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厌淮那声带着玩味笑意的“新人,你挺有意思的嘛”,像根羽毛,轻飘飘地搔在简书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却激不起半点涟漪。他现在没空琢磨“有意思”还是“没意思”,他眼里只有地上那个呼吸微弱、后背嵌着个诡异银蓝小锚的韩炽渊。
“你是谁?”简书言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毫不掩饰的警惕。他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将韩炽渊挡在自己身后,尽管他自己也站得摇摇欲坠,右手腕的钝痛一阵阵传来。
幽绿的灯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破碎感,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沉静湖面下燃烧的暗火。
谭余就没那么含蓄了,他指着柳厌淮,活像只炸毛的粉红火烈鸟:“喂!那边那个玩玻璃珠的!别装神弄鬼!这安全屋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医生?有没有绷带?有没有……呃,泡面?”最后两个字声音小了下去,显然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柳厌淮像是被谭余逗乐了,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潮湿的甬道里显得有些飘忽。他指尖那两颗玻璃弹珠碰撞的“叮叮”声没停,人却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停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韩炽渊后背那闪烁的银蓝光点。
“规则稳定锚?还是微型的?”柳厌淮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新手局就玩这么大?还搞了个‘孤狼’回来当纪念品?啧啧啧……”他咂咂嘴,那神态像是在鉴赏一件稀有的、沾血的瓷器。
“孤狼?”简书言捕捉到这个称呼,眉头紧锁。
柳厌淮没直接回答,他蹲下身,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路边看蚂蚁搬家。他伸出两根手指,隔空虚虚地点了点韩炽渊后背那被封住的伤口上方,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指尖离那层银蓝光膜还有几厘米,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腐朽与湮灭气息就隐隐透了出来。
“湮灭伤,规则反噬……啧,能撑到现在没散架,不愧是‘孤狼’。”柳厌淮收回手,指尖的玻璃珠停止了跳跃,被他随意地揣进那件古怪外套的口袋里。
他抬起眼,看向简书言,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慵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的锐利,“新人,你点数花光了吧?这微型锚点最多撑24小时。24小时后,这头狼要是还没得到高阶治疗,那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他的话像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凿在简书言最恐惧的预想上。24小时!高阶治疗!他连点数都是零蛋!
“你有办法?”简书言的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弓弦,心脏却在对方那洞悉的目光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兮兮的家伙,是唯一的希望吗?还是另一个陷阱?
“办法?”柳厌淮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又勾起那抹玩味的弧度,“办法当然有。这鬼地方,只要点数够,或者……代价够,没什么是办不到的。”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简书言苍白的脸和无力垂落的右手腕上打了个转。
“多少点数?”简书言追问,明知希望渺茫,却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柳厌淮伸出三根手指,在幽绿的光线下晃了晃:“不多,3000点起步吧。高阶治疗舱一次基础疗程。”
“三……三千?!”谭余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眼睛瞪得溜圆,“你抢钱啊!不对,抢点数啊!我们刚拼死拼活才弄了100点,还被言子败光了150!现在兜比脸还干净!把我们仨卖了也值不了三千啊!”
柳厌淮被谭余的夸张反应逗得又笑了,他摇摇头:“别急嘛,小朋友。点数不够,可以谈别的‘代价’。”他重新踱步,绕着地上的韩炽渊和站着的两人走了一圈,那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目光最终又落回简书言身上,带着一种评估商品价值的审视。
“比如,”他拖长了调子,像在吊人胃口,“这位‘孤狼’韩炽渊,他脑子里的某些‘东西’,或者他身上的某些‘权限’……就挺值钱的。”
这话像毒蛇的信子,瞬间让简书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攥紧了左手,指节发白。“你休想!”声音冷得掉冰渣。韩炽渊再混蛋,也轮不到别人来打他身体和记忆的主意!
“啧,护食?”柳厌淮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简书言的激烈反应,反而觉得更有趣了,“那就换一个。我对你……也挺感兴趣的,新人。”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似乎要将简书言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味道。绝望、愤怒、坚韧……还有一团连你自己都理不清的乱麻。这种‘混乱’,在深渊里可是稀有品。”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简书言那只被能量膜覆盖的右手腕上:“特别是这个伤……规则边缘的创伤,带着点‘反抗’的印记?有意思。说说看,你是怎么在‘斗地主’里活下来的?怎么把他弄成这样的?”他指了指韩炽渊,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简书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人的目光太毒,太有穿透力!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身后的石壁抵住。他强压下心头的翻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跟你无关。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人?没有就让开!”
“急什么。”柳厌淮耸耸肩,退回了安全距离,双手插回那件古怪外套的口袋里,“办法嘛,也不是没有。毕竟,我这人最喜欢看‘有意思’的事情发展下去。”他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样吧,做个交易。”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告诉我你们刚才在牌局里发生了什么。我对‘孤狼’吃瘪的细节,非常、非常感兴趣。”他的笑容带着点恶趣味。
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借你们一个‘安全屋’的临时落脚点,环境嘛,比这鬼甬道强点。再附赠一条……嗯,算是友情提示吧,关于哪里可能有赚取点数机会的情报。”
“代价呢?”简书言没有被这看似优厚的条件冲昏头脑,目光锐利如刀。
“代价?”柳厌淮笑了,笑容在幽绿灯光下显得有些妖异,“很简单。你们欠我一个人情。一个……在我需要的时候,必须还的人情。当然,不会让你们去送死,但肯定不会轻松愉快。”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这个人情,主要是你欠我的,新人。”他点了点简书言。
“凭什么是我?!”谭余不干了,梗着脖子嚷道。
“因为你不够‘有意思’。”柳厌淮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
谭余:“……” 他气得脸都红了,却无法反驳。
简书言沉默了。他看着地上呼吸依旧微弱、生命倒计时只剩不到24小时的韩炽渊。一个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人情……这无疑是与虎谋皮。但眼下,他们身无分文,韩炽渊命悬一线,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柳厌淮的条件,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好。”简书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干涩,“我答应。但情报必须真实有效!”
“成交!”柳厌淮似乎心情大好,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跟我来吧,这鬼地方可不是聊天的好去处。”
他转身,朝着甬道深处更浓郁的雾气走去,步伐依旧不紧不慢,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喂!等等!这家伙怎么办?”谭余指着地上死沉死沉的韩炽渊。
柳厌淮头也没回,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凭空出现,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柔地托起了昏迷的韩炽渊,让他稳稳地悬浮在离地面几寸的高度。
“卧槽?念力?!”谭余再次目瞪口呆。
“一点小把戏。”柳厌淮的声音懒洋洋地从雾气里飘来。
简书言眼神一凝,对柳厌淮的危险评估瞬间又提升了一个等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和疑虑,示意谭余跟上。两人一“悬浮伤员”,跟在柳厌淮身后,缓缓没入了灰蒙蒙的雾气深处。
甬道七拐八绕,空气里的霉味和铁锈味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气息取代——汗味、劣质烟草味、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某种劣质食物的油腻香气?幽绿的灯光越来越密集,雾气也变淡了些。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车站大厅。拱顶高得望不到顶,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中。下方是杂乱无章、如同贫民窟般的景象:用破木板、锈铁皮、甚至巨大兽骨胡乱搭建的窝棚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狭窄的“街道”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窝棚间穿梭、蜷缩、或警惕地打量着新来者。他们的眼神大多麻木、疲惫,或者带着野兽般的戒备。
空气里充斥着压抑的交谈声、痛苦的呻吟、孩子的哭闹,甚至还有几声粗野的咒骂和打斗声从远处传来。
墙壁上巨大的、剥落的广告牌残骸依稀可见“XX地铁站”的字样,只是被涂鸦和污渍覆盖得面目全非。几盏功率更大的幽绿灯球挂在半空,勉强照亮这片混乱的“安全区”。
“欢迎来到‘骸骨站台’安全屋。”柳厌淮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深渊回廊新手村,温馨又刺激。”他控制着悬浮的韩炽渊,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稍微“干净”点(相对而言)的岔道,停在一个用几块巨大、光滑的深灰色金属板搭建的窝棚前。
这窝棚看着比周围的破烂结实不少,门口甚至还挂着一块歪歪扭扭写着“柳记”的木牌。
“到了,寒舍简陋,凑合住吧。”柳厌淮推开那扇简陋的金属门,一股混合着尘土、草药和淡淡墨香的气息飘了出来。
窝棚内部空间不大,但出乎意料的整洁。一张铺着兽皮的简易床铺,一张粗糙的石桌,几把木凳,墙角堆着一些书籍、卷轴和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最显眼的是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屏幕,上面正缓慢滚动着一些简书言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
柳厌淮控制着韩炽渊,将他轻轻放在那张兽皮床铺上。动作看似随意,却异常平稳。
简书言立刻扑到床边,再次检查韩炽渊的状态。脉搏依旧微弱,但还算稳定。后背的银蓝锚点光芒也依旧闪烁。
“现在,”柳厌淮拉过一把木凳,随意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简书言,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光芒,“说说吧,新手。牌桌之上,‘孤狼’是怎么栽在你们这两个……嗯,菜鸟手里的?他甩王炸的时候,表情精彩吗?”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八卦,但那洞悉的目光却让简书言感到无所遁形。他知道,交易开始了。他必须用韩炽渊的“狼狈”,来换取他此刻急需的庇护和渺茫的希望。他看着床上那张苍白安静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开始讲述那场血腥牌局的始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