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那三个跑出屋的小道,这脚才出了门,便见屋外黑风呼啸,砂石落叶尽都往脸上扑来。那甄水老道正领众布了剑阵,众人剑锋所指,却是一名国字方脸的高个弟子。只见他扭着头,黑瞳扩散布满整个眼眶,不断溢出黑雾,他大张着漆黑的嘴发出诡异的咔咔声。
原来,就在黎小虫与甄水拌嘴之际,两弟子前来禀报实情。正说话间,那只诡异的黄毛母鸡扑将过来,还未等众人看个真切,便见甄水老道手起剑落将那扑来的母鸡劈做两半。脓血如墨点飞溅,半块血淋淋的鸡身拉扯着飞舞的肠子落到地上。
几人面面相觑,甄水示意两名弟子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却见那鸡身下流出一滩乌黑的脓血,正翻着猩红的眼瞪着两名靠过来的弟子,那方脸的弟子才蹲下打算用指尖沾了地上的黑血闻上一闻,就见那两半死鸡像糖浆一般融化成一滩黑血。
“是嗜灵蛊!”黎小虫叫道。
“啊?”
突然那黑血跳了起来,直直冲进那名方脸的弟子张开的嘴里。说是迟那时快,那弟子下意识的去揪,竟然真揪到一条泥鳅一般的虚物。那弟子刚想能将那黑血揪出来,其他人也才摸出咒符正要施法,忽然那黑血仿佛活物一般,竟从中间全部窜了进去。
“师兄!”
“无行!”
只见他抠着嘴在地上挣扎翻滚了一会,最后半跪在地上没了生气。
往日相熟的同门就这么没了,年岁小的直接吓得两腿发软,年岁大点的只得抹抹眼泪要去收尸,便被黎小虫拦了下来。
“别动!”黎小虫道。
话音才落,就见那无行瞪着的白眼仁上,爬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虫,面颊上根根经络凸起,竟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甄水老道无奈的闭了闭眼,狠声道“布阵!”
余下几人得令,依次拔出佩剑,割指作符。哪管他黑雾萦绕,四肢尽折,只管噙泪做法,数只手指齐齐在白刃上画下密密麻麻的血咒符。咒成之时,红光乍现,众人依着五行阵轨走位列阵。
几缕阴风荡起,宛如一声声婴儿的啼哭,泥地上的落叶一片片的打着漩。天边黑乎乎的云一层层的盖了下来,仿佛大片大片墨汁从水底窜将出来,只一眨眼,天就黑了。
玉尘抬目,只见白瓷碎片上流出的血液沿着泥地蔓延,如同张开的树根,顺着肮脏的泥地延伸向远方。
“引魂盏?”泽苍微微蹙眉道。
“引魂盏?何物?”玉尘问道。
“鬼族古卷有载,将死人的骨头刮下来,混在泥里,做成泥胚,烧作容器,再以人血豢养,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容器便可为灵魂寄居,可催动世间生灵魂魄,故名引魂。”泽苍顿了顿又道“我虽听过这等邪器,却从未亲眼见过!方才见此物已然化骨生血,如有生灵,才作此猜测!若真是引魂盏....”
“若这真是引魂盏,又有何解?”玉尘道。
泽苍沉吟片刻道“若,这真是引魂盏,这村子中人将无一幸免。”
话音才落忽听一声惊雷撼地,只将那漫天黑云劈裂,狂风飒飒,山峦呼啸,血腥之气如滚沙走石携风卷雾而来。泽苍与玉尘顿感不妙,随即拂袖追出门外。
白色的轻纱荡开,银丝布履飞门而过,在玉尘身后的土墙上是一大片喷溅的血迹,宛若盛开的花海,一颗拍碎的头正缓缓滑落,无声留下一串血淋淋的痕迹。
而那出门不久的尖头小道如今满脸血污,正拖着一条压扁的腿在黄泥地上爬过,惊恐好似逃命。突然一道黑影落下,揪住那小道的后颈骨,便将人从地上拎来起来。只听一声脆响,枯树般拇指破开皮肉,随着飞溅的血沫那枯瘦的手便哗啦一下将整条脊柱都扯了出来,瞬时那小道士便如一滩没了骨架的烂肉软了下去,黑影幽幽的转过头,正是那尸化的无行。
举目看去那跟着甄水老道的一众弟子,死的死,残的残,手不归手,脚不归脚,头不挨头,残肢碎块随着五脏六腑七零八落的散在各处,目之所及皆惨烈非常。
不远处,那甄水老道也瘫在地上,一双腿被齐根削去,断口处正咕噜噜的冒着血,而那断去的残肢已化为一滩黑血。
他侧目恨恨的看向一旁的小师侄。腿是他砍的,命也是他救的,若非黎小虫手快心辣,恐怕他如今也成为嗜灵蛊嘴下的一滩黑血。
黎小虫脸上残着血,倒在一颗老树下,手掌被一截断剑钉在树杆上,鲜血从掌心流满了整个手臂,他瞪着远处的无行,疼得浑身发抖。
只见那无行,拎着血淋淋的脊柱骨,转过脸,歪着头,瞪着乳白的眼看了过来。乳白的眼仁上,几只黑虫咕噜噜的跑出来转了一圈,又钻了回去,瞬时一阵黑雾,密密麻麻的黑虫又溢满整个眼眶。
黎小虫心中一凉,自知在劫难逃,转而冷笑道“师伯,你往日皆辱我是个好吃懒做的小废物,如今却靠这个小废物苟延偷生,可是天大的讽刺?”
话音才落,就见那无行将手一摆,甩掉血淋淋的脊柱骨,嘶吼着朝着黎小虫奔了过来。
黎小虫狠下心来,一把握住手掌上的断剑往外就扯,顿时剑峰厮磨着血肉,割得鲜血横流,只听他忍着巨大的痛苦仰天大叫。
而那鬼尸无行也越奔越块,最后竟直接腾空而起,眼见就要扑到黎小虫门面。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芒从远处飞来,将那近在咫尺的无行震出数丈开外。黎小虫手中断剑也才在这时堪堪拔将出来,血点随着断剑飞落,黎小虫瞪大了眼,眼见那无行如一抹黑风从眼前刮过。
玉尘站在远处,阴冷的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黎小虫绷直了身子,瞪大了眼,全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自然知道那无行不会平白飞了出去,可在看到玉尘的一瞬间还是被那惊为天人的风姿所震慑。
远处传来一声轻咳,泽苍一身墨衣,踏雾而出。
“虽是一群虫子,雪神亦不可大意!”他轻声道,将手隐于袖中。
“好。”玉尘应道。
只见他明眸微扬,一声剑吟划破空寂,清霜剑如冰霜凝结而显,剔透的剑身,玄光流淌宛若根根叶脉。
声声风啸,宛若婴儿的哭声,凄厉非常。只见那脚下所站的大地,一条条血脉铺展延申,与四处散落的内脏残肢遥相呼应,随着引魂盏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缓缓勾勒出一张巨大的阵符。阵符闪着红光,易散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瞬息间那诡异的苍穹宛如盆瓢泼墨,厚重的乌云仿佛一道巨大的漩涡,将整片天空卷成了一只巨大的锥子。
泽苍仰目看着这诡异的苍穹,心道这结阵之人竟还是鬼族之中翘楚。
肝为木,心为火,脾为金,肾为水,五脏即五行,看似毫无章法的分尸弃骨,却早已暗结阵魂。
有道是:
骨血做墨,五脏为祭。
引魂结阵,孕煞生尸!
随着一声撕裂似的雷鸣,数道黑色的血柱如蜿蜒的墨汁倾穹而下,与地上的阵法遥相呼应,结成阵轨。
玉尘持剑而立,狂风飒飒,他望向泽苍,泽苍微微颔首。
只听“轰”的一声,一道鬼雷炸开,闪电将漆黑的树林照亮。与此同时一只干枯发黑的人手从远处的高草丛中伸了出来,猛然扒住一颗树干,随着剥落的树皮,原被震出数丈开外的无行,缓缓站了起来。
他扭曲着佝偻的身体,周身黑雾四散,歪起一双布满黑虫的眼看着玉尘,喉咙里发着咕隆隆的响声,仿佛沸腾的血泡浓浆。
只见那无行冒着黑雾,僵硬的扭着脖子,发出几声咔咔的脆响,缓缓将整个身子诡异的弓在一起。
玉尘记得泽苍说过,这类黑雾萦绕的鬼尸是带着煞气的!
神仙非比凡俗,六界之中最为清洁尊贵,沾不得一丝污浊,如若遭煞气侵蚀,非削经刮骨不可除!
玉尘薄唇微抿,将剑峰一转,清霜剑鸣,数道寒霜破空而出,形成一道白芒寒网朝那鬼尸罩了下去。
既然不可触及,那便以霜雪为牢,将其封杀在霜域之中。
就在寒霜将要触及那鬼尸时,突然一道电光跳过,仿佛鬼魅魔影,而那不是电光,是如跳蚤般弹射而起的鬼尸,电光火石之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只一瞬间那双温暖明媚的眸子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一道惊雷落下,将一双冷冽的眸子照亮,墨一般的长发荡开,剔透的剑锋之上倒影着一张狰狞可怖的鬼尸。
雪衣摇曳,风声四起,雪神不避反战,清霜剑吟,数道寒芒飞射而出,旋转的冰凌,映出一道道寒光。
那飞扑的鬼尸张狂的叫着,半块脸就滑了下去,接着整个停顿在半空的身子竟都裂成了无数块状。
黑色的浓浆,伴着黑雾爆裂开来。
眼看大量的煞气便直面雪神倾斜而下,可那爆开的尸块及黑雾未真正触及雪神半分,反而沿着玉尘面前的空气流了下去,仿佛被一道透明的灵墙隔绝开来。
玉尘回眸,就见远处站着的泽苍正以灵力化形铸成一道灵墙,将那即将侵蚀到玉尘的煞气挡在了身外。
突然玉尘的神色就变了。
只见泽苍身后站起一只身穿青衣道袍的鬼尸,扬起手中的一节残剑就朝着正在施法的泽苍冲了过去。
而尸化的道人不止这一个。
只一眨眼,先前死去的人都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瞬息间整个院子中便乌压压的站满了扭曲干枯的鬼尸。他们歪着那摇摇欲坠的脑袋,晃着手,几只黑虫从那黑洞洞的眼爬进爬出。
一张放大的鬼尸脸,将眼珠一翻,撕扯着脖子,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接着群尸们便尖声啸叫着弓起身子,如密密麻麻的蝗虫铺天盖地的弹射而起。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那鬼尸将要靠近泽苍的身侧之时,数道灵墙列阵而现,以泽苍为中心围成数圈,将鬼尸分做数层震开。
突然一声爆裂震破天际,环形的灵墙炸作万点寒星,云袖翻飞,周身法力震荡。
泽苍竟自破灵墙,杀伐果决,毫无半分犹豫,墨衣荡开一道弧度,运起周身灵气,将碎裂的灵墙化作成千上万的利刃,如同碎裂的冰渣在空中翻了个,便疾风骤雨般朝着群尸飞射而去。
一时间血肉与四肢齐飞,浓血与雷电共舞,鬼尸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浓黑的血液溅开,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在那些腾飞的碎肉与黑雾之中,一只银白的鞋履踏风而起,犹如蜻蜓点水,雨打荷叶,那黑雾竟未有一丝触及到雪神身侧。白纱旋开,剑光流转,清霜剑在玉尘手中转了一道剑花,数道寒魄迸射而出。
那寒魄状如六菱冰晶,落地瞬间便化成一条寒霜冰脉,以雷速之势铺展开来,瞬息间便将周边的鬼尸尽都冻住。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化成冰柱的鬼尸,连同那地上的残肢断骸皆化一道尘埃随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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