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恒带着四五名衙役,气势汹汹往后巷走去。
王大夫一路小跑跟在高恒身边,见离后巷越来越近,提前添油加醋道,“高捕头!那群刁民最会伪装,实际上老的为老不尊,小的没有教养。他们堵在我济安堂后门胡搅蛮缠,还诋毁我济安堂的声誉!您可千万别被他们蒙蔽了啊!”
高恒隐隐又感受到头痛,下意识摸向腰间,却什么也没有摸到,他回来后便吧左明给他开的药丸全部丢掉了。
高恒烦躁不已,却知道不吃药才是正确的选择,他现在只想抓紧把济安堂这事了解,回家休息。
他不耐地一摆手,“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既然敢在济安堂地盘上闹事,管他老的少的,老子统统抓起来就是了。”
他大手一挥,领着人就往巷子深处走,还没看清里面的人影,便不耐烦道,“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济安堂撒野?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未落,里面的人已经走了出来。
高恒脸上的凶狠和怒气瞬间凝固。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几人,脑子里的疼都感受不到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震惊。
只见那位将他从地狱解救出来的活菩萨甄蓁大夫,正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她的身旁,是那位须发皆白、面色铁青的老者——济安堂真正的开山祖师周寿周老大夫!
两人身后站着一位老丈,一个小丫头和周老身边的小药童。
高恒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
王大夫却丝毫没察觉到高恒的震惊,他满心大仇即将得报的激动,狗仗人势地指着周老和甄蓁道,“高捕头,就是他们。尤其是这个老东西还有这个贱妇,最是可恶!您快把他们……”
“啪!”
高恒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力气,反手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扇在王大夫脸上,直接将他打得原地转了半个圈,踉跄着撞在墙上。
王大夫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所有衙役都懵了,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状况。
头儿这是怎么了?竟然敢对济安堂的人动手。
王大夫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高恒,“高捕头,你……你怎么打人呢?我东家可是吴闻香吴大夫!”
高恒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语气充满了荒谬和讥讽,“吴闻香……很了不起吗?啊?”
跟在他身后的衙役互相看了一眼,济安堂的吴大夫,可是王府的座上宾,连县太爷都对他恭恭敬敬,难道还不算了不起?
高恒猛地逼近一步,扯着王大夫的衣领,“你他娘的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周寿周老大夫!济安堂的祖师爷!你拿吴闻香来压周老?你脑子里灌的是屎吗?!”
“周…周寿……?”王大夫彻底傻了,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就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高捕头,猛地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了前所未有的恭敬,快步走到那老者面前,拱手躬身行礼。
礼毕,又赶忙转向甄蓁,同样恭敬拱手,“甄大夫,我不知是您在此,方才多有冒犯,请您千万海涵!””
身后的衙役们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见头儿如此作态,哪里还敢怠慢,纷纷收起铁尺锁链,慌忙跟着拱手行礼。
一时间巷子里满是“参见周老大夫”“见过甄大夫”的问好声,气氛诡异又滑稽。
王大夫看着这一幕,尤其是高恒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和口中确凿无比的“周老大夫”四个字,只觉得一股恐惧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
周老大夫……那个只存在于传说和济安堂牌匾落款上的名字……竟然真的活着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刚才不仅辱骂了他,还试图低价强买他的药材,甚至叫官差来抓他……
巨大的惊恐和绝望瞬间攫住了王大夫的心脏,他眼睛一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顺着墙壁滑倒在地,竟是活活吓晕了过去。
巷子里顿时一静。
甄蓁神色未变,仿佛只是看到一只蚂蚁晕倒。
她轻描淡写地走过去,蹲下身,从那个毫不起眼的小花布荷包里抽出两根细长的黑色毫针。
只见她手法精准利落,在王大夫的人中及另一处穴位上轻轻刺入,捻动两下。
不过瞬息之间,王大夫便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了甄蓁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语气温和得像是在问候老朋友,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王大夫,醒了?现在可以仔细说说,打算怎么让我们好看了?”
王大夫瞳孔骤缩,看着那抹浅笑,只觉得比阎罗王的索命符还要可怕。
他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恨不得再晕过去,可不知甄蓁那两针有何玄妙,他只觉得头脑异常清醒,连昏厥都成了奢望。
他挣扎着从泥地里爬起来,顾不得一身狼藉,“噗通”一声跪倒在周老大夫面前,磕头如捣蒜。
“周老!周老恕罪啊!小人有眼无珠!小人不知道是您老人家驾到!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您老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周老大夫垂眼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沉的痛心和失望。
他毕生心血所系的济安堂,如今竟养出了这等仗势欺人、蝇营狗苟之徒!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已恢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捕头。”周老的声音透着疲惫,“此人便麻烦你带走依律查办,烦请您查查他除了今日,可还做过其他强买强卖、欺压百姓的勾当。”
高恒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凑近半步低声道,“周老,这……依律查办自是应当。只是……如此大张旗鼓,恐怕对济安堂的清誉有损……您看是否……”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却不失焦急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老师息怒!弟子来迟,还请老师恕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约五六十岁的男子快步走来。
他身着质地精良的靛蓝色长衫,面容和善,中等身材,步履稳健,人未至,一股混合了多种名贵药材的淡淡药香已先飘来,显是长期浸润其中。
他便是周老大夫的关门弟子,如今济安堂的实际掌管者——吴闻香。
周老大夫看到多年未见的弟子如今意气风发,本该高兴,可想到王大夫一事,面色一沉,扭过头去,重重哼了一声。
吴闻香扑跪在地,嗓音发颤,“四十七年…弟子以为此生再难见到您了!”
他重重叩首,额头磕在泥土上,肩背却绷得笔直。
周寿俯视着徒弟,目光在他额头的污泥上停留一瞬,到底心软了,“起来。济安堂的掌事人,跪在泥地里像什么样子。”
吴闻香起身时眼底已蓄满泪光,他用手帕擦了擦眼里的泪。
他看向高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惭愧与郑重,拱手道,“高捕头,适才之事,吴某已听伙计禀明。家门不幸,竟然出如此败类,让高捕头和各位差爷见笑了。”
“此人既已做出此等恶行,便不再是我济安堂人,烦请各位差爷该如何查办便如何查办。”
“若查实还有其他受害者,我济安堂愿一力承担,加倍补偿受害者损失。济安堂的声誉,靠的是悬壶济世的本分,而不是藏污纳垢的虚名!”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既表明了态度,又全了济安堂的担当,听得周老大夫面色稍霁,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高恒心中生出一股钦佩之情,他一挥手:“带走!”
两名衙役上前,将瘫软如泥的王大夫架了起来。
王大夫声音尖锐的哀嚎着,“东家!东家救我!我都是为了……”
吴闻香面色一变,正要发作,却听得一声沉闷的哼声,刚才还一切正常的高恒此时竟然瘫倒在地,抱着头痛呼起来。
甄蓁一直留意着他的状态,见状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寒光一闪,另有两根黝黑的毫针精准地刺入高恒头部的穴位。
一股清凉舒缓的气息从穴位出蔓延开来,迅速压下了那令人疯狂的巨痛。
高恒长长吁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没事,间歇性发作罢了。”甄蓁拔出针,神色平静,“我把药方写给你,按时服用,不要劳累,等你吃完再去找我针灸,会痊愈的。”
她顿了顿,看向高恒,“我未曾携带纸笔,高捕头身上可有?”
高恒正欲开口说话,一旁的吴闻香却抢先一步道,“甄姑娘何必费事?我济安堂中笔墨纸砚皆是现成的!开了方子,直接就在堂内抓药,药材品质炮制手艺都是最好的,岂不方便省心?”
高恒猛的咳嗽了一声。
在济安堂抓药?!
怕是把他卖了也吃不起啊!
他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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