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大将军人呢?萧大人找,萧大人找!”李审撒丫子跑到钦天监院里,他还没变声,音调又高又亮,李审很兴奋 —— 这是他这几天来接收到的最象样的军令,因此他没顾上躲宋景行。
“嚎什么!”盛泊兴踹开门手疾眼快的拽过李审,李审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叫了句先 “妈呀!哦,是大将军!萧大人找。”
“知道了。” 盛泊兴挥手把李审扔给身后的宋景行,“带这种小屁孩儿参军的事我还没罚你滥用职权,我过去看看。”
李审被推的踉跄了一步,但他没用宋景行扶,自己站稳了。宋景行看了眼李审,“你怎么还在这儿?别乱跑,我等会儿找你,我也过去看看。”
李审又长高了,他现在已经长到宋景行的肩膀,不方便拍他的头,离开之前宋景行握了握李审的肩。
宋景行赶到的时候盛泊兴和萧安纯正一前一后的往大别山去,盛泊兴看了眼宋景行指了指身后的许将。
“大别山的雪停了。” 许将只说了这么一句。
……
大别山的雪是突然停下的,伴着日照金山像极了神迹。但翁山的雪还没停,汤泉行宫的路也封着,萧安纯来问盛泊兴要不要借机行军。
“钦天监怎么说,算了,问他们没用。”。要不要这时候行军,这个命令并不好下。
飓风,雪崩,山路难行,随便一样都能要了这所有人的命,稳妥的接着等只会延误军机,冒险翻山则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翁山的穿山人……”,盛泊兴话没说完萧安纯就打断了他,“雪障来不及清如果你现在要走,粮草,辎重,马,都得留下。而且你们不但要步行翻山,还要趟雪,山路崎岖最快也要四个时辰才能走出这座山。”
萧安纯没说不让盛泊兴去但他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前线的战报和女帝的密令一式两份也都送到了萧安纯手里,军情紧急他知道,但他还是不想让盛泊兴去。
等死和立刻死,如果是你你会选那个?
阿拉善的铁骑即将踏入离州境,女帝握着盛家全族的性命,驻在胡戮的熊部内外生隙,盛泊兴望着雪山的金顶带兵步行进山。
他选立刻死。
…… 萧安纯要启程去守离州,宋景行得留下来看顾辎重,汤泉行宫外他们得分别。
从翁山找来的守山人带路走在最前面,许将带队,盛泊兴押后—— 为了和宋景行说话。
“到了胡戮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做大将军的从来都自己看着办。” 盛泊兴还有心情开玩笑,宋景行可没有,有一万种不幸,这甚至可能是死别…… 他实在不敢多想。
“我问的正事,等你们到胡戮应该是晚上了,行军劳顿又不熟悉地形,你们就原地歇着,别急着搞什么夜袭……” 盛泊兴领兵打仗的风格宋景行还没见识过,但盛泊兴为人的癖好就是行常人所不行,宋景行真怕他乱来。
“你在教我做事?”六个字马上就要从盛泊兴嘴里吐出来,到底被他噎了回去,他盯着宋景行的脸,心说看在你长得好看的面子上。
“担心我啊?有什么可担心的,不是说了吗?这是武神下凡,天降神迹,不会出事的。”
武神下凡,百试不爽的封建思想荼毒了军中所有的人,尤其是金吾卫,他们现在个个都打了鸡血一样,觉得自己被神明庇护了。
可武神下凡是假的啊,宋景行瞪了盛泊兴一眼,“胡部擅战,熊部尤其,要打赢他们切不可急。”
宋景行对军事的一切了解都来自兵法,他照本宣科的趋利避害让盛泊兴觉得有趣。“行,我知道了。”这一听就是敷衍。
要出汤泉行宫了,雪深没过小腿,盛泊兴踩了一脚边上儿的雪堆,粘了半身的雪。
“哎!衣服湿了会冷。”宋景行拽住了盛泊兴,他弯腰拍盛泊兴身上的雪,盛泊兴垂眼看他。
“这天气怪的狠,你踏实的等在翁山,等雪彻底停了再走,那些军资比我都贵,要是少了一分我就治你的罪。”
“怎么治?还是打折我的腿吗?” 宋景行抬头,带了点报复意味的说,“我不用你教。” 他有点莫明的委屈和不知源头的怨气,他这时才知道送心上人出征是一件多酸涩的事,尤其是送心上人出那九死一生的征。
盛泊兴笑着搂了一下宋景行,“等你到了说不定我已经打下林郡了。”
“我叫你别急着打!”
宋景行又跟了两步,对着盛泊兴的背影喊他,盛泊兴没回头,他只挥挥手。
他们如今冒死行军就是因为军情紧急,女帝要的是捷报,能拦下阿拉善猛攻的也只有胡戮失守。
现在的大雪封山不过是这场大仗里再普通不过的艰险。
盛泊兴选立刻死,他是武神下凡,他不会死。
……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
翻越大别山有三条路可行,一条叫“通天塔”,沿大别山主峰一路上行,通天塔最是难登,只有药帮的老手才敢上绝顶采药。还有一条叫“行路难”,顺着大别山腰走上三天两夜绕过离州就能出山,这条路不险峻但漫长,行人多选这条。
盛泊兴他们现在走的就是第三条路,叫“富贵道”,横穿行宫汤泉,顺着大别山主峰与侧峰相交的山谷行进,最后翻过大别山群的脊背就能直接到胡戮。富贵道隐秘难寻,既要雇佣昂贵的穿山人,自备多种穿山用具,又要打点上下才能进汤泉宫非大富大贵大官大家不愿走。
进山前穿山人给每个人身上都绑了绳子又让所有人都带上兜帽,手套,护腿,叫他们起牵着绳子,一个跟一个的走。
……
刚进山的时候常大龙自诩大将军之下,对大别山这区区挡道小雪不屑一顾。他自愿走在前面替身后的人挡风。
石在川和他并行—— 这两个人之间的斗争已经从一开始常大龙的一头热变成了两人都上头,他们什么都比,睡觉比,吃饭比,行军时更要比,连带着整个队伍分做两半也都在比。
常大龙已经有点儿累了,“走了多久啊?” 他回头问身后的人,他的禁卫军小弟回答他不知道。
“半个时辰多。”是石在川回答的,这句回答传到常大龙耳朵里显得分外自得,常大龙不满的“哼”了一声,“我知道。”
论勇武,禁卫军胜于金吾卫,但论脑子金吾卫普遍强于禁卫军。
脑子已经明显输了,常大龙憋了一口气绝不能在体力上再输。
雪很白,穿山人回头看了一眼,“叫后面的人把兜帽带上,小心雪盲。雪山上行走……” 穿山人很老了,左眼上有一层厚厚的翳,白糊糊的一片,他拽下腰间的酒壶饮了一口冷酒,才把话接上,“雪山上行走要怕的东西很多。”
兜帽带上遮了大片天光,往前走的时候会看不清路,翻山从那时开始有点难了。
后面人要按着前面人的脚印走,一步走错就容易摔进大雪坑,连带着前后几个都栽倒。
“你们后面能不能看着路走!” 常大龙被带着摔了三次了,他回头冲后面吼了一句,头还没转回来就被穿山人拍了一巴掌,“干什么!要叫出雪崩吗?”
常大龙不敢吭声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厚毛皮的护腿很快被冻硬,脚上又湿又冰。常大龙回头又问 “走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石在川拽了把身后的绳子把后面的人拉起来,“还要多久才出这山?”
穿山人说,“快了。”
……
五千人两人一排,这样的队伍前后拉的很长,单穿山人就找了二十三个,交流具是口口相传。盛泊兴走在最后面,他前面的兵回头对他说,“大将军,前面让喝口酒。”盛泊兴点头,烈酒暖身但过饮易醉,他们喝酒都要等穿山人发话同意。
走在后面其时相对轻松,路已经给踏平了,风也早挡干净。虽说身为一军主将这样偷懒不太好,但盛泊兴此时很难穿过人群走到前面,他只能在后面跟着。
……
走了一个半时辰的时候,开始频繁有人倒地,行军速度被大大拖慢。
雪山上行走漫长又无趣,风景处处相同,路与路又几乎一样,不能说话出声,能做的只有埋头往前走。越是枯燥乏味越易滋生疲惫,并且疲惫感还会被放大,倒下的人不太能战起来了。
“什么时候休息?” 许将小声问穿山人,“队伍要散了。” “再有一会。” 穿山人的回答从来都模棱两可,上一次许将问他也是这么说的。
许妈妈很担心队伍的情况,他时不时回头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后面跟着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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