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一声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昊天帝尊艰难地站起身，跟跄着走到姜离剑前，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玄渊面前。
“帝尊？”
姜离，或者说是觉醒后的混沌神女，看着昊天，微微蹙眉。
同为神罚者，神女好奇帝尊何以违背天道，救护一个魔子。
“他......终究是我儿子。”
昊天嘴角溢出/血丝，声音沙哑却坚定：“玄渊是我次子，他本性不坏，只是他被人操控了，罪不至死。”
就在这时，一道华贵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竟是多年不曾露面的天后瑶光。
她步履踉跄，全没有往昔的雍荣华贵。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却布满泪痕，眼中满是悔恨与哀求。
“神女开恩！”
瑶光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神女容鉴，是我当年糊涂，被恨意蒙蔽，为报复帝尊，与他人苟合，才使得魔子降生。可是渊儿，他，他是无辜的。他虽为魔子，但是却从未害过人。神女若要正天道，要罚就罚我这个做母亲的吧！”
神女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
重伤却护子的昊天帝尊，悔恨交加的天后瑶光，以及渐渐恢复意识、眼中满是茫然与痛苦的玄渊。
良久，神女轻轻叹息一声，收起了净天剑。
神女转过身来，面向玄宸。
她左手轻抚过他胸前伤口，混沌神光流过之处，侵蚀的魔气如雪遇朝阳般消融。
玄宸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连胸口处的的混沌血契印记都重新明亮起来。
神女再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昊天帝尊，她指尖弹出一缕神光，没入帝尊眉心，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肉/眼可见的迅速平复起来。
做完这一切，神女再度看向伏在地上的玄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神女语气冰冷，她抬手轻点虚空，一尊古朴的青铜大鼎凭空出现。
鼎身刻满栩栩如生的山河社稷图，散发着镇压天地的浩然正气。
正是上古神器——山河社稷鼎。
“玄渊体内仍有魔种，需以混沌之火煅烧四十九日，方能净化彻底。”
昊天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但凭神女处置。”
姜离不再多言，玉手轻挥，玄渊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缓缓落入鼎中。
鼎内顿时燃起灰蒙蒙的混沌之火，将玄渊完全包裹。
鼎内，玄渊发出痛苦的嘶吼，鳞甲和魔翼在火焰中渐渐消融，露出原本的人类肌肤。他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终归于平静，整个人蜷缩在鼎中，如同回归母体的婴儿。
“四十九日后，”姜离合上鼎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柔和，“他会转世为凡人，重走修行之路。这一世是神是魔，全看他自己了。”
昊天望着山河鼎，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深深一揖：“多谢神女手下留情，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就在这时，九重天穹顶处，突然炸裂，一道狰狞的缝隙里，探出一双魔爪，暗紫色的魔云如同溃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这是魔界的“裂空爪”。
凌霄殿前，那道被净天剑劈碎的魔元残片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更加疯狂地吞噬着天地间的怨气与恶念。
“哈哈哈......”
沙哑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魔云翻滚，凝聚，渐渐显露出一张模糊的巨脸。
那双猩红的魔瞳，如同两轮血月，俯视着下方众人。
“混沌神女，你以为这样就能消灭本座？”
魔脸开口，声音震得云海沸腾，“本座乃万恶之源，只要三界还有一丝恶念，我就永不消亡！”
神女仰起头来，望着那张魔脸，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流转的混沌之光。
她手中的净天剑微微震颤，发出清越的剑鸣。
她的声音亘古悠长，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空灵，“魔神罗睺，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净天剑突然脱手飞出，悬浮在神女身前，剑身上的混沌纹路逐一亮起。
与此同时，远处插在玉砖中的斩天剑剧烈震颤，竟挣脱地面，化作一道血光飞来。
两柄剑在空中交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净天剑的混沌清气与斩天剑的污浊魔气相互纠缠竟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笼罩整个九重天。
“不，这不可能！”
魔脸露出惊恐之色：“斩天剑怎会听从你的召唤？这万年来，本座已将它完全魔化......”
他记得这斩天剑在他魔气的侵蚀下，已经彻底魔化，倒戈转向魔界。
神女唇角微扬：“罗睺，你以为斩天剑是这么容易被魔化的么？它本质是什么就是什么，它本就是我神境中除魔卫道的神器，怎会轻易就堕入魔道呢？”
她双手结印，净天剑与斩天剑同时调转方向，剑尖直指魔脸中央。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交织成一道灰蒙蒙的光柱，瞬间贯穿魔脸。
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魔云被光柱硬生生撕裂，无数魔气碎片四散逃逸，却又被太极图的力量强行聚拢。最终，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魔云中跌落，重重摔在凌霄殿前的玉阶上。
那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暗金色的长发散乱披散，俊美如刀削的面容苍白如纸。他身披残破的玄色战甲，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诡异的血色/魔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间那道竖痕——那是曾经被净天剑留下的伤疤。
罗睺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的魔骨正在那灰蒙蒙的光柱中寸寸碎裂。他抬头，猩红的瞳孔中映出姜离手持双剑、缓步走来的身影。
“为什么？”他嘶哑地问道，“斩天会背叛我？”
神女在他十步之外站定，双剑交叉于胸前：“因为它从来就不属于你。混沌双剑，一阴一阳，一净一煞。当年我封印你的时候，故意在斩天剑留了一处破绽，让你自以为得到了斩天剑，目换就是为了今日。”
罗睺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竟然......算计了我上万年？”
神女没有回答，双剑突然挥起！
净天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剑尖点进罗睺的眉心。
一道纯净的混沌之力顺着那道旧伤疤侵入，瞬间流遍他全身每一条经脉。
罗睺的本体就那样僵在那里，没有躲过净天剑的攻击。
罗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的魔纹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一根根漆黑的魔骨从他背部刺破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然后在那灰光中寸寸断裂。
“这是第一罚，”神女的声音冰冷得不含一丝/情感，"剔你魔骨，断你根基。”
魔骨断裂的脆响接连不断，罗眠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他瘫倒在血泊中，暗金色的长发被自己的魔血浸透，俊美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
那些被剔出来的，断裂的魔骨，一截接着一截落在地上，立刻化为黑烟消散。
神女再次举剑，这一次是斩天剑。
剑身上的血色纹路亮起妖异的光芒，直指罗睺的丹田。
那里沉浮着半颗暗紫色的魔元，是他全部力量的源泉。
“不......”
罗睺虚弱地摇头，猩红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甚至带着一丝哀求，“你不能这样......”
斩天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丹田之内。
剑尖精准地抵在魔元上，却没有立刻击碎，而是开始疯狂/抽取其中的本源魔气。
罗睺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剧烈痉/挛，修长的手指深深抠入玉砖缝隙。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暗金色的长发迅速变得灰白。
那半颗原本饱满的魔元，正在一点点萎/缩、黯淡。
“毁你魔元，这是第二罚。”神女的声音依旧平静，“绝你力量。”
当最后一缕本源魔气被抽离时，罗睺已经变成了一个苍老佝偻的老人模样。他瘫在自己的血泊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神女收回斩天剑，双手握住净天剑，高举过头。剑身上的混沌之光凝聚成金色耀眼的锋芒，对准了罗睺的眉心。
“最后一罚。”
神女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灭你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净天剑缓缓落下，带着终结一切的威势。
魔神睺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永恒的黑暗的降临。
“且慢！”
一道凄厉的女声突然响起。
天后瑶光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来，竟不顾危险地扑在罗睺身上。
“神女开恩！”
她抬头望着神女，美丽的脸上满是泪痕，“他......他终究是玄渊的生身父亲，可不可以网开一面......”
神女的剑势一顿，眉头微蹙：“天后，你忘了他是如何蛊惑你、利用你的吗？”
瑶光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我没忘......可玄渊已经失去太多了，若连生父都魂飞魄散......”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神女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放下净天剑。她看向奄奄一息的罗睺，冷声道：“看在玄渊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选择。”
她挥手召来山河社稷鼎，鼎中混沌之火熊熊燃烧。
“入鼎五百年，受混沌之火煅烧净化。五百年之后，可转世为凡人，重获新生。”
罗睺艰难地睁开眼睛，嘶哑地问：“若我拒绝呢？”
姜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那就现在魂飞魄散，永绝轮回。”
凌霄殿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魔神的回答。
终于，罗睺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看来......我别无选择。”
他艰难地撑起残破的身躯，望向远处的山河鼎，又看了眼泪流满面的瑶光，轻声道：“这一世，终究是我负了你。”
在众人注视下，罗睺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步向山河鼎爬去。他断裂的躯骨在玉阶上拖出长长的血痕，灰白的长发沾满尘土。
当他终于爬到鼎前时，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企图征服的世界，然后毫不犹豫地翻身入鼎。
轰隆声不绝，
混沌之火瞬间高涨，将他的身影完全吞噬。鼎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但很快，那声音变成了低沉的、近乎解脱的叹息。
神女合上鼎盖，手指在鼎身上画下一道复杂的混沌神纹。神纹亮起，然后渐渐隐入鼎身。
“五百年之后，魔神罗睺会转世为一个普通凡人。”
神女转身对昊天帝尊和天后瑶光说道：“这一世是善是恶，全凭他自己选择。”
昊天帝尊和瑶光同时看向山河鼎，目露怀疑：“五百年之后，真能净化？”
毕竟里面那位，可是魔神啊。
“可以。”
神女指尖轻点鼎身，青铜表面镌刻的山河纹路逐一亮起，鼎口氤氲出朦胧雾气。
玄宸俯身望去，只见鼎内并非想象中的烈火炼狱，而是一片微缩的锦绣河山——青峰叠嶂间飞瀑流泉平原沃野上城池星罗，江河奔流汇入浩瀚沧海。
“这是......”玄宸疑惑地问道。
“鼎中乾坤。”
神女声音轻柔：“取三界灵韵所铸，可化戾气为祥和。”
她手腕轻转，一缕暗金色灵识从鼎口飘落，如同柳絮般轻轻降在那片微缩世界的最高峰上。
灵识触地的刹那，整座山峰亮起净化神光，山巅积雪化作甘霖，顺着山势流淌而下，
“那些雨水......”
“是净化之力。”
神女解释道：“那些雨水会洗涤他灵识中的恶念。”
玄宸微微皱眉。
他敏锐地注意到，随着雨水流淌，微缩世界中几处城池突然亮起炊烟，田野间浮现农夫耕作的虚影，甚至能看到孩童在溪边嬉戏的朦胧景象。
“莫非鼎中有人？”
“非人。”
神女摇头：“是山河灵韵所化的——忆影。魔魂需经历红尘百态，方能明白何为善念。”
正说着，鼎内景象突变。
那缕暗金灵识突然暴起，化作狰狞魔影扑向山脚的村落!眼看惨剧将生，村落中央的古井突然喷/出清澈水柱，水中浮现万千符文，将魔影牢牢束缚。
“在这里，任何反抗是徒劳的。”
神女轻抚鼎身：“伤不到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顿了一下，神女又道：“即便还残留一丝魔力，也不得出此鼎。”
昊天帝君惊奇地看着鼎内的一切，他终于明白，原来这上古神器山河鼎，并非只能一味压制魔气，它主要起的是净化的作用，而他，一直用不得其法。
当一切坐埃落定，九重天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那凌霄殿前的玉阶上，还残留着无法抹去的血痕，提醒着这场惊天动地的神魔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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