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过后，日子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光。那套专业的绘图工具被秦珂安置在工作室最顺手的位置，每一次使用，指尖传来的精准触感都像是在无声地印证着顾行舟那份“看到”与“认可”。那本建筑素描集则放在了她的床头，睡前翻看几页，墨香与沉淀的时光，总能让她纷乱的心绪慢慢沉静下来。
顾行舟似乎找到了某种与她、与这个家相处的“安全距离”。他不再强势入侵，而是以一种更温和、更持久的方式存在着。他会固定周三和周五晚上过来吃饭，周末至少抽出半天时间陪孩子们。他甚至开始留意秦珂工作室项目的公开报道，在一次小型行业沙龙结束后，他派周泽送来了一束包装简约的白色郁金香，卡片上只有打印体的“祝贺”二字，却让工作室的年轻同事们猜测、羡慕了许久。
秦珂发现自己开始习惯这种存在。习惯餐桌上多一副碗筷，习惯在遇到棘手问题时，脑海里会下意识地闪过“如果是顾行舟会怎么处理”的念头，习惯在夜深人静时，听到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心里会升起一丝安定的暖意。
这种“习惯”让她感到害怕，却又无力抗拒。她像一只在冰面上行走许久的旅人，突然踏入了温泉区，四周是诱人的暖意，却时刻担心着脚下冰层是否足够坚实。
一个周五的傍晚，顾行舟来得比平时稍晚一些。他进门时，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刚刚结束一场耗费心神的谈判。暖暖和睿睿正在为周末的学校义卖会准备手工作品，客厅里摊满了彩纸、胶水和各种零碎材料。
若是以前，他看到这般杂乱，即便不说什么，周身的气压也会低上几分。但今天，他只是脱下外套，松了松领带，便走到地毯边蹲下，拿起睿睿做得有些歪斜的纸质机器人，端详了片刻。
“这里，”他指着连接处，声音不高，却清晰，“结构受力点太单一，容易散架。可以试试交叉固定。”
他说着，顺手拿起旁边的材料和工具，手指灵活地操作起来。那双习惯于在亿万合同上签字的、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摆弄着彩纸和胶棒，竟也有种别样的沉稳与专注。不过几分钟，一个结构明显更稳固、甚至多了几分机械感的机器人雏形便出现在他手中。
睿睿看得眼睛发亮，暖暖也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要求顾叔叔帮她的彩虹风车也“加固”一下。
秦珂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正低头耐心应对两个孩子“求助”的顾行舟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侧脸的线条不再冰冷坚硬，在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那一刻，秦珂清晰地听到自己心底冰层碎裂的“咔嚓”声，如此清晰，又如此……令人心慌。
晚饭后，张姨带着孩子们去洗澡。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电视里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声音调得很低，更像是一种背景音。
顾行舟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手指轻轻揉着眉心。秦珂看着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鬼使神差地开口：“很累？”
他睁开眼，目光有些深邃地看向她，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关心。半晌，他才“嗯”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有个海外并购案，遇到了点麻烦。”
他没有细说，秦珂也没有追问。商业上的波诡云谲，离她的世界有些遥远。她只是起身，去厨房重新泡了一杯参茶，默默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顾行舟看着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茶，目光凝滞了几秒，然后端起，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似乎也驱散了些许疲惫。
“秦珂。”他忽然放下茶杯，唤她的名字，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沉静。
秦珂心头一跳，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一丝孤注一掷的坦诚。
“我们……”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墨色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不只是为了孩子？”
“轰——！”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秦珂耳边炸开。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终于，将那个他们一直心照不宣、刻意回避的问题，**裸地摊开在了桌面上。
不是试探，不是迂回，而是直接索要一个答案。
秦珂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抹几乎从未出现过的、近乎脆弱的不确定，看着他紧抿的唇线泄露出的紧张。
前世的冷漠与伤害，今生的抗拒与挣扎，孩子们依赖的眼神，他笨拙却持续的转变，科技馆的阳光，生日的礼物，还有此刻这杯温热的参茶……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交织成一团乱麻。
裂痕依然狰狞，过往依旧沉重。
可那丝微光，不知何时，已汇聚成足以照亮心底荒原的星火。
她该怎么做？
（第五十一章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