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恩又一次跟在灵活身影后面，跌跌撞撞跑着。
失去光源的走廊上，带路的小孩提着油灯小跑着，在墙壁投下数个的影子，与马库斯微微分形的工装外套背影一起，构成了交错摇晃的混沌世界。
多米恩快要陷进这天地都旋转的错乱中，用手撑着墙壁，迈出的脚步差点绊倒自己，脖子上的控制装置已经被取下，药物令他的脑袋仍未恢复。
不知道拉加茨手下在药汤里放了什么。
狄莫亨里好像说过，有些镇痛草药会产生麻醉的效果，他的伤口确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连同他的意识也被麻醉。
快步走着的马库斯察觉到了，他回过头，向着扶墙喘气的多米恩走过去。
“先生，我们得加快脚步。”鸡窝头停下脚步警惕地喊着。
马库斯脸上还是那副嬉笑，伸出手握住多米恩没撑墙的胳膊，“长得都比我高一个头了，结果你还是跟不上。”
他顺势就把多米恩胳膊架上肩膀，“快点快点。”
他扶着着多米恩就加快脚步向前，鸡窝头又匆匆带路起来。
多米恩脚踩棉花般，摇摇晃晃跟上马库斯的步伐，马库斯的左手紧抓着他的手腕。
他终于注意到在灯光中反射金属光的物体，马库斯一直藏在怀里的右手。
“我现在可是这个区受人尊敬的‘钩手’先生。”明晃晃的金属钩子举到多米恩面前，马库斯注意到多米恩的表情，没再藏着掖着了。
“你的……手？”多米恩努力集中视线，虚弱地问着。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们都变了，连多米恩自己的样貌都变了。
“一点小惩戒。”他挥着自己空荡的右手腕。
“真是好笑，明明那里死了一个孤儿，他们却揪着偷面包不放。把我扔到监狱里关了六个月，出来后你就不见了，我就继续流浪去了。当然，又因为失手被抓进去几次，最后一次，索性把我的手砍了。”
他用轻松的语气讲着，就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没了灵活的手怎么混下去，帮派倒是很赏识我，叫我帮忙训练他们手下的小崽子们，我有我的方法，小崽子们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多米恩听着马库斯的絮叨，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涌现出冒着香气的白面包，灯光变成了晃动的柴堆，他面前就是温暖的床铺，只需要向前扑倒，舒适与愉快会完全包裹他，连每一根脚趾头都能放松下来。
“面包……回家……”他眼皮拼命向下耷拉。
马库斯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靠！你别在这睡着了！我跟小崽子可抬不动你。”
多米恩的头已经半垂下，视线摇摇晃晃失去焦点。
马库斯还在试图抬起钩手去拍多米恩脸颊，又怕力度没掌握好，他低声嘟囔着，“妈的，拉加茨不会给你喝‘暗蜜’了吧，那玩意确实有止痛作用……”
多米恩躺在床铺中，身边堆满了白面包，烤肉排，炖野鸭，好喝的汤……他伸出手就要取一个来吃，食物堆忽然抖动起来。
马库斯拽着多米恩用力摇晃着，按下了多米恩向前伸出的手，“喂喂！别陷进幻觉了，思考点什么，跟我聊天。”
多米恩只觉得耳边有瓮声瓮气的人一直朝他喊着，眼前的画面被搅成扭动烟雾。
“你现在倒是成巫师了？你瞧，我说过只要找个师父，就可以当巫师的。”
“跟我说说你怎么拜师的？哪天我也去试试，帮我问问师父收不收黑眼睛的。”
“你去过白之城了吗？里面，里面有没有大胸的女巫？你是不是学了不少法术？你能变金子吗？”
“不够意思啊，我的老底都揭给你了，你倒是讲讲你这些年的事啊。”
“你回一句话呗，实在不行你问我问题？”
多米恩驱赶不掉对着他耳朵的声音，他的视线重新集中到马库斯那张焦急的脸，“嗯？你……怎么，找到我？”
马库斯拉着脚步又加快一点，“顺手的事。坑王那家伙，算我同事吧。只不过我负责的是肥美的集市区，坑王就只能在地下每天跟沙子打交道。”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聊起自己地盘的事，多米恩注意到自己另一边传来的支撑感。
鸡窝头也早就到他身边，拽着多米恩的另一只手，费力拖着。
他们费力穿行在狭窄通道里，身后隐隐传来士兵搜查的喊叫。
多米恩迷迷糊糊的视野中出现了长方形的白光，他在地下已经许久未见过阳光了。几个小身影从光中挤过来，纷纷帮忙扶住了他。
后面的事情多米恩不太清楚了。
他感觉自己踏进白光，飞到天上，云变成了最好的按摩师，雨变成了蜜糖落进嘴里。
弹一下手指，他想要的东西就会出现在面前。
地上的任何土地，他只要一伸脚就能踩到，世间再也没有能困住他的东西。
随手一抓，地上的山脉被他移走，轻轻一捏，山便化为雪花飞走，他简直是世界的造物主，尽情享受着支配一切。
一切欢乐变得模糊后，伤口的钝痛唤醒了他。
多米恩睁开疲惫的眼皮，阳光从木头断裂的窗户透进来，他似乎躺在一个僻静的废弃小屋，身上盖着马库斯的外套。
栗发身影背靠在窗框上，光照亮了他一半脸庞，正准备给叼着的烟点火，他脚下已经丢了好几个烟蒂。
看到多米恩起身，他也抬起背走过来，“本来想直接带你出城，只能等你药效先消退。”
马库斯停在多米恩身边，手上是递来的一支烟。
多米恩头还微微发痛，摇摇头拒绝了。
“你刚刚笑得好大声，手还到处乱摸，梦到什么了？漂亮马子？”他嘿嘿一笑，收起了烟。
“怎么回事？”多米恩捂着头，刚刚的梦让他在现实都手舞足蹈？他从没这么失态过。
马库斯蹲下来，拍拍他肩膀，“暗蜜，在地下流传的‘好东西’，可以用来治病，也可以让你做美梦。”他说美梦的时候朝多米恩挤挤眼。
多米恩转头看向窗户，掌控万物的感觉还停留在手心，从美梦中跌落现实，只觉得无比空荡，“梦很真实……很舒服……”
马库斯看着多米恩发呆地样子，伸手拿回了他的外套，披到身上重新站起来。“那东西不归我管，不过你最好别碰。坑王喜欢拿来当药用，还能让那些野兽打起来不怕疼。”
他已经走到只有锁洞的门前，朝多米恩招手，还是他小时候那副笑脸，“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在宵禁前出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