的确特殊，是因为夜晚全楼层都会开启一种扫射光，防止员工质检完后偷偷带玩偶出厂倒卖。”
谭安妮点点头。
女鬼似乎有了主意，她说道：“那您一定知道怎么在没有排到夜班的情况下出门吧？！”
老人笑了：“哈哈哈哈，小姑娘，你也太大胆了，本来老夫只想自己试试，既然你也有此意，我就告诉你。”
“摘掉铭牌就好了。”他压低声音说。
谭安妮则想到今天弄掉了自己铭牌女人的惨状，犹豫道：“可规则不是说，一定要戴好铭牌吗？”
“规则而已，是可以被打破的。你们年轻人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这次见面，谭安妮收获良多。
她从塔楼下来，路过食堂，发现今天晚餐居然很丰盛，有意面，披萨，酸奶蛋糕，特别是那只鸡，它完整的形状令人放心。
脑细胞死太多，她当即决定坐下好好吃一顿饭，再规划今天晚上的计划。
吃过饭，她正擦着嘴角的意面酱。余光瞥到了前来吃饭的昌哥。
她心念一动：对了！他不是今天晚上最后一次上夜班吗！
不如放手一试.........
谭安妮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跟着他，所以眼睛紧紧的追随着昌哥，全然不知旁边一个正在靠近的身影。
一个响指打在她眼前，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他很帅吗？有我帅吗？”西南略显浮夸的摸了摸头发。
谭安妮没好气道：“帅不帅不知道，衰倒是有点！”
“咋啦？你发现什么啦？”西南见状立刻收回了不正经的样子，摆出洗耳恭听的动作。
谭安妮超昌哥抬抬下巴，说道：“听说他要上最后一次夜班，我准备跟着去。”
西南一头雾水：“啥？你又不上夜班啊，你怎么出去呢？你不会要藏外面不回去吧？”
“嗯哼。”谭安妮点头。
“你疯啦？”西南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会被扫描光扫描到的，天知道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戴铭牌。”谭安妮坦然的说。
西南此刻坚信面前的谭安妮被夺舍了。
他沉默两秒，问道：“你一定要去？”
她点点头。
“那咱们约定个暗号，明天如果再见到，我们能互相确认身份。”
谭安妮觉得没毛病，万一又有个什么空间转换，她也好第一时间确定，于是欣然同意。
西南：“天王盖地虎。”
谭安妮.........
谭安妮：“年入二百五。”
和西南分别后，她回到宿舍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为了以防宿舍到时候回不来，她准备拉条绳子在金属通道里。她低头比量着绳子，这绳子吧还不能过长，还得助跑一段可以抓的到。
她掏出从工作间顺回来的一把剪刀，把床单剪成一条一条的系起来，一端结结实实的绑在床上，另一端垂在滑梯上。
她又系了系自己的鞋带，坐在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宵禁的时间马上要到了。
谭安妮走出宿舍，她掐准夜班的时间点，把铭牌摘下扔进宿舍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果然，没有戴铭牌的她，既没有被检测机扫描到，也没有触发什么死亡条件。
她长吁一口气。
女鬼转身去尝试开了开宿舍门，不出所料，夜班时无法从外面打开了。
夜深人静，连灯光也被调成了昏黄色，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上夜班的人应该都走了宿舍的快速通道。
谭安妮怕从通道滑出去太过于明显，所以选择先走路过去，再爬通风管道。
一路上稀奇古怪的建筑很多，隐藏起来应该不难。
她悄悄的贴墙走着，快到工作区域时，她对照着老人给的工厂图纸，寻找通风管道的位置。
“那里。”女鬼夜视能力极好，很快就发现了通风管道入口。
她借力爬了上去。
“你来你来。”谭安妮看着长且漆黑的通风管道谦让道。
女鬼接力往前爬去，边爬边吐槽谭安妮的夜视能力。
谭安妮：“我就是顿顿吃胡萝卜，一天一瓶维生素，也比不过您天赋异禀啊。”
女鬼还想说话，却被谭安妮紧急叫停，因为她突然看见了通道前方出现了几缕光。
“方向没错，应该就是那里了吧。”
女鬼静悄悄靠过去，趴在防护网上往外看去。
夜班的工作区域非常庞大，传送带如蟒蛇盘绕，人却稀少罕至，而且他们大都缺胳膊少腿，行尸走肉般围绕在传送带两旁。
工作区域的墙壁被草皮全全覆盖，葱绿之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粉色的坑洞，那些洞都是通往各个宿舍的。
这个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靠。密集恐惧症要犯了。”谭安妮搓了搓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
“噔噔噔哒哒哒... ”
欢快鼓声响起，工作间内一瞬间灯光大亮。
墙壁上一只巨眼缓缓睁开，蓝色的眼瞳左右移动着打量这个空间。
传送带轰隆隆启动。
谭安妮和女鬼仔细在人群中寻找着昌哥。
“你看见他了吗？”
“没看见，怎么会找不到啊？”
“我都看见咱们舍友了，她眼珠子又没了。”
一人一鬼盯了许久一无所获，就在她们分析会不会同时存在好多个夜班地点时，昌哥出现了。
可遗憾的是，他只有一个头在传送带上。
谭安妮紧紧盯着昌哥的头颅，传送带轰隆隆带着他的头路经第一个员工，停下。那个员工把昌哥的嘴咧开，嘴角缝了几针，固定好一个微笑。
路经第二个员工，停下。她剜去昌哥的耳朵，塞上了一对绿色的大喇叭。
路经第三个员工，停下。他剃掉昌哥的头发，把头颅刷成了红色，眼窝涂成白色。
路径第四个员工，停下。她找到一个趁手的长脖子玩偶身体，把脖子另一端塞到昌哥的头里。随后按下了左手边的按钮。
墙上的巨眼‘嗡’的一声曝了红光。
【不合格！！！】
传送带继续向前，路经第五个员工，停下。那员工拔出塞进去的长脖子，伸进手去掏了掏，直到一团粉色被全部掏出，才重新塞回脖子，按下按钮。
巨眼又是‘嗡’的一声，闪了绿光。
【合格】
昌哥被做成了滑稽的玩偶，轰隆隆行进到终点：传送带的尽头是个透明的蓝色空间。
里面的昌哥被透明盒子装好，打上了精巧的蝴蝶结后，传入深处。
“走！跟过去看看。”谭安妮当机立断。
她使劲敲了敲通风管道的防护网，巨大的敲击声回荡在工作间。
不出所料，无人在意。
她放心的推开防护网，跳了下去，奔向那个蓝色通道。
通道很长，弯弯绕绕，尽头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小房间，只有一个箱子静静地摆在那。
女鬼上前小心翼翼的推开箱盖，里面果然是昌哥。
“哇，好惨一男的。”她感慨道：“你说把他放这里干什么？”
“都把人包装成这样了，应该是要运出去吧？”谭安妮推测。
“那怎么没人运呢？”女鬼摸摸脑袋。
好问题，首先应该排除工作懈怠效率低。
谭安妮思考着在屋子里转悠几圈后来到门前，她伸手轻轻推了推门。
“吱呀。”门向外敞开，雪花飘进屋来。
“欧呦？”一人一鬼同口同声。
门外，银亮的铁轨静静地卧在大地上，铅灰色的天空依旧飘着雪花，太阳在云层外只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他们来到这儿的那天一模一样。
居然一模一样！
虽然是在正常不过的景色，此刻也显得极其诡异。
“现在不是三更半夜吗？”女鬼摸不着头脑。
“是... 是吧... ”谭安妮不敢笃定。
“那... 太阳是？”女鬼抬头望天。
谭安妮：“所以工厂里没有窗户就是让人无法察觉外面不合理的天空？”
“可他们到大门口不就能看到外面了吗？”女鬼刚反驳，却马上就想通了。
因为晚上没人出来过！！！
一人一鬼呆呆的望着铁轨，谭安妮突然说：“两种可能，第一种，火车没来。第二种，夜班的人没法走出工厂完成装运。”
“什么？”女鬼问：“你是说为什么没人来运昌哥吗？”
谭安妮点点头：“我倾向于第一种，火车可能有自己的时间点和规定。”
“哦，怪不得，那天和西南看到午休时才有员工搬箱子。”
一人一鬼在工厂外面转了几圈，没什么发现，又从正门回到工厂。
“现在回去吗？”女鬼问道。
“回去吧，我怕过了夜班时间不戴铭牌会有危险。”谭安妮点点头。
她原路回到夜班工作区，只见那些上夜班的员工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忍着密集恐惧症，在一群粉色孔洞中找到回宿舍的通道，拽着绳子爬了回去。
“呼，累死了！！”简单洗漱完毕后，女鬼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
“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考虑，明天早上还有早班呢，再不休息要猝死了。”谭安妮闭上眼。
“明天安妮娃娃要开始生产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女鬼难得的也困了，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一人一鬼很快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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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条梦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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