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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两日前。

“唔。”珂美人疲惫地倚靠在一侧的墙壁上,一手捂着胸口,神色看起来极为痛苦。

在这古墓中被困了这几天,她和皇后的体力均已经到达了极限。

“幸好,想必此时皇后娘娘已经安全出去了吧!”

珂美人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她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显然是快要不行了。

“欸?前方……有光?”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出现了幻觉,前方确实隐隐透出些许光亮。

珂美人顿时来了精神,踉跄着朝前方走去。

“阿弥陀佛,施主,慢行。”

珂美人只觉有一道阴影挡住了部分的光亮,本能的按住了左手手腕上的银镯,直到听见对方低沉有力的声音,眼睛也渐渐适应了明亮的环境,这才看清楚对方是一名老和尚。

然而,在这句再正常不过的简短话语中,珂美人嗅出了一丝危险,因而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愈加警惕起来,扣着银镯的手比刚刚更紧了些。

“施主切莫惊慌,老衲只是一位游方和尚,偶然路过此地,见施主误入此墓,特来搭救。”

“多谢大师,民女并非有意搅扰,只因路遇不测,逃命至此,还望大师勿怪。”

珂美人苍白着一张脸,双手合十朝老和尚回礼。

“施主多虑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老衲怎敢与缪兰公主、当今珂美人理论?”

“呵。”珂美人冷笑一声,“俗话说成王败寇,大师一身修为世所罕见,且专为此墓变故而来,又何必自谦如此?”

两人对视一笑,都带着面具,谁也别说谁。

“美人果然聪慧过人,是老衲唐突了。不过……”老和尚故作迟疑,“只是有些遇人不淑、识人不清。”

珂美人但笑不语。

老和尚见她油盐不进有些着急,“天涯何处无芳草,听老衲一句劝,皇后并非良人。”

“大师何出此言?”

“患难见真情,面临生死选择之时,她将生的路留给了自己,却亲手把你送上了死路,怎配得‘良人’一称?”

“呵呵。”珂美人在心里暗自发笑,“她的皇后娘娘有多好,何足为外人道哉?”

“大师,恕晚辈冒昧,您师从名门,功力深厚,比起住持来也不遑多让,甚至更甚一筹,又为何甘愿背井离乡,做个岌岌无名的游方和尚?”

“大胆!你既知我的身份,就该知道……”

“见不得光吗?”珂美人不屑地一笑,“大师就不好奇,晚辈是如何得知您的真实身份的吗?”

“陈光和十三年,佛光寺前住持收弟子虚念,倾囊相授,关怀备至。后新帝登基,整顿朝纲,肃清朝野,改国号为初平。初平十七年,战败于匈奴,遣昭和公主和亲,签订合约,止战止息。”

老和尚一张脸早已变得苍白,冷汗涔涔。

珂美人一席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却只有老和尚明白,美人这是将前尘往事知道了个彻底。

“同年,老可汗身故,新可汗上位,仍立公主为后,励精图治,与陈签订永世盟好约定,一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但,又是谁,打破了这个平衡呢?”

“不,不是这样的。”老和尚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你不可能知道。”

“是你,虚念大师,又或者,我该称您一句,大皇子殿下?”

“哦,不对,陈已亡数年,又何谈皇子一说?是晚辈唐突了。”

珂美人步步紧逼,“国之不存,何以为家?”

“不,不!”

老和尚发了疯般的摇头,最终转身飞离了洞口。

珂美人脱力地靠在树上,慢慢地滑落到地上,连日耗神,她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

这些个前朝秘辛,她也只是听闻过一二,如今见到真人,又在这洞里走了一圈,她便猜测出了个大概。

虚念大师少时曾在街市偶遇一女子,那女子朝他莞尔一笑的样子美若天神下凡,从此便动了凡心,念念不忘。少年多番打听后得知那女子竟是当朝公主,从此他便投靠大将军,企图建功立业。

期间,被住持逐出师门,在将军府备受欺凌,都不曾止住他的步伐。

怎料,一纸和亲诏书,彻底打破了少年的幻想,只是他仍不死心,怂恿大将军北上攻打匈奴。

他就这样为之努力了整整七年,终于求得皇帝松了口,少年如愿策马上战场,素袍银枪,意气风发。

他用他整整擦拭了七年的弓弩,百步穿杨,一箭穿心。

射死了,他的心上人,他朝思暮想的昭和公主。

直到那一日,少年才终于明白,公主是真心爱慕着新可汗,而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公主舍身护在新可汗身前,穿心而亡的样子从此深深印在少年脑中,挥之不去。

于是,他逃了。

少年仿佛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逃下去。

直到,一日,少年在一名老宦官那里,听说了自己的身世。

他,便是众人口中早已身亡的大皇子,陈峒。

而那位令他一见倾心、辗转反侧的五公主,正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命运仿佛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而他这么多年的牺牲与努力,便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堂堂皇子为何假死脱身、落发为僧,后世众说纷纭,一说新帝为登基讨好岳家只得抛弃嫡子,一说大皇子天生命硬,命格克父,皇帝便只得将其遗弃。

时光匆匆,风过留痕,历史的车辙早已面目全非,只留下些许只言片语供后世品评。

珂美人缓缓睁开眼睛,她那日强撑着身子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找到皇后的身影,最终苦熬不住,倚着树干,昏睡了过去。

谁料,皇后娘娘竟是被老和尚遇着了,更想不到的是,她一睁开眼便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好好的站在自己眼前,不知是娘娘周身沐浴在阳光里,还是她自己,本身就是光。

“待及了却天下事,地下长眠与君同。”

皇后娘娘说出这句话时,双目无神,心如死灰,一旁瞧见的珂美人更是心如刀绞。

这不是皇后娘娘该有的样子,她认识的、甚至爱慕的皇后娘娘,该是一生肆意、高高在上的。

珂美人强忍下眼中泪意,生硬地扯扯嘴角,朗声高曰:“好一句‘地下长眠与君同‘,阿芮姐姐好狠的心,这便是要抛下妹妹了?”

“珂……”皇后忽得瞪大双眼,一双丹凤眼瞬间亮了起来。

“原来,我们一向能言善辩的阿芮姐姐也会一时语塞呀,真是难得呢!”

珂美人背着手,不急不缓地一步一步朝皇后走去。

“小时候曾听说,眼睛是心灵之窗,人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当一个人真心爱慕他人时,只要靠近,眼瞳便会增大。”

珂美人直到快贴上皇后时才堪堪止住了脚步,转而身体前倾,一双含情目直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凌厉的丹凤眼,“看来,是真的呢!”

这个距离,她们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楚可感。

的确是真的,眼瞳增大是真的,心上人,亦是真的。

“晚辈当真不知何处得罪了大师,若是因为擅闯之事,我二人道歉,无意冒犯,若是因为旁的,将一厢情愿当作深请什么的,便恕晚辈不敢恭维了。”

珂美人冷笑一声,牵起皇后的手便走。

“哈哈哈,一厢情愿!”老和尚疯了似的笑起来,“老衲承认,老衲确是痴儿,确是一厢情愿,但,那又怎样?”

“老衲空活百岁,却没有两个年轻人看得透。不过……”

老和尚略一停顿,“天下有情者众,何人不痴?”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老和尚走到皇后身前,笑吟吟地望着她,“您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大师这话是……”珂美人没等皇后开口,便直接回了嘴,她平生最看不得这种自以为是、挨打哑谜的人。

而皇后却“唰”地白了脸,不执一词。

“相逢便是缘,老衲便将此物赠与二位。”老和尚将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塞进皇后手中,“从此,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愿二位比翼来去,一生自由!”

言毕,转身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老和尚。”珂美人撇了撇嘴,不理解的说道。

“天快黑了,我们也快走吧。”皇后低声催促着,一双手却仍是死死抓着美人的手不放,仿佛她一松手,下一秒珂美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嗯!”珂美人一颗心软得不行,柔声答应着。

二人就这样手牵手,一路从荒野山林朝附近的村落走去。

远远地,断断续续地传来老和尚的歌声。

“世人皆言长生好,一生富贵不会老。”

“孤身独存何其苦,愿为鸳鸯不为仙。”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ps:最近好多人感冒发烧,宝贝们要注意休息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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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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