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队，马吴迟要求见我们”依然来到她的办公桌旁报告。
“那就开始审讯。”
她等马吴迟的这一刻等太久了，这老头太能耗。
审讯室内，马吴迟从进来到现在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她也不着急也不打算先开口，双方彼此冷着。
她转动手中的圆珠笔，笔尖在空中滑出一个圆形。审讯室内安静得呼吸声清晰可见，板凳晃动的声音变得很刺耳。
马吴迟在那掰扯自己的手指头，掰扯得累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二位没有任何表情的警官，叹口气道：“你们告诉……我儿子女儿？”
她望着惴惴不安的马吴迟，补充道：“还有你的儿媳和女婿。”
老人身形一抖，全是褶子的脸皱在一起，更皱了，嘴唇打颤。
她见状，再来一杀：“你这事……让他们以后日子也不好过。”
“你儿子以后会不会被人唾骂、嫌弃、说风凉话……你女儿在你女婿家还能抬得起头？大概你的儿女会被灌上墙肩犯的孩子名号……”
马吴迟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越要进攻：“还有你的孙女孙子……孙女乖巧可爱。可是……有一天她长大后……知道自己爷爷干的事……你是觉得她会原谅你，还是……会作为一个女性共情受害者而唾弃你？”
“……你孙子成绩挺好，但是在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下，你孙子难受不难受……马吴迟。”
“别说了、别再说了，我……知道错了。”老人用力拍桌子，但是奈何手上的物理阻拦，敲得不响，倒是手铐敲得桌面哗啦啦。
“你都做出这种事……还不让人说吗？”她冷眼看着这披着人皮的畜生。
“马吴迟，我现在看你的眼神……也会成为别人看你后代的眼神……他们会比我说得更过分！”
“你会成为你的女儿儿子他们抬不起头的元凶，他们将背负着墙肩犯后代一直被人戳脊梁骨……我们只能根据法律对你进行处罚……”
她说着说着开始冷笑：“但是……人民群众会在道德上无限制地对你和你的后代进行审判！”
“祸本不及后代……你应该很清楚你管不着别人怎么谈论你……你已经毁了你的女儿他们平静安宁的生活！”
马吴迟想到自己儿女孙辈……要因为自己的错承受这一切，他就恨不得打死自己……他真是鬼迷心窍，他想把自己剁了喂狗。
他老泪纵横道：“……我自从学会上网后，有次在浏览器搜东西，突然弹出来一个方块。我点进去立马就退出来，我又很好奇一直惦记……这个好像会上瘾一样……我经常会在脑海里想到看过的画面，然后经常会有冲动……没想到我这个岁数，还能有力气。”
“但我没有老伴……我只能一个人默默看，一开始我也没任何不轨的想法。”
“我们那有个初中，初中生放学后，我老看到女学生穿短裙短裤……我、我会联想到手机里的一些画面，我……那天小星星穿着粉红色小裙子，很好看……我实在没忍住，我就……”
“我、我千不该万不该点开那个方块……可、可是你们说这些女学生穿得这么清凉没错吗！她们在勾引我！”
“马吴迟……你就是个畜生！别想把责任全推出去，一个女孩就算穿着比基尼在你面前逛，也不是你伤害她的理由！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簇生的存在，让女孩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穿裙子、不能穿短裤、不能够性感、不能够化妆……只要吸引到你们这些畜生的注意力……就要被伤害，恶心不恶心啊……”
她看着马吴迟不停地将自己的错推卸到女性身上，心里越来越生气……在这些畜生的眼中，女孩就应该不起眼、就应该裹得严严实实……只要露出一块皮肤就是勾引、就是引诱他们犯罪……不能怪他们……
都是狗屁！都他爹放屁！
“我们只是穿个裙子化个妆，就要被你们这种思想肮脏行为如畜生的鬼缠上……分明你们才是阴沟里的耗子、思想肮脏，整个人就是脏的。”
马吴迟被她吓到，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愤怒，她在审讯室里对他破口大骂，他吓得哑口无言。
耳机里传来同事让她冷静的声音，她低下头，把眼泪逼回去，深呼吸道：“我不需要给你讲道理……我也不需要教育你。我只给你说一个真理——你是渣滓。我……不能让你这种渣滓言论冲击其他无辜的女性，裙子性感无罪、漂亮无罪，女性更无罪！错的只有你们这种渣滓！”
旁边男警官惊讶地看向身边的胡队，爆粗口的胡队太吓人。他不认同马吴迟的话，但是更惊讶胡队的气愤。
结束审讯后，他善意的提醒道：“胡队，你待会估计得被训，下次还是得稳定一些。”
“我知道……可是我骂得不够爽，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多积累一点国粹。”
男警官惊讶，看着她消失在他眼前。
第二天，昨天与胡筝初一同审讯的男警官被王局叫住了。
“小杨，问你点事。”王局刚进警局就看到小杨在前面泡咖啡。
小杨只能抬着杯子跟在王局后面，一路走到王局办公室门口。他心里大概知道王局找他有何事了。
“是这样……昨天你们审讯时候，有发生什么吗？”王局将外套脱下，抖一抖挂在衣架上，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沙发，示意小杨坐下。
“你把咖啡放下啊，一直举着不累？”
小杨刚坐下听到这话，赶紧将咖啡放到桌子上，握拳放在膝盖上，呼吸都不敢加重：“没发生啥啊。”
王局看着面前这个紧张得气都不敢喘的小年轻，他也懒得装：“昨天胡筝初是不是吼嫌犯！”
小杨不敢看王局的眼睛，一直低头，怕一抬头就代表他承认：“那不算吼吧……，最多就是声音大点。”
“大点？你确定？”王局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这个一棍子下去打不出屁的人，他也是挺无奈的，拿起内线电话打给刑侦支队：“叫胡筝初上来一趟。”
小杨依然在那一动不动，手心冒汗。
很快敲门声响起，咚咚。
“进来。”
“王局，你找我。”胡筝初一进来就看到小杨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见她进来两眼都在写着救命。
“你昨天是不是吼嫌犯了！”王局直截了当地问，他对于这些新来的新兵蛋子性子不太熟，怕吓着他们语气都会温柔许多……但是对于胡筝初这个有些年头的人，他永远直截了当，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是，我吼了。”胡筝初也不狡辩，审讯的时候她能够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也能够控制，但是她不愿意，在那一刻她不愿背叛自己。
“你还很有理？胡筝初啊、胡筝初啊……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有小辫子吗！”王局指着胡筝初鼻子骂。
“证据链完整，事实清楚，不妨碍他定罪量刑。”
“我担心这个吗！你能不能想清楚后果再做事，要是嫌犯告你刑讯逼供……你咋说？就算不是……够不上刑讯逼供，检察院也得来检查，多没面！”
“对不起，王局。”王局听到这里刚要说下次注意，可是后一句他气得哑口无言。
“但是我没错，作为胡筝初来说。”
小杨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双眼瞪直，盯着那挺拔的背影，暗呼：“太勇了”。
他现在只想躲起来，生怕王局看到他这个新兵蛋子，拿他开涮。他一直不敢往前面看，就一直盯着自己的那杯咖啡，从热气腾腾变成冷气飘飘，表面还凝固了一层膜。
胡队和王局四目相对，谁也不让步，身后的小杨在这无烟战场种已经走了一会，盯着咖啡发呆。
昨天马吴迟的惊天言论让他想打开看看这人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怎么会觉得一个女孩子穿不穿裙子是在引诱他……这个想法把他雷得不行，但是他却没有胡队反应大。胡队当时青筋微凸，她很明显的表现出对马吴迟的厌恶，从表情到语言都在诉说这个为何为畜生的理由。
他之前可是听说胡队情绪很稳定，从不对人乱发脾气。就连在审讯过程中也很少会焦急这类的，可是昨天的胡队与平常远远不一样。
当时的他被吓傻，这是能在审讯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吗？他虽然也很讨厌马吴迟的言论，但是远远没有达到胡队的程度。他看到胡队在怒吼，他的第一反应是糟了、糟了……闯祸了，怎么办？
第二反应是希望主任不要知道，不然自己也要倒霉。最后才是很奇怪——胡队为什么要吼马吴迟？这是在工作啊，还有监控录像是打开的！
出了审讯室，他有一瞬间真切地看到胡队眼里有泪光，但是下一秒胡队就离开这房间，留下一个愤怒、不甘得背影。
他看着胡队的背影，穿着制服的背影走进了昏暗中，留下了一道曼妙的身影，制服暗了一个色。
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心突然一下就疼。
胡队也是女人啊，她只是作为一个女性在面对这样荒谬、恶心的思想中的怒吼啊！
她在心疼着受到伤害的女性，她再为每一个被审判、被凝视的女性落泪……再为自己落泪……
他回想着审讯室内的胡队，怒骂的胡队好像已经褪去警服，再向畜生们开战！
“小杨、小杨！”胡筝初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胡队。”小杨回过神来，王局和胡队都在盯着自己，他脸红了红。
“话不敢说，还挺能走神。”王局气更不打一处来。眼前这个刑侦队长正在气自己，后面那个新兵蛋子已经敢在领导办公室走神，这代人也太难带！
“胡筝初……不管你知错不知错，先写一份检讨给我。检讨要深刻，然后停职一周……反省、反省。你作为一个警官，穿着这一身衣服的时候，你不仅仅是你自己！出去吧，你俩赶紧出去！”
关门声响起，王局靠在椅背上整理呼吸，吐槽道：“真不让人省心。”
小杨出门以后，就和胡队道别，往自己的部门走。他现在不太敢直视胡队的眼睛，为自己昨天的不理解的反应而羞愧。
面对马吴迟，他作为一个人没能及时制止，虽然自己不赞同他的说辞而反感，但自己也没阻止啊。他清晰地认识到一点——他也是个混蛋，一个冷眼旁观、沉默地混蛋。
甚至……还很害怕受到牵连。
他眼眶湿红，哭着给胡队发了一个信息：胡队，我支持你，同时我很惭愧。
小杨看着部门里八卦的人聚集在一起，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这些人一见他回来就立马散开。
他快步走回工位上，在心里默默定下一个目标：“要成长啊……杨树！加油！”
胡筝初收到这条信息，看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索性不回。
阿乔眼巴巴看着胡队收拾包包，眼里十分不舍。
“行了，胡队只是休息一星期，又不是离职，干嘛呢！”依然站在她的身后喝着奶茶翻白眼。
“你不懂……你们缺一个不在，我都觉得空虚。这感觉和失恋一样……”
“去你的。”依然伸脚踹阿乔一脚。
她收拾完背着包，吐槽道：“……早知道今天不来了，还能多睡一个小时！”
看了还在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阿乔，无奈道：“下星期就回来……实在舍不得我，那就帮我写检查。”
阿乔不舍的心情瞬间消失，立马离开这个空间，嘴里念着：写检查，天菩萨，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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