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威胁,岚泷的求婚,慧绪的自作主张。
这些都让我失去了掌控感。而我走的这条路,不允许出现一分一厘的差池。
*
阿梵珈是在一个酒馆里醒来的。
醒来时,她顶着颗一夜宿醉后的脑袋,处在一个香味浓郁得令人不悦的酒店的床上。
起身理了理衬衫领口,目光冷淡地扫过四周,视线最后聚焦在一盆绿植之上。
伸手折下一截枝干,用作发簪,将一头银发熟练地盘起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
但在即将离开之时,她在门口的全身镜上敏锐瞥见了自己脖颈处的一粒红点,不由皱眉,只好将衬衫扣子系到最顶上那颗,破有种掩耳盗铃的意味。
随之,扯下挂着衣帽架上的斗篷,穿戴完毕。
离开房间,来至都城的车水马龙之间。街道大早上异常热闹,各色店铺都在营业,烟火缭绕,竭力为这片钢筋丛林增添生气。
道路两旁,长着各类兽耳或尾巴的人成群结队,聊着帝国趣闻。
今年是元新蛇年,意味着,这个兽人主导的现代文明世界,行至第2001个年头。
所谓兽人,即身体一部分具有兽类特征的人种,比如兽耳、尾巴,和獠牙。
这是大部分兽人的典型特征。
还有极少数的一部人,正常情况下没有动物特征,看起来和史书上记载的“纯粹的人类”类似,有属于人类的耳朵,没有尾巴,更没有丑陋的獠牙。
但其实,这些所谓的动物特征只是被隐藏起来而已。
在需要的时候,这类人可以自主召唤出自己基因里兽的那部分,比如狼的利爪、蛇的鳞片、鸟的翅膀。
而这种能力,被称之为“兽化”。这类兽人,也被叫作“纯种兽人”。
一千多年前,纯种兽人是被推崇的存在,那时兽人的动物特征还进化不完全,最显著的是普遍长有动物的长毛,外表丑陋,因此似纯种人类的完美外表,是众人都向往的模样。
但随着社会迈入现代化进程,那些不需要的动物特征很快被进化掉,纯种兽人便没那么特殊了。
而况,只是拥有隐藏的能力而已,本质上,兽人能力多强取决于继承的祖先血脉。
但在贵族当中,纯种兽人依旧是最高等的存在,因为象征着正统血脉。当今帝国皇室大部分都是纯种兽人。
总而言之,在时代的长河中,兽人世界早已从最原始的“动物世界”跨度到“现代文明社会”,时间在逐渐缩小兽人之间因血脉基因而产生的差距。
直到近三年来,帝国陷入被战乱所侵扰的恐慌之中。
三年前,黑市贩卖了一种神秘药剂,注射该药剂的兽人会被激发基因里的兽性,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强壮身体,实现基因改造。
可该药剂直接作用于人的意识,剂量一多,会让人沦为彻底的兽类。
因此,此药剂一问世,就被帝国严格管制与销毁,但还是有样本向外流通,被帝国一个企图谋反的伯爵利用,助其建立了一支兽人军团,企图攻占帝国。
于是,帝国只好大量招兵,不论身份、地位,只要有一技之长,都能参与抵抗与这支反叛军团的战役之中。
阿梵珈就是其中之一,原本,她作为落寞贵族之女,连进入帝国主城的资格都没有。
但此时,阿梵珈隐在人群之中,并没惹人注意,毕竟,没人相信尊贵的阿梵珈大人会出没在被冠以贫民区之名的地方。
但这种地方,往往也是最好获取情报的来源。
“这场战争总算是结束了。”
“是啊,近几年总有变异的兽人族引发叛乱,幸好有皇太子和阿梵珈大人。”
“这下,陛下应该会将皇位传给皇太子吧。”
“那当然,当今陛下就只有两个子嗣,泷太子出色过人,骁勇善战,是最佳人选。”
“唉,阿梵珈大人真是败给了出身,不然她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吧。”
“喂!你不要命了!”说话者压低声音,“虽然我也崇尚阿梵珈大人,但以她的出身,怎么可能...”
两人的谈话声被空气吞没,阿梵珈眸色流转,抬头,停在十字路口中央,眺望向遥远彼方的最高处、那座矗立的巍峨皇宫。
有人一出生便站在至高之巅,有人,却只配在山脚仰望。
她神情微敛,毅然朝彼方走去。
溪流一路从南至北,流淌进辉煌宫殿之中。
太子东宫里,侍从高高提起镶边银壶,滚烫的茶水垂直落下,满盏于银器之中。
细小的水流声迸发出韵律,岚泷倏然睁眼。
“泷大人,你醒来了?”耳边传来侍从惊喜的声音,可他刚将目光一转,这个守候一夜的侍从却骤然怔住。
直到岚泷眼中由于神经紧绷而显露出的竖瞳一点点恢复正常,侍从才敢得以呼吸。
“现在几时了。”岚泷捂着沉重的额头,声音裹挟着初醒的焦躁气息。
侍从声线不禁略有些颤抖。
“回泷大人,才、才七点一刻。”
却见岚泷突然抬眼,眼下带着乌青,瞳色漆黑浓重。
“阿梵珈呢?”
侍从彻底双腿一软,俯首跪下。
“回泷大人,阿梵珈大人,今日并没说要过来。”
“不,她一定会来。”
口吻笃定。
“去把卫莱叫来。”
随之一声令下。
卫莱是由岚泷破格提拔——皇宫新上任的骑士团团长。
而他曾经,也是岚泷培养的眼线。
几乎每天早晨,卫莱都会单独拜访太子寝宫。
因此,不用提前吩咐,卫莱也早已候在太子宫院。
在彻底收到指令后,他抵达寝殿。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
仅披着褂子几乎不着寸缕的皇太子,光着足,站在落地窗前,柔顺的金色发丝下,湛蓝的眼眸倒映出窗外绿意盎然的色彩,但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柔。
“昨晚,阿梵珈在哪。”
直入正题。
“回殿下。”他单膝跪地,按捺住心中忐忑。
“昨夜,派去的人发现,阿梵珈大人离宫后,便直接回了宅邸,之后,二楼北侧的寝宫有灯亮起。”
话音刚落,空气陷入静默,卫莱不敢抬头,躯体像粘在了地板砖上。
片刻后,只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异常冷静的声音。
“所以,她昨天打伤我后,还有心思去找那只黑耳兔侍奉。”
冷静的声调仿佛在客观陈述事实,可熟悉岚泷的便知,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究竟隐藏了多么恐怖的惊涛骇浪。
为降低岚泷的怒火,卫莱只能没用的狡辩道:
“昨、昨天,阿梵珈大人也受了伤,应该...是不能...”
“呐...”一道淡淡的轻吟打断他的话。
泷太子不知何时来到他的眼前,俯视着他,眼底一片黑寂。
“你说,阿梵珈不同意我的求婚,是不是那只死兔子在挑拨离间,嗯?”
没待卫莱回话,这道乍听之下仿佛深思熟练后的镇定声音,突然以极高的频率接连发出质问。
“这只畜牲从小跟在阿梵珈身边,被阿梵珈视作亲人,黑兔天生善于蛊惑心智,阿梵珈,一定是在潜移默化之中,被它蒙蔽了双眼。”
“你说,如果没有了它,我和阿梵珈之间,是不是就没了阻碍?”
没人敢说不是。
他只得连连点头。
泷太子想杀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作为下属,甚至说是走狗,他果断而坚定表达赞同,却能让泷太子一瞬间变得心情大好。
果不其然,他看见泷太子在他身前蹲下身,摘下了拇指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扳指。
摘下戒指的手一松,扳指像垃圾一样滚落在地,发出叮铃的响声,却仿佛榔头敲击在心口之间。
在情急之下几乎无法思考的大脑,却凭借肌肉记忆般的奴性,在此刻双手捧上泷大人赐予的宝物,用感激而状似喜极而泣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谢主隆恩’这四个字。
不知何时离开寝殿后,却只能双手合十,指尖竖于眉心,在心中无意义地祈祷——
阿梵珈大人,能否请暂时不要入宫…
但作为骑士团团长的他,在刚回到岗位上时,就收到一个消息——
阿梵珈大人,入宫了。
也对,昨夜打伤太子致其昏迷,还能安然无恙的出宫,已是格外开恩。
但他还是尽力拖延去皇宫大门接送阿梵珈大人的时间,企图能让她发现端倪,好及时脱身。
可皇太子哪里好糊弄,企图之心骤起,就被摁灭在了池子里。
远远望去,阿梵珈大人的纯白身影出现在太子宫殿入口。
拖延的计划只得作罢,情急之下,他着急忙慌赶向阿梵珈大人的身边,制服口袋里的黄金扳指四处晃荡,在做无形的提示。
得罪了阿梵珈大人,便只能讨好皇太子大人。
两股对立的念头在心头缠绕,许是心神不宁,他脚步一滑,踉跄着摔在鹅卵石地面。
这时,一只戴着半掌黑色手套的手,悄然落至他眼前。
紧随其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萦绕鼻尖。
传闻,阿梵珈大人每日沐浴,都会用一种特殊药材泡浴,这种药材据说能漂白毛发,从外到内彻底净化身体。
“我听说,泷太子还在寝宫?”
女人声线温柔,却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像沙状的白雪,柔软,却分散。
日光下,那白到令人目眩的肌肤,让她整个人像沐浴在光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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