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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家的形状

顾行舟那句“有我在”,像一句无声的咒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坚实的方式,渗透进生活的细枝末节。

他并未就母亲的事情与秦珂再多做讨论,仿佛那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但秦珂能感觉到,他来的次数更多了,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了。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周末的访客,而是开始真正地、一点点地,融入这个家的日常脉搏。

一个周六的清晨,秦珂被厨房里不同寻常的动静惊醒。她披上外套走出去,看到的是顾行舟高大的背影正站在灶台前,身上还穿着挺括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正皱着眉头,对照着手机上的食谱,试图煎一个完整的荷包蛋。张姨站在一旁,想帮忙又不敢上前,一脸哭笑不得。

暖暖和睿睿扒在厨房门口,好奇地张望。

“叔叔,蛋要糊了!”暖暖小声提醒。

顾行舟手忙脚乱地翻面,金黄的蛋液还是不可避免地边缘焦黑了一小块。他盯着那个不算完美的荷包蛋,眉头锁得更紧,像是面对一个失败的并购案。

秦珂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酸酸软软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泡发了。这个习惯了发号施令、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却在为一颗小小的荷包蛋较劲。

她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他手里的锅铲,动作熟练地将那个有些狼狈的荷包蛋盛进盘子,然后又利落地打了新的蛋进去,手腕轻巧一颠,一个形状完美、边缘焦脆内里溏心的荷包蛋便成型了。

顾行舟站在一旁,看着她流畅的动作,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最朴素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放松,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下次,火可以再小一点。”秦珂将完美的荷包蛋放进盘子,递给他,轻声说。

顾行舟接过盘子,看着里面金灿灿的蛋,又看了看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天早上,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暖暖和睿睿小心翼翼地吃着顾叔叔“亲手”做的(虽然大部分是妈妈拯救的)荷包蛋,眼睛亮晶晶的。顾行舟自己也吃得很慢,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秦珂知道,他煎的不是蛋,是一种姿态,一种试图为这个家增添一丝属于他“贡献”的姿态。笨拙,却无比真诚。

类似的事情渐渐多了起来。

他会陪着睿睿组装更复杂的模型,虽然大部分时间依旧是睿睿在动手,但他会默默递上需要的工具,在关键处给予提示;他会耐心听暖暖弹奏并不流畅的钢琴曲,在她弹错时,不再是直接指出错误,而是等她弹完一整段,再简单地说:“这里,节奏可以再稳一些。”;他甚至在一次安安半夜哭闹时,比秦珂更先醒来,动作生疏却坚定地将女儿抱起,在房间里轻轻踱步,低声哼着不成调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旋律。

秦珂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走廊灯光下,那个高大身影小心翼翼抱着襁褓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热。

她开始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家,正在因为他的存在,而被重新塑造着形状。它不再仅仅是她和孩子们相依为命的堡垒,而是开始容纳另一个强大的、曾经疏离的灵魂。这个灵魂正在努力地、一点一点地,磨平自己的棱角,试图严丝合缝地嵌入进来。

裂痕依然清晰可见,像瓷器上无法抹去的金缮纹路。但秦珂忽然觉得,那些裂痕不再只是伤痕的证明,也可能是一种独特的、记录了修复过程与融合痕迹的美丽图腾。

一天晚上,孩子们都睡了。秦珂和顾行舟难得地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音量调得很低。影片结束时,片尾曲缓缓流淌。

顾行舟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下个月,我生日。”

秦珂心头一动,转头看他。他靠在沙发背上,目光看着已经黑掉的电视屏幕,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家里……会办个小的聚会。”他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秦珂捕捉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停顿,“你……和孩子们,愿意来吗?”

这不是邀请女伴出席商业酒会,而是邀请她和孩子们,进入他更为私人的、属于“顾行舟”而非“顾总”的领域。这意味着,他不仅想融入她的生活,也开始向她敞开他自己的世界。

秦珂的心跳骤然加快。她看着他看似平静却隐含紧张的侧影,眼前闪过他煎糊的荷包蛋,他抱着安安踱步的样子,他肯定她设计时的眼神……

裂痕仍在,微光已炽。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地回答:

“好,我们去。”

顾行舟缓缓转过头,看向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星空的倒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掌心相贴,温度传递。

家的形状,在这一刻,似乎被无声地勾勒得更加完整。

(第五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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