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审还小,凡事总想争先,晚了一刻都觉得是吃亏,尚且不知有些东西,命里该有必然有,命里没有求不得。
虽是战乱之时,鄢都身为王城仍有王城的气派,城墙巍峨,守卫枕戈待旦。唯一有点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女墙上潇洒吃葡萄的盛小王爷。
“老师,那是谁啊?” 宋景行已经在城墙下若有所思很久了,李审有一点不明所以的胆战心惊,“咱们还能进去吗?这是,这是能进去的意思吧?……老师?” …… “当然,可以。” 宋景行回了神,他自觉这次回鄢都一路上行事妥当,应该没人知道,那这就是……不公平的命?
此时的官道上纵横百里都只有宋景行和李审两个人……想看不到除非是瞎子。
宋景行这时再想起自己昨晚仅仅出于懒和不想凑热闹就做出的决定,后悔,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那,咱们走吧?”李审拽着宋景行的衣袖,“老师?” “嗯。” 宋景行长舒一口气带着李审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李审总觉得他老师好像很紧张。
女墙上,盛泊兴很嚣张的吧葡萄皮吐在地上,“几年不见,宋景行孩子都有了?怎么不带着媳妇一起回鄢都啊?!”
……许将……宋景行不过离京四年,不管怎么说,这岁数都对不上吧?
……
从刚刚官道上有人影开始许将的右眼皮就一直跳,到宋景行的身影清楚的不能再清楚,许将只觉得,天要亡我!不早不晚,宋景行为什么回鄢都?宋景行怎么回的鄢都?这时候回鄢都干什么?
等宋景行的身影隐没于城墙,许将颤颤巍巍的出了口气。
还好还好,果然故事里的都是假的,相见不如不见,见过当没看见,世上哪那么多前缘可再续?能再续的都是孽缘。
“冲元,他刚刚看到我没有?” 盛泊兴突然开腔吓了许将一跳,人都走远了许将没想到盛泊兴要回手补刀,直觉告诉他,这是锅,“大概看到了……吧。” “看到了?我乃当朝甚安王,见本王不跪是什么意思?没有规矩!“
盛泊兴‘刷’一下起身,许将……他就知道……“来人!把那……把那小孩给本王带上来!”
……
金吾卫效率很高没一会李审就被带上了女墙,一同带上的还有他满嘴骂娘,以及‘老师救我’……
老师?谁?宋景行么?不是他儿子啊!怎么收了这么个学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盛小王爷难得缓和了脸色 “小孩,下面那个人是谁?”盛泊兴都那么故意的把人单独带上来了,这时候又装不认识……
身为土匪的后代李审敏锐的从盛泊兴的气势做派中察觉出了一种名为‘牛逼’的东西,他感觉自己的脑筋又转了起来,新的决定马上做出,“他是人牙子!是他把我绑来鄢都的!他打我骂我饿着我,不给我水喝,还强迫我……干活。” 越往后说李审越心虚,宋景行只强迫过他写字,一路上虽然讨厌但也罪不至死,李审被金吾卫压着半跪在盛泊兴面前,锅飞出去了,他的良心上来了,“但是……但是我不计较,大人您别惩罚他。”
……盛泊兴……许将……宋景行遇上了个什么玩意?
“来人!把宋景行给我带,不,押上来!” 盛泊兴顺坡下驴。
李审???他怎么知道我老师的名字?
不容深思,宋景行被押上来时,李审深深低下了头,更虚了。
“草民,见过王爷。” 被落下的大礼终于是让宋景行补上了,他跪的很标准,盛泊兴勉强满意。
李审……这是王爷!这么大官儿!……他老师又怎么知道的!?
“起来吧。”盛泊兴很矜持的挥手,“这小孩刚刚指认你是人牙子。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这倒是真没想到,有点突然,宋景行错愕的看李审,李审低头,仅剩的脸皮忙着不好意思。
“回禀王爷,他是草民半路上遇见的,说要来鄢都就顺路同行,他还拜我为师。” 宋景行的解释和李审声泪俱下的陈词比起来干瘪的像风干牛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审觉得盛泊兴信了。
……“这样,那本王就为民做主,来人,把这个人牙子押入……押入王府,本王亲自看管。” 盛泊兴就跟没听见宋景行说话一样前言很不搭后语,
还要押入王府,这摆明了是有猫腻,不知道为什么李审忽然后颈一凉,觉得自己给宋景行惹了不小的麻烦。
“慢着。” 金吾卫令行禁止眼看就要押人,宋景行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夜半开城门,驱使金吾卫,还有内监亲自陪着,盛泊兴一看就在鄢都混的很好,他得好好措辞别惹到了盛泊兴疯狗一样的脾气。
“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是缘分,天高海阔,大可就此别过,何必相互折磨?”
……宋景行这句话是看着李审说的,但对李审而言成语有点多,他模棱两可听不太懂,而且,李审直觉该听这句话的另有其人。
不该听的人听不懂,该听的人不说话,气氛诡异的沉默,许将紧张的扣手。
盛泊兴盯着宋景行,宋景行看着李审,李审……这四面八方的杀气!!!
沉默实在过了太久,正值东方天明,从女墙眺望,日出天光。许将一度以为宋景行要被盛泊兴从女墙上扔下去了,不是他,也是那个小孩……
但盛泊兴只说 “滚。” 到第二句甚至改了口,算得上谦虚有礼的说,“来人,把这二位送下去,本王,抓错人了。”……简直理性正常的不像是人!……不,挺像人的,只是不像盛泊兴。
所以宋景行是怎么做到……拿捏盛泊兴拿捏的这么死,许将活见了鬼!
被拿捏的很死的小王爷后来一直很阴沉,许将估计是后悔了,不过他不太敢说话。
……
“老师,我……”被从城墙上送下来,李审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李审,字尴尬。李尴尬说不出话来,于情于理他好像都不对,但是从法制的角度看,稚子无辜,他才十五岁!
宋景行一路上都不说话,带着李审一直走,走到路的尽头要转弯时差点因为愣神撞墙……李审……完了,完了,他把他老师气傻了……李审去拽宋景行的袖子,“老师,您别生气,我……就是……开个玩笑?”
“嗯。” 宋景行把袖子拽回来,整理衣服,他转身回望被城墙遮了一半的鄢都的日出。宋景行身量长,但要比常人更瘦一点,站在阴影里不知怎得有种不可言说的苦命感。
……
但李审想不出宋景行哪里苦命,现在他才是最苦命的那个好吗?!……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媳妇没了娘……他好苦啊!
宋景行只歇了一会儿就起身了,他很少停留,一路上都是。“李审,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嗯,好,好的。” 李审将将用尽自己十五岁人生中所有乖巧,宋景行再一言不发,他就打算跑了。
“走吧。” 宋景行再次理了理衣服,他心里清楚被区别对待抓上女墙不是因为李审,是因为盛泊兴……盛泊兴他心眼小,气量低,不容人!
“老师,那个人你认识吗?” 鄢都繁华,但李审刚闯了祸无心观察繁不繁华 ,他眼观鼻,鼻观心。
“认识,不过现在关系不好,你以后见了他要记得快跑。”
“为什么?老师你和他有仇吗?他是谁?他为什么……” 抓了我们又放了我们?宋景行虽然叫李审见了盛泊兴要跑,但不知为什么隐隐约约的李审觉得不跑也没关系。
“他叫盛弋,字泊兴,现在应该是甚安王。我们算不上有仇,只是当初分开的时候闹得很难看,小王爷说要老死不相往来 …… 不过小王爷当年说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挺多的,所以我觉得,问题不大。” 宋景行显然很看得开。
“分开?那老师你们在一起过吗?为什么分开?” 李审这话很有歧义,但李审还太小,不知道也听不出这里面的歧义。宋景行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审,“因为一些陈年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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