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9点,江氏集团内部逐渐繁忙起来,身穿西装的市场部经理叼着蛋饼迅速冲进电梯内。
“沈助,早上好,合宇的资料我刚刚放你桌上了。”高跟鞋落在光洁明亮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道干练的女声响起。
男人接咖啡的手不着痕迹的偏了偏,浓密的睫毛轻颤,他抬起眼睛,微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
张娜卡壳了一瞬,下意识瞄了眼门口,随后像是松了口气般,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端着空杯子三步并两步的离开了茶水间。
见状,男人微挑的眼尾落下,目光落在冒着白气的咖啡上,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
……又是这样。
他在江氏已经工作近两年了,但是职场人际关系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最初入职的时候,还会有人和自己聊上几句,慢慢地和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大家是在有意的避着自己,于是也便歇了交朋友的想法。
没事,一个人也习惯了。
男人将刚泡的咖啡放到大办公桌上,转身回到自己工位。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窗外阴沉的天空让沈黎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合宇的资料上。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声响起,下一秒,秘书办那边传来招呼声:“江总。”
江氏集团总裁——江怀川。
江怀川身穿黑色西装,衬衣扣子被他严谨地扣到最上方,露出性感的喉结,搭配银灰色领带,是遮不住的矜贵。
“江总。”沈黎站起身跟在江怀川身后,声音温润,不急不缓的说着今天的行程安排,“上午9点半有部门会议,商务部提交了与合宇的合作评估方案;中午海雅的刘总约了您在临仙居吃饭;下午需要见方环集团方总,谈城西的地皮。”
江怀川抿了口咖啡,下颚轻点表示自己知道了。
几秒后,见沈黎站在桌前没有走,江怀川动作一顿,抬眼问道:“怎么了?”
沈黎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只感觉嗓子眼仿佛噎了根刺,倏然对上江怀川凌厉的瞳孔,只敢仓促的移开目光,虚落在一侧的绿植上,努力维持着声调平稳:“今晚有空吗?要不一起吃个饭。”
今晚?
江怀川下意识看向电脑角落的时间。
他不记得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不过……
江怀川的目光重新落在沈黎垂在身侧颤抖的指尖上,眼神一暗,点头:“好,下班等我,一起走。”
“嗯。”沈黎松了气,下意识扶住桌边,缓了2秒转身离开。
沈黎出去后,总助宋安抱着文件走了进来。
宋助:“江总,沈总说他想约您吃个晚饭。”
沈闻远,沈黎的大哥。
宋助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员之一,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完全可以被优化的传话筒。
从公司角度来看,沈氏和江氏是合作伙伴,这两人作为两个公司的最大老板,许多合作需要靠助理来对接。
好吧,这能理解,老板需要逼格,一般不轻易下场。
但!为什么是单边助理?!凭什么沈氏的总助没有戏份??
宋·单边助理·安想到自己美好的一天,是从沈闻远抽象的卡皮吧啦头像如同污染物一般撞进眼中开始,就觉得脑子一阵抽疼,他恨不得立刻冲到公司,掐在自家老板的脖子上拼命摇晃,咆哮呐喊:你回个信息啊!回一个啊!
哦吼,冲动使人丧失理智。
毕竟牛马上班的时候,老板还在被窝里呢……
但话又说回来,从个人角度来说,沈总是江总的大舅哥,中间还有一个沈助,找沈助不比找他更方便?
宋安站在办公桌前,眼观鼻子,内心疯狂腹诽,等待一如往常的答案。
“推掉。”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好的,我立刻去定……嗯?”宋安下意识接话,意识到不对猛然抬起头,错愕茫然地瞪大眼睛。
“有问题?”江怀川轻哼一声,目光如同激光炮般扫射过来。
宋安迅速挺直脊背,一本正经:“没有。”
闻言,江怀川满意的收回目光,大手一挥在文件上签上大名,摆手示意没事就出去吧。
豪门办事,宋助不懂,但宋助照办。
——
时间很快到了下班点。
梅雨季节到来,哪怕循环通风系统不间断地开着,空气中依旧散发着一丝潮味。
沈黎提前10分钟关闭电脑,八小时高强度的集中精神使他有些眩晕,沈黎卸力地蜷缩在办公椅中,望着窗外的雨滴出神。
他和江怀川是联姻,那日的天气和现在一样。
五年前,江老爷子和江父去国外考察项目,不曾想一去不回,飞机越过群山,垂直坠毁在了国外一个鸟无人烟的荒山里,机上一起跟去的一个副总、助理、秘书、医生,加上机长共7人全都丧命。
惊闻噩耗,江母一病不起,董事会中某些心术不正的人迅速拉帮结派,意图趁机蚕食江氏。
一时间,江氏动荡,原先签订的合作解除的解除,瓜分的瓜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意识到不对的股东尽力挽救,也多少无济于事了。
无奈,正在国外读研,距离毕业不到半月的江怀川被紧急叫回,推上了这风口浪尖。
江父江母的股权转给了江怀川,但江老爷子是意外离世,生前最后一份被公正的遗嘱上赫然写着,股权由孙子江怀川继承,但有一个附加条件,那便是成婚时继承一半股权,满五年继承剩余的股权。
这一附加条件原先是江老爷子为了催孙子尽早结婚,自己早抱曾孙子而写的,不曾想竟变成了拯救江氏路上的一块巨石。
因为缺少江老爷子的股权,江怀川所持股权未超过50%,哪怕有董事会其他几个股东的支持,依旧步履维艰。
内乱加上外祸,哪怕江怀川本事再大,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原先最熟悉公司情况的副总、总助和秘书也都死在飞机失事中了。
短短一个月,江怀川瘦了一大圈,紧急送医2次,江母心疼儿子,但她不懂经商,除了心急别无他法。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一个消息——沈家的小儿子找回来了。
江母和沈母是闺中密友,那么多年,感情依旧不错,两人怀孕时间也差不多,开玩笑的定下了娃娃亲,无奈两人最后都生了儿子,江母便时常拉着沈母的手叹亲家有缘无份了。没想到4年后,沈母再次有孕,江母隔三差五拎着补品,求天求地的要个儿媳,最后却还是个男娃娃。
二十年前,沈家生意做大,年仅5岁的沈家大儿沈闻远被绑架,沈父沈母带着赎金前往约定地点,半路,情绪波动过大的沈母意外早产,夫妻两人只得分开,沈父去救大儿子,沈母则留在附近的镇医院待产。
当时的镇医院没有大城市医院那般待遇,最好的病房也不过是双人间,当天同病房的另外一个产妇正巧生产,见沈母穿的富贵,便起了歪心思,趁着沈母虚弱,身侧没人,偷换了孩子连夜离开。
因为是早产儿,再加上沈母情绪波动过大,孩子出生时便伤到了根本,生病不断,女子独身一人嫌麻烦,于是将出生不过半年的沈黎扔在了福利院门口。
二十年过去,时代跟着进步发展,男性与男性婚姻也不再小众,江母看着儿子依旧孤身一人,便又动起了心思。沈母是个开明的母亲,想着是闺蜜,而且从小看着长大,也算知根知底,于是趁着小儿子沈辞寒假在家旁敲侧击了一下。
谁知,吓得沈辞整个假期都没敢再回家住。
江母一听这情况,放弃了。
直到沈辞大三那年,外出比赛回程途中遭遇车祸,危重之际,这才发现非沈家血脉。沈家父母也是心慈之人,想着都养了近20年了,便继续养着,倒是沈辞自己,心有愧疚,再不如原先粘人撒娇,搬去了学校。
沈离就是在几个月后被找回来的,他大三暑假找实习工作,作为顶尖学府的学子,大三便有企业进校校招,其中就有沈氏集团,又好巧不巧,当时刚开始接手集团工作的沈闻远当了回面试官。
沈离初筛资料一送上去,就被沈闻远扣了下来。
与自己有7分相似的脸庞,微笑着的桃花眼又与沈母如出一辙,再加上与小弟相同的出生年月,总总巧合下,令沈闻远不得不怀疑沈离的身世。
于是,刚面试完,沈离就被小沈总带到了医院,与等待许久的沈父碰上了面。
亲子鉴定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证实沈离就是沈家真正的孩子。
回家后,沈母觉得“离”字不好听,寓意也不好,于是让沈离自己挑了个字,换成了“黎”,从此孤儿院长大的沈离变成了沈家最小的少爷沈黎,上头有了2个哥哥,一个叫沈闻远,一个叫沈辞。
那时,距离江家动荡不过2月,江母听到这消息,年逾半百的她突然萌生出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她垂着脸来到沈家,第一次如此局促的坐在沈母身边。
她说:沈黎这孩子和你们也不亲,要不就嫁给我们怀川吧,听说沈氏最近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想法,正好江氏有娱乐板块,这块资源我可以让怀川转给你们,而且……
江母说着说着,突然说不出口了,她双手掩面崩溃的哭了出来。
江母觉得自己卑劣不堪,竟然想用利益换闺蜜刚找回的亲儿子嫁过来,只为了让自己儿子得到股权。
沈母也红了眼睛没有说话,论心,她不舍得自己受难了那么久的孩子因为这事再次被捆绑住人生,于是只能沉默着扯了张纸巾递过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那天江母哭了许久,将压抑了2个月的情绪一并哭了出来,最后她站起身告别,不好意思地笑道:阿雅,你就当我开玩笑的,对不住了,我先走了。
只是这笑容难免苦涩迟暮。
沈黎就是这个时候回家的,他站在门口,见状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只见沈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夜晚,沈辞也难得从学校回来了,沈闻远与沈父进了书房谈事,沈辞和沈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沈母在厨房做小饼干。
沈家一如既往的温馨宁静,如果忽略烤焦的小饼干和阳台地上落满的烟蒂的话。
第二天,江怀川与江母一起到了沈家,沈黎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跟着江怀川出去了。
再回来时,沈家的户口本上,又变回了4个人。
在沈家户口本仅待了8天的沈黎迁到了江怀川名下。
领证时,沈黎和江怀川背着家里签了份结婚协议书,协议中规定,结婚满五年,江怀川取得江老爷子的全部股权后,双方自愿离婚,从此互不干涉。
就在上周五,江怀川已经取得所有股权,江氏正式成了他的一言堂。
思绪至此,沈黎眼眶发酸,仰头轻阖双眸。
他们的婚姻结束了。
他的梦也该醒了。
一个独自做了五年的清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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