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匀锡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跟白意坐在一起吃饭了。
他坐在白意旁边,给她添酒,夹菜。
白意饮食习惯还是那个样子,连听施琪聊闲话都比吃饭专心,白意好半天不动筷子,钟匀锡就皱眉看施琪一眼,施琪笑说:“你别光听我聊八卦呀,吃菜。”
白意一低头,看到餐盘里钟匀锡给她夹的菜,愣了两三秒,还是慢条斯理的吃了。
她不会在这种场合做出不得体的行为。
上了一道叉烧后,钟匀锡低声交代侍应生上一份常温柚子茶,放一根吸管。
钟匀锡像是在越港时一样,细心耐心的宠着她,即便这么久没机会做这些琐碎事,但他的习惯一点都没有生疏。
他接过柚子茶放在她手边,什么都没说。白意吃甜口的叉烧和牛排时,喜欢喝柚子茶。微苦偏涩,正好中和甜腻。
叉烧肉薄薄的,晶莹透亮,色泽更是完美的体现出美拉德反应,白意吃了两片,低头咬了吸管喝柚子茶。
当味蕾获得极大的舒适后,她才从这些流畅的获得感里,意识到钟匀锡的给予。
她微微偏头,看他执着筷子的手,中指上有一道极浅淡的带过戒指后留下的色差痕迹,她愣了几秒。
钟匀锡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动作,肩膀朝她那边轻轻压了一下,侧头问她:“怎么了?”
她回过头,没说话。
钟匀锡自然习惯了她动不动就沉默,又问了句:“想不想吃草莓酸奶?”
她这次却是极轻的点了一下头,钟匀锡完全知道她的味蕾习惯。
仅仅是这样一点头,钟匀锡那瞬间几乎忘了抬手叫侍应生,眼眶里都泛起一点酸涩。
钟匀锡只觉得,像是风雨交加时,被关在门外太久,身心俱疲,吊着一口气,硬撑着不愿离开,突然听到门里咔哒一声,松了暗锁。
他知道,白意对他,并没有忍心赶尽杀绝。
缓缓呼出一口气,才稳住刚刚那一下猛然的心跳。
他一抬眼,侍应生忙上前。他低声交代过后,又跟白意讲:“小份的好不好。”
白意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汤。
施琪要了一大份冰淇淋,钟匀锡都没说一句,却不让她多吃草莓酸奶。
她有时候会痛经,钟匀锡会下意识地管着她吃冷食。
酸奶杯上来的时候,她看着很喜欢,做的太漂亮,装在浅碟香槟杯里,明明不到三英寸大小,却将草莓切的极为精细,摆出两只小鹿的形状,用红曲粉和糖粉勾勒出生日快乐的中英文字样。
她看着好半天没舍得吃。只用小勺子扒一点杯沿的酸奶浅浅抿一口。
钟匀锡笑说:“喜欢的话,以后常过来。”
她没再看他,也不说话,托着下巴听施琪和施岩斗嘴讲八卦。
饭后,施琪问:“湘城有什么好玩的吗?”
钟匀锡来湘城只顾着追老婆,他对这个城市宏观上只看过财经和产业报告,微观上只认得白意。给不出什么吃喝玩乐的建议。
施琪看了看白意,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白意也呆了一下:“我看看网上最近有什么推荐。”
施琪笑说:“你平时去哪里呀?湘城最繁华的地段是我们吃饭这里吗?”
钟匀锡知道白意的习惯,她喜欢呆在安静的地方,便提议:“去喝咖啡吧。”
施琪胳膊撞了撞钟匀锡,小声问:“不带人回去拆礼物?”
钟匀锡只说:“还早。”
施岩倒是想玩点有意思的,“找个地方喝酒打牌吧。”
钟匀锡皱眉看他一眼:“你最好把这些爱好戒一戒。”
施岩:……
年轻人喜欢喝酒打牌怎么了?没有生日趴也就算了,喝酒打牌都不让?
但施岩不敢跟钟匀锡顶嘴,前些天他还被外公安排到西北去,说表哥会带他熟悉家里能源板块的生意,叮嘱他好好做事,过完年就要离开京城,到时候全看钟匀锡怎么虐他。
施岩觉得自己可太惨了,钟匀锡在他这个年纪,躲在国外,根本没人管得了,大哥从小也是主意很正,一路仕途稳扎稳打,家里管不了那两个人,只能变本加厉拿捏他。
施琪是懂怎么讨好钟匀锡的,毕竟她今年过年能拿到多少压岁钱,就看今天这场硬仗能不能赢了。
她无条件捧钟匀锡,“就是,哥你管管他,在京城就是一天到晚混酒吧牌桌。”
施岩:?
施琪挽住白意:“我也想喝咖啡,嫂子一起吧,湘城有好喝的咖啡馆吗?”
白意笑着嗯了一声,施琪对她总是很贴心,她们还没见过面,她就替钟匀锡帮她选了一堆礼物。
她也知道施琪对她好,一部分是因为钟匀锡,钟匀锡大约平时就很宠这个表妹,很多年积累下来,施琪对钟匀锡认定的人,几乎是无条件地掏心掏肺。
在咖啡馆,像在餐桌上一样,施琪把对面的双人沙发让给两个人。
白意今天没怎么化妆打扮,她像是刻意避免盛装出席,避免让钟匀锡误会她好像很在乎他。
只是她这样松弛的着装,在钟匀锡看来,又是另一种心动。她所有风格,钟匀锡都熟稔。
轻薄短款的中式风羽绒服,袖头和肩上点缀着几片手工刺绣,襟前的古典盘扣上,垂着一串流苏。配着牛仔裤和平底乐福鞋,拎一个简单的帆布包。长发辫了之后,松散地挽了一个低丸子,全身唯一的亮色是那条撞色发带。
室内,她脱下羽绒,白色羊绒打底衫,半高领,衬出玲珑有致的腰身。
钟匀锡笑了笑,只有她自己会以为,这套搭配是简单的,毫无特色的。她对男人的审美一无所知。
钟匀锡端了咖啡过来,看到她把衣服和帆布包放在沙发中间。
他对她的小心思一目了然。
他放下咖啡,拿起她的外套和包放在自己膝上。
白意:……
白意默默伸手去他身上拿回自己的东西,钟匀锡没跟她争夺,任凭她拿走放到她那一侧的沙发扶手上。但趁机往她身边挪了一下。
施琪看她今天连个耳钉都没带,“嫂子你怎么连个首饰都没戴啊,我包里有一对珍珠耳钉,给你试试,别嫌弃呀,我刚买的,没戴过的。”
施琪知道白意生日后,还是匆匆忙忙挑了件小礼物,钟匀锡看了她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是什么太贵重的礼物,白意没有拒绝,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拈在指尖,笑问:“你什么时候生日,我也送你,不过我可能不太去京城,我寄给你。”
施琪看了眼表哥,眨眼,“你给我哥,让他带给我,他会经常去京城的。我听外公说他今年好听话,主动承诺要接手家里的生意呢,也不知道被外公拿捏到什么软肋了。”
钟匀锡打断她,“有镜子吗?”
施琪从包里摸出小镜子递给他,他接过后,看了看白意手上的耳钉:“要不要试试。”
白意看了他一眼,钟匀锡知道她眼里是无声谴责,嫌他小动作多。
但是施琪看着她,神情期待,她不好拒绝,但不愿意去看镜子,自己摸索着戴上。
钟匀锡便看着她的指尖在耳垂上摸索。
他以前经常给白意戴耳钉,刚开始他戴不好,摸索半天,白意还怕痒,后来戴的次数多了,他就熟练了,白意也习惯了。
她的耳垂和耳后那片皮肤,也是他最喜欢吻的。
每次他的唇贴上去的时候,心底泛起近乎一种虔诚的救赎感。
白意戴好后,他的眼神还落在那里,怔怔的陷在一种难以抽离的情绪里。
当时的寻常,在后来,都能动辄拖住他心绪,毫无征兆的,一瞬一瞬的,突如其来的,让他感受一下失去的割心。
那对珍珠耳钉,白意戴上后没有再取下来。
午后的日光,透过玻璃幕墙,散漫的落在她侧脸,天然珍珠粉白的光泽,与她脸庞最娇嫩的皮肤融浸,像冬季阳光下的温暖,轻易让人生出一种偷得浮生,又虚度光阴的悔意。
钟匀锡指尖扣着咖啡杯耳,侧头看着她。任凭自己沉溺其中。
白意感到他始终停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偶尔皱眉看他一眼,钟匀锡知道,是不想让他明目张胆盯着她的意思。
但是他只会毫不避讳的问她:“怎么了?”
白意:……
心说,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装什么装。
钟匀锡很多时候都会顺她的心意,但是偏这种时候,不会因为她不满就克制自己。
白意有时候会怕他这样盯着自己看,男人的丹凤眼,带着典型的东方古典的贵气,垂眸抬眼间,都带着凌厉和幽沉。
可一旦沾染情绪,便是一种惑人的凉魅,清醒的沉沦。深情被这样的眼神渲染到极致。白意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她也会被他蛊惑。
下午三点多以后,肉眼可见,室外光温渐淡。
白意和施琪一起联机打着游戏。
钟匀锡到底还是照顾了施岩,找了一副扑克牌,跟他玩了玩。
钟匀锡的牌技和心态,即便偶尔一把烂牌,也能把施岩虐的体无完肤。
“哥,你让让我。”施岩破防。
第十把了,再输喜提十连败,对他这种爱玩又爱装逼的年轻人来说,奇耻大辱。
钟匀锡一点没心软,淡淡抬眸,“输九送一,别人轻易没这待遇。”
施岩:……
钟匀锡又安慰了一句:“明年去西北,生意和牌技,一起教你。”
施岩:?
还让不让人活了?
直到暮色吞噬最后一缕阳光,钟匀锡才说:“湘城地标建筑在嘉陵河南畔,带你们上去看看。”
白意知道那里的观景台是网红打卡地,是湘城的CBD,在二环,可以俯瞰整个湘城新区,秋冬天气极好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遥远的雪山。
施琪知道表哥不可能只是带他们去打个卡,她很期待他偷偷安排了什么节目,自然是第一个拥护。
观光电梯将他们送上百米高的楼上时,无人机已经开始逐渐升空,在嘉陵河上空拉起璀璨炫目的灯光秀。河对岸同样高的建筑,此时化作巨幅屏幕,缓缓展开疆北辽阔的雪景。
白意心中骤然激荡,往后推了推,腰臀抵在电梯轿厢的扶手上,双手无处安放,反手撑着扶手。
钟匀锡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腰,把她往身边带了一下。
她像是没反应过来,甚至忘记了躲开。
以地标建筑的整栋楼为巨幕,播放的是她在疆北的照片和视频,但没有露脸,只有模糊不清的侧脸和背影。
无人机在空中五彩斑斓地排列出生日快乐几个字的时候,她几乎要落泪。
疆北最甜蜜的时光,就那样铺天盖地、滚浪般汹涌向她压过来。
观光直升机里的她,和在陡峭的雪道上急速滑行的钟匀锡,被无人机拍下来,满屏肆意张扬的荷尔蒙,她清晰地记起自己当时是怎么尖叫着喊他的名字。
眼泪还是滚了下来。
钟匀锡把她抱在怀里。
施琪和施岩被眼前这样的阵仗惊得说不出话。
但又觉得合理,是他们这个表哥能干出来的事。
钟匀锡一贯如此,明火执仗,明目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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