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仉芷躺在床上目不交睫,怎么也无法入睡。她突然想到三毛的大哥,是有名的小混混,专干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之事,三毛会不会也跟他哥学坏呢。想到这里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不行绝不能让孟轲和这些人在一起,她决定最近几天不再纺纱织布,秘密观察一下他们的行踪,然后再做打算。
仉芷对孟轲和平常一样,让他出去玩耍。
孟轲出门就去找他们三个,见面后很快便来到墓地,三毛由于昨个有事没跟去打架,今天特地到后村逮了一只鸡表示歉意。四人正围在一起争着吃烤鸡。仉芷从一边悄无声息地溜了过去,看到遍地的鸡毛,顿时明白是咋回事了,回想到她丢的那只鸡有可能也被他们烤吃了。她突然过去大喊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孩子当时就慌了神,吓得不知所措。三毛一个箭步,窜出墓坑跑了。
仉芷上去扭住孟轲的耳朵,将他拽回家,让他跪在地上,怒气冲冲地从桌子上拿起戒尺,朝他背上使劲抽了几下,问他:“鸡是从那来的?”
孟轲这才说了实话,“是偷来的。”
仉芷又问他:“咱家丢的那只鸡是不是也让你们烤吃了。”
“三毛以为是别家的鸡,第二天他知道后又偷了一只还给咱,您说不是咱的不能要,就被烤着吃了。”
“你们到底偷了多少只鸡?”
孟轲想了想没敢多说:“具体也说不清,大概有十几只吧。”其实不至这些。
仉芷闻听愤怒如同鲜艳的火焰,跳动着最炽热的色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失声痛哭。她一边哭一边呵斥孟轲:“小奴才,你把我气死了。前几天打架斗殴,惹是生非。没想到竟然偷起了鸡。让你来守陵,你竟干出这偷鸡摸狗之事,你对起你去世的父亲在天之灵吗,以后不许你再和他们这些人来往……”她说着说着突然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孟轲赶紧扶住母亲:“孩儿知错了,您千万别吓孩儿,孩儿一定改正……”
片刻后仉芷醒来,两眼落泪语重心长地低声说道:“为娘并不是不让你交朋友,而是需要交什么样的朋友,古人说“居必择其邻,交必择其友,损友敬而远,益友敬而亲”这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一句交友智慧名言。人生在世就应该交朋结友,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但朋友,有损友,也有益友,所以古人说“交必择其友”。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讲的也是这个道理,接近好人可以使人变好,接近坏人可以使人变坏,所以交友不慎,很有可能会影响你的一生,像交三毛这种人,不知不觉就染上不良毛病。”
孟轲点头承认:“孩儿知错了,今后不和交往了。”
开始几天孟轲不再和那帮小伙伴来往,不料过了一段时间他故态复发。仉芷知道此处不可久留,必须远离此地,才能彻底阻断他们交往,孟轲己到读书的年龄,应该找一个离学馆近的地方居住尽早离开这里,于是她就想到了十里之外的庙户营,镇上有家学馆,尽管规模不大,却是方圆十几里仅有的一家。仉芷主意拿定,没停就去镇上一趟,可学馆在镇外附近没有闲房,只有大约一里路的市中心有两间房子出租,她便租了下来。
此次搬迁,必须得告知公婆,他们同意后方可。这天吃过早饭,仉芷来到公婆的住处向他们请过安:“公爹婆母,奴媳有一事向您们二老禀报,孟轲已到入学年龄,为了让他上学方便,奴媳己在庙户营上租了两间房子,几天后就准备搬过去。”
她婆婆闻听顿时一愣:“什么?你和孙子要搬走?”
“对,为了他上学方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他少和那几个把兄弟来往。”
孟敏却说:“我看这几个孩子挺不错的。”
“公爹有所不知,这几个孩子中间有个小混混,专干些偷鸡摸狗之事,他们几个也学会了偷鸡,据孟轲说偷了将近二十只被他们烤着吃了,我想可能还要多,连咱家也被他们偷了一只,另外他们还去打架斗殴,前几天就因打架,西村那个不讲理的李三家里带着他儿子来家吵闹。所以墓地是不能再住了。”
孟敏说:“那里不能住,就搬到家住吧。”
仉芷不同意,她对公公言道:“公爹,恕奴媳直言,坟地离这儿不足一里,和那儿差不多,再说咱村附近也没学馆,方圆十几里就镇上有一家,为了孟轲的前程,必须搬到庙户营上去住。”其实她心里就因为公公迷恋六搏棋,才不愿在家居住,但又无法说出口。迄今公公依然如故,所以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儿子在这种环境上生活。
她婆婆有些不乐意:“这里离集镇十里,你公爹腿脚不便,我又有病在身,这想孙子了怎办?”
“这好办,我会经常带他回来看您们,庄稼成熟时我回来收割。不过让奴媳放心不下的是,您和公爹在家,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尽管孟敏身上有好多陋习,但对儿媳还是蛮信任的,这些年来儿媳做的事不能说百分之百的正确,但起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所以也不再持反对意见:“既然媳妇主意己定,我看也行。我和你婆婆,这几年身体还可以,你不必挂念,只要把孟轲照顾好就行了。”
他夫人一看他丈夫答应了,也不敢再吭声。一家人总算打成一致。
几天后,仉芷便带着孟轲来到庙户营,完成了第二次搬迁。仉芷将家安置好之后,就把孟轲送进了学馆。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患肺痨多年,整天咳嗽不断。仉芷对他深施一礼:“先生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不必客气。”
“我儿孟轲就交给您了,轲儿快向先生行礼。”
孟轲赶忙行礼:“学生孟轲,拜见先生。”
先生看了看孟轲满意地点点头。
“还请您严加管教,俗话说严师出高徒。”
“这是自然,你放心好了。”
“由于钱两不够,只能先交半年的学费,还请先生原谅。”
先生一怔,然后说:“先缴这些吧,不过尽快把欠款缴上。”
“谢谢先生,贫妇尽快缴上。”
早晨,阳光透过窗棱,洒在书桌上,孟轲和同学们在朗读课文,琅琅书声清脆而又响亮,充满了朝气和生机。
课堂上孟轲坐的端端正正,认真在听讲。
回到家便开始练习惯写字。仉芷一边纺纱一边问他:“轲儿,你在学馆表现如何?”
“母亲,不是孩儿吹牛,先生教得我全会,先生在课堂上表扬我多次了,说我聪明伶俐,接受能力强。”
“是吗,这下母亲就放心了,我儿果然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不过千万不可自满,更不可骄傲。”
“你放心母亲,孩儿不会辜负母亲的。”
仉芷对他非常满意。为了供应儿子上学,她是省吃俭用,不分昼夜的纺纱织布。
由于先生患肺痨多年,隔段时间就犯一次病,一病就不能教学,出于自身原因,对学生管理涣散不严,尤其是患病期间,学生无人管教,逃学的现象时有发生,而且愈来愈严重。
孟轲刚入学时,感到新鲜好奇,表现的还算不错,课堂上既能认真听讲,课后的作业也能按时完成,但是到了下学期,因受其它同学的影响,加上自身好动的毛病,便开始厌学,经常和学友一起逃学。有时一天都不去学校。后来先生管教他也不听了,有时还给先生顶嘴,先生称他为朽木不可雕也,干脆也不再管他了。
庙户营是一处繁华的集镇,这里店铺林立,商铺、作坊,茶馆、饭庄应有尽有。每逢三、六、九赶集之日,四乡八邻的百姓纷纷涌来,摊位上琳琅满目, 买卖声此起彼伏, 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人间烟火的气息,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孟轲被集市上的热闹场景深深吸引住。突然对做生意产生了兴趣,心想:这比关在学馆里自由多了。于是他便经常站在小贩摊前,观看做买卖讨价回价的情景。
从此,只要逢集,集市上都会出现孟轲的身影,他对整个街道上的买卖都了如指掌。
仉芷母子居住在集市中心地段,尽管仉芷对儿子的学习抓得很紧,但四周的人声鼎沸的喧嚣声,严重影响到孟轲的学习。开始时她曾去过学馆两趟,想问一问孟轲的学习情况,这天仉芷来到学馆去找先生,被正在玩耍的孟轲看到,他赶忙跑进教室去,拿起书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仉芷没找到先生。便去了教室,看到别的孩子大都在外面玩耍,孟轲和其它两位学友正在读书。顿时内心涌出一股暖流,倍感欣慰。
她问儿子:“轲儿,先生呢?”
孟轲赶忙站起:“母亲您咋来了。”“我来看看你的学习情况,先生呢?”
“先生病了,没来学馆。”
仉芷满意地点点头。暗暗思想:“没想到儿子学习这么用心。”她认为儿子在没有先生的情况下都能如此认真读书,如果先生在会更加努力的、因此便放下了心。她没想到儿子竟然欺骗了她,不仅经常逃学,居然打起学做生意的念头。
学馆附近有一家夫妻肉铺,丈夫张青负责买猪杀猪,妻子胡氏专管卖肉。这对夫妻善于经营,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挣下大一片家产,既不愁吃也不愁穿。可是仍有件烦心事始终缠绕着他们,就是夫妻即将半百,却膝下无儿无女,两口子心中就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尤其是张青整天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这天逢集市,张青去乡下买猪没有回来,胡氏一人经营生意,既要割肉又要过秤,还得算帐收钱,忙得是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孟轲正好逃学路过,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一人在卖肉,忙得不行。自已正想体验一下做生意的乐趣,也算给这位妇人帮下忙,于是将书包放在一边,从案子下面爬了过去。卖肉的妇女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想干么?”
孟轲说:“大娘,您别误会,我是来帮您卖肉的,我来过秤和算帐,你负责割肉和收钱。”说着他不管人家是否同意,抓起秤钩挂住肉就称,并且随时就算出钱两。
胡氏惊奇地望着眼前这个从未谋过面的孩子。见他这么热情诚恳切又怕他称错斤两算错帐,正想制止他,不料看他称了两次不仅秤上准确,钱两上也分文不差,便放下心来。有他帮忙自然轻松了许多,两人配合的非常默契,胡氏不由地暗暗高兴。两人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松闲下来。胡氏倒了一碗开水,又拿了两块糕点递给他:“孩子,喝口水,吃块点心。”
孟轲双手接过边吃边说:“谢谢伯母,您别客气。我经常见您一人卖肉?”
“你伯父去买猪了。平时还可以,就是一逢集就忙一些。”
“您这牌子上写着张青肉铺。想是伯父叫张青吧。”
胡氏看着他:“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是上私塾的吧,叫啥名字,多大了?”
“回伯母,我叫孟轲,今年八岁。就在前面私塾里念书。”
“你这不是逃学吗,先生不罚你吗?”
“先生他经常病着。那有心思管这些。再说我也不愿上学,不如学做生意自由。”
“你不是本镇上的人吧?”
“北边凫村的。我母亲为了让我读书,在这里租了两间房子。”
胡氏点点头望着他:“那你父亲一人在家?”
“我父亲去世好多年了。”
“啊,这么说,你母亲一人拉扯你了。这样你母亲能愿意吗?”
“我本来就不愿上学,一提上学我就头疼,母亲硬让我来学,我想学做生意,上学将来就是做官挣钱,学会做生意也能挣钱,而且来的还快,比关在屋里背书歌子强多了。这样也不用母亲为我含辛茹苦费心了,我及早就能孝顺母亲了。”
一番话把胡氏愣住,稍等片刻称赞道:“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伯母,天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不然我母亲又该着急了。以后逢集我都来帮您卖肉。”
胡氏从案子上拿了一块斤把的猪肉:“孩子,你母亲也不容易,你把这块肉带回去,就算是你的工钱了。”
孟轲说:“不用,不用,我母亲不许要人家的东西,再见伯母,等集市了我再来帮忙。”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第一次接触到做生意的孟轲,不仅感到新鲜好玩,而且还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成就感,比枯燥无味的读书有趣多了,因此便对做生意更加热衷,经常去肉铺帮忙,由于他聪明伶俐,能说会道,而且又勤快,还知书达理,张青夫妇对他是大加赞赏,喜欢的不得了。经常给他预备了一些好吃的。
这天孟轲在肉帮完忙回到家,只见母亲满脸怒气地问他:“你中午干么去了?”
孟轲随口说了一句:“上学去了。”
仉芷指着他:“跪下!”顺手拿起桌上的戒尺,对着儿子的后背啪啪就是几戒尺,打得孟轲直蹦。他又问了一遍,“你真去上学了吗?”原来中午她去了学馆,想了解一下儿子学习情况,不料到了学馆一看孟轲不在,先生说他经常逃学。她听后差点没气晕过去。
孟轲一看母亲动了真格,这才说了实话:“回母亲的话,去肉铺了。”
“我辛辛苦苦供应你上学,没想到你竟然学会了逃学,你去肉铺干么?”
“我去学做生意了,因为先生他整天有病,也不管我们,教的又不好,也学不到东西,我的学友有三个连学也不上了。所以我就想学做生意,学会一技之长,将来也不用你起早贪黑去织布了。”
仉芷闻听一把将儿子搂起怀中,语重心长地说:“我儿有如此孝心难能可贵。虽然你有这片孝心,但你可不知母亲的心愿,母亲是想让你学业有成,将来有更大的出息,来光宗耀祖。并不是让你为我着想,据我所知,你那三个不上学的学友,一个是他父亲有病需要照顾,有两个转到县城去了。以后不准再逃学了,记住没有?”
“孩儿记下了。”
“母亲也不想打你,你太让母亲失望了。以后如果再逃学,惩罚的比这次更狠,起来吧,洗洗手去吃饭吧,吃过饭好好上学去。”
“孩儿知道了。”
尽管孟轲承认了错误,但仉芷仍然认为此处不可久留,一是这里的教学质量太差,二是这里市井繁华人声喧闹,对儿子的学习不利,因此她想给儿子找一个更好的学堂,让儿子安下心好好读书,他便想到了县城,听说那里的学堂是孔夫子弟子办的。如果能在那里读书,儿子定能有所作为。主意拿定,她准备先去县城考察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去了县城,到了学堂边一看果然不一般,只见清晨的阳光洒在小路上,孩子背着书包,三五成群,手牵手结伴而行,欢声笑语中开启了一天的上学之旅。那一个个背影中仿佛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期待。学堂内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朗朗书声,如和煦的春风,像潺潺的流水沐浴着他们的心灵、给人一种清新悦耳的美好享受。仉芷眼前突然一亮,这里才是儿子学习的最佳之处,但一打听又让他大失所望,原来这里的学堂,不收乡下百姓家的孩子,只收县城内的,在此就读的大都是一些贵族和有名望人家的孩子,这下让仉芷犯了难。但这并没有让她退缩,她发誓一定要想办法让儿子来这里学习。
回去之后她便托人找关系。几天下来,丝毫没有进展。仉芷为此事,愁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白天,下了一天雨,到了晚上虽说雨停了,但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肆意地蔓延着,吞噬了一切光亮,让人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
屋内油灯闪烁昏暗的光芒。一天未出门的张青无精打采地往床塌上一躺,只见他眼神忧郁而愁苦,双眉紧锁,似乎有一件重担压在她的心头。
胡氏挑了一下灯花,望了望床上的丈失:“一天不出门就愁成这样,雨停明天就可以去收猪了,再说铺子里不是还有几十斤肉吗?误不了事。”
“我不是愁这个。”
胡氏顿时明白了,一定是为后继无人而烦恼:“哎,俗话说命里没有莫强求,这是老天注定的,烦有啥用呢。以我看咱们不如认个螟蛉义子,把手艺传给他,咱到老不就有依靠了吗。”
“你说咱认个干儿子,哎,这万贯家业都成人家的了。不行,绝对不行!”张青坐起来头摇着手摆着。
胡氏问他:“你不给他,难道你我百年之后能带走吗?”
“是带不走,万一认个不过日子的,三下五去二,一下子给咱败坏完了,你我哭都找不到门!”
“咱不会找个可靠的认吗!”
“可靠的去那里找?”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青突然为之一振:“你说是孟轲!”
“对,怎么样?”
“这孩子看着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可咱不了解他的底细!”
“奴家早给你打听过了,北边凫村的。他三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家里还有祖父祖母,是他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为了让他读书,在这里租了两间房子,靠织布维持他上学。可他不是上学的料,一进学堂就头疼,一心想学生意赚钱,养活他母亲。所以经常来咱肉铺帮忙。我看他倒是块做生意的料。”
张青听了点点头:“噢,你说是北边凫村姓孟的,我早就听说过,那可是以前的大户。这个茬是不错,可不知他母亲家愿不愿意?”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据我所知,他孟家己是落时的凤凰不如鸡,现在就指着他母亲织布过日子,听说连房租也交不起了。他母亲只要是正常人,这种好事没有不同意的,除非她母亲是个傻子。”
“我先问问孟轲啥意思,如果他愿意,我再去找他母亲。”
一夜不提,第二天吃过早饭,张青就来到去私塾的路口,看到孟轲过来便喊道:“孟轲,我想问你点事。”
“大伯,您早,有啥事尽管讲。”
“你也知道我无儿无女,既然你不愿上学,我想认你作义子,让你继承我的手艺和家业怎么样?”
孟轲顿时喜出望外,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大伯,您说的是真的?”
“这孩子,大伯难道骗你不成,这样你就不用上学了。”
“我当然愿意了,我最讨厌上学了,不过这事必须经我母亲同意。”
“那是当然,中午我就去找你母亲。说好了你下午就可以来肉铺了。”
孟轲高兴地一蹦多高:“那太好了,我终于不用上学了。”
张青回到肉铺,割了一块猪肉,把门一关生意也不做了,和他妻子一块去了孟轲母亲那里。
仉芷正在房内纺纱,女房东过来:“孟家娘子,你己三个月没交房租了,俺和你大伯,全指着这房租税过日子,你老是这样,俺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对不起,大娘,我正操办着呢,你放心,我操办起一块给你送去。”
“哎哟,你都操办了几个月了,到如今也没操办起。”
“机上这匹布马上就织好了,卖了布就给您,请您再拖延几日吧。”
房东一脸的无奈,稍等片刻:“唉,你们母子俩也不容易,好吧,就再拖几天吧。。”
“谢谢大娘,谢谢大娘……”仉芷一连说了几遍。
仉芷送走房东,正准备坐下来接着纺纱。不料张青夫妇到了。
仉芷看到有两个陌生人过来,女的手里还拿着一块肉,赶忙起身,惊奇地望着他们:“请问你们找那位?”
张青问:“你是孟轲的母亲吧?”
“是啊,请屋里坐,您们有什么事吗?”
胡氏说:“甭客气,咱们坐下说。”
三人同时坐下。仉芷客气地说:“大嫂,有话请讲。”
胡氏将肉放在几上说道:“大妹子,俺就直说了,孟轲经常去肉铺帮忙,我和你大哥都非常喜欢他。我和大哥膝下无儿无女,想认您家孟轲个干儿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仉芷听了当时一愣,犹豫片刻:“谢大哥大嫂的好意,恕我直言,对不起,让您们失望了。”
胡氏两口子大惊失色。张青赶忙说:“难道你不同意。我的家产将来都是他的了。”
“谢谢大哥大嫂如此看得起犬子,可是我在孩子的父亲临终时,许下诺言,一定要把儿子抚养成才,如果这样岂不是失言了。所以恕我难以从命,还请大哥大嫂原谅。这肉俺也不能收。”她说着拿起塌几上的猪肉还给了他们。
胡氏两口子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肉也退了回来,只好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孟轲放学后就去了肉铺,原以为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上学了,不料一问才知母亲不同意、顿时凉了半截,可他并不是大失落,他对张青夫妻说:“伯父伯母不要恢心,您们不如去请我爷爷,我爷爷说了母亲不敢不听。”
张青一听当时就像打鸡血似的,突然精神大振:“好小子,真有你的。看样子我这个干儿子是认定了。”
“不过,去请我爷爷,必须得赶马车去,因我爷爷的腿脚不便。”
张青一口答应:“这有何难,马车咱家就有两辆。明天一早我就去。”
“伯父,你到了那里,可别让我母亲知道是我让您去的。”
“干儿子你放心,那是当然的,决不能出卖干儿子。”
“伯父伯母,您们忙吧,我得回去了,不然我母亲又犯疑了。”
“你快回去吧,我的干儿子。”
“再见,伯父伯母。”
“再见,干儿子。”
孟轲背着书包连蹦加跳地离去了。
次日中午。张青买了两包点心,赶着辆马车去了凫庄,来到孟敏家门外问道:“请问这里可是孟府?”
孟敏柱着拐杖从房内出来,打量了张青一番:“你是……”
“噢,大叔,恁妓,我叫张青,从集市上来,您想必是孟轲的爷爷吧。”
一提孟轲,把孟敏吓了一跳,他以为孙子出什么事了,赶忙问道:“我孙子咋啦?”
“您孙子好好的。您老身子还好吧?”
孟敏一听这话放下了心,但不知来人何意,仍一脸的迟疑:“请问你有事吗?”
“我就直说了吧,我是来认亲的。”
孟敏一脸茫然:“认亲?”
“对,大叔,我特别喜欢你孙子,想认他个干儿子。”
孟敏这才明白过来,顿时眉开眼笑:“这是好事呀,快请进屋去说,请。来就来呗,还带啥礼。”
“也没带啥,就两包点心。”张青走进屋。
孟敏说:“请坐。”又向东厢房喊道:“夫人快快倒茶,来客人了。”
他夫人正在东厢房给孟敏拆洗棉袍、听到喊声赶了过来。
张青起身招呼:“这位是大婶吧,小侄给您请安了。”说着抱拳施了一礼。
孟敏介绍说:“这位是张青侄子前来认亲的,侄儿快说说咋回事?”
“是这么回事,小侄在集市东头开了一家肉铺,生意十分火爆,挣下一大片家业,可膝下无儿无女。逢集时忙得不可开交,孟轲就来帮忙,小侄看他聪明伶俐,心眼又好,甚是喜爱,就想认他为义子,教他做生意,正好孟轲厌学,他高兴的不得了。不料遭到他母亲的反对,因此来请大叔前去劝劝弟妹。”
孟敏夫人听后,这突如其来的喜事,乐得她嘴张着半天不能合拢,张口就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媳妇怎能拒绝呢。”
孟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有些印象,前些年赶集曾去过这家肉铺买过肉,生意是不错,如果能结为亲戚确实是件好事。
“谁说不是来,如果能成,这万贯家业全是孟轲的了,他娘俩也不用租房了,您说这有多好啊,可弟妹就不同意,孟轲才让我来请大叔帮忙。”
孟敏点点头:“既然侄子有这番心意,我也不客气了,这事就包在大叔身上,一定促成这门亲事。夫人你不是正想孙子吗?咱这就去集上。”
张青高兴不已:“好的,中午我给二老炖一锅猪肉,好好孝劳孝劳您们。”
于是三人便坐着马车有说有笑地来到仉芷的住处。下车后张青没有进院,便在外面等候。孟敏夫妇两人直奔房门而去。正在纺纱的仉芷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公婆到了,赶忙起身行礼:“奴媳不知公婆前来,不曾远迎,还请二老原谅。”
孟敏言道:“媳妇不必客气。”
仉芷让公婆上首坐下:“公婆前来,想必是想孙子了?”
孟敏说:“也有这个意思,多日不见孟轲,甚是想念,不过,今日还有另外一件事,听说有人认孟轲为义子被你拒绝了?”
“对,是有这么回……”
她婆婆没等儿媳说完,就开始埋怨了:“你是不是傻呀,如果能成,人家的万贯家业那可都是孙子的了,你也不用没黑没白的纺纱织布了,也不用租房了,孟轲上成上不成学也无所谓了,这提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你怎能拒绝了呢?”
孟敏接着:“你婆婆说得对,这么好的事怎能拒绝呢,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仉芷这才明白,原来公婆前来竟然是为此事而来:“回公婆的话,恕奴媳直言,俗话
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让他从小就偿到苦难,体验到生活的困苦,由于生活所迫,不得不早早地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培养他吃苦奋斗,独立生活和处事的能力,使他更早地成熟起来,懂得生活的艰辛和努力的重要性。还有一句叫家贫出孝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婆婆依然坚持已见:“那些只不过是一些口头上劝人的道理,实际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有人愿意过苦日子,都想过好日子。”
“过好日子固然是好,但必须是通过自己不懈地努力得来的好日子,可不食而获得来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婆婆仍不依不挠:“媳妇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可你公爹已答应人家了,这再拒绝了,既让你公爹脸上不好看,也显得人家太多情了,热屁股坐在了凉席上。再说卖肉经商也并不低贱。”
“卖肉经商是不低贱。靠本事吃饭不可厚非。可孟轲这个年纪正是读书学习知识的好时段。”
“读书做官也是为了钱,和做生意岂不是一个道理。”
“奴媳不认同婆婆的看法,经商和读书是不一样的,经商只想的是钱,而读书可以积累知识,提高认知,扩大眼界。同时也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
“万一到头来不能谋个一官半职,还不如做生意呢。”
“虽然读书不一定功成名就,显赫朝堂,但能让人行事有余,出言有德,也不一定前程似锦,黄金万两、可它让你进退有据,得失不慌。”
“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只要胸有万卷,机会自然会来的。万万不可只求眼前的一丝小利,误了您孙子的大好前程。”
她婆婆被仉芷说得是无言可对:“我是说不过你,夫君,看您的了,您别老是一言不发。我看你咋给人家回话?”她把皮球踢给了丈夫。
孟敏沉思片刻:“我觉得媳妇言之有理,就依了她吧?”
他夫人不料丈夫会这么说,来时还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就缴械投降了:“哎,你咋能这样,人家张青还在门外等着呢,我看你咋给人家回话。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仉芷为了不让公公难堪:“不必为难公爹了,奴媳去回了他就是了。”说过走出家门,来到马车旁深施一礼,“多谢大哥好心,弟妹这厢有礼了。恕弟妹直言,此事依然不能从命,还是让他以读书为上,请大哥能原谅弟妹的初衷,不过,等犬子长大成人后,我会让他知恩图报的。”
张青听后脸当时就沉了下来,满以为大功告成,不料仍被拒绝,他不解地长叹一声:“唉,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成不成,仁义在,就请大叔犬婶去我那里过过饭顿吧?”
“谢谢大哥,不必了麻烦您了,难得他们祖孙一聚,就让他们在这里吃吧。”
“可我答应给大叔大婶做顿肉吃,干脆我把昨天那块肉拿来,你炖给大叔大婶吃吧,我想你不会再拒绝吧。”
仉芷想到如果再拒绝,显得张青脸上更没面子:“那就谢谢大哥了。您的好意俺终身难忘。”
张青闷闷不乐地回到家。
胡氏也以为大事已成,一看丈夫愁眉不展的样子:“莫非事没办成?”
“孟轲的祖父祖母是双手赞成,二话没说就跟车来了,想不到孟轲的母亲是油盐不进,非让他儿念书不可。”
“这样的妇人真是少见,也许是她认为做生意不如读书。”
“差不多,可她说了一句,还是让他儿以读书为上,请大哥能原谅弟妹的初衷,等她儿子长大以后不会忘了咱们,一定让她知恩图报。也不知是啥意思?”
胡氏点点头像明白似的:“不论怎么说,孟轲的母亲是个好人,她拒绝一定有她的道理。”
“我原准备炖锅猪肉,犒劳两位老人一下,不料事又砸了,人家也不好意思来了,我说把昨天那块肉给他们送去,没想到孟轲的母亲答应了。”
“不巧,那块肉被我中午卖了,你干脆再割一块给他们送过去吧。”
张青拿起刀又重新割了一块猪肉,这块比昨天那块大的多,没停就给仉芷送了过去。仉芷一看这块有三四斤重,根本不是昨天的那块,犹豫不决。张青赶紧说:不就是一块肉吗,昨天那块肉卖了,你总不能再让我拿回去吧。仉芷寻思片刻还是把肉收下,声称:多谢大哥,请受弟妹一礼。说过就要行礼,被张青拦住。孟敏留他吃饭,张青觉得不好意思也未能从命。不过他要下午用马车将两位老人送回凫庄,仉芷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张青走后,仉芷对公婆说,“公婆正好您们来了,不然我还得回家去一趟,为了孟轲能更好的念书,我决定带他搬到县城去……”
“啊,岂不是更远了。为啥要搬走。”她婆婆大吃一惊。
“因为这里的先生老是有病,对学生也不严格,这样会耽误孩子的学业,还有这集市人声喧哗,也不适合轲儿读书,如果到县城就不一样了,我去看过了,那里的学堂比这里环境要好的多,最主要是那里先生教得好,管得也严。听说有位先生,是孔老夫子弟子子思的弟子,我准备让孟轲拜他为师。”
孟敏犹豫片刻:“这样好是好,可学费会更高,指你纺纱织布恐怕不行,不如把咱那亩地卖了吧。”
“不行,绝对不能卖您们的养老地,公爹您放心,我多吃点苦,多熬点夜,多织点布就是了,不行再借点。”
“可以前借的如今未还,去那里借呢?”
“您放心,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会有办法的,就是离您们远了一些,不能及时照顾您们了。”
“我和你婆婆没事,这几年身体比以前强多了。你不要挂心我们,只要把孟轲照顾好就行了。我和你婆婆说多少次了,咱这个家多亏有你,不然还不知是个啥样呢,也许早就没这个家了。”想不到孟敏说着竟激动地泪水盈盈。
“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些了,不过,城里学堂好是好,可入学有一定难度,没有特殊关系,他们不收乡下百姓家的孩子,这几天奴媳正为这事发愁呢,想托人找找关系,但一时还没着落。”
她婆婆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俺有个堂表弟,是个将军,听说就住在县城附近,不知他愿不愿帮忙?”
孟敏忙摆摆手:“你说是公孙玺,咱家跟他多年前就断了联系,况且又不是正家亲戚,只是个堂表弟,他还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看不起乡下人,咱家现在己成这般光景,我看就算了吧,别自找难堪了。”
想不到仉芷倒来了精神:“奴媳愿到他府上走一遭,好话多说,不成便罢,万一成了,那可是件特大的好事。”
孟敏只好说:“媳妇愿意去就去吧。反正我己提醒你,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表叔家住那里?”
“住在城西将军府。”
他们光顾说话,竟忘了做饭,这时孟轲一脸愁容地放学回来,仉芷这才想做饭的事:“轲儿,你爷爷和奶奶想你了,特来看看你,我去做饭。咋无精打采的。”她以为孟轲不知道祖父祖母来,更不知是为认亲来的。其实孟轲也从张青那里得知此事黄了。所以才默默不乐,他听了母亲的话不得不上前给祖父祖母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祖父祖母好,孙子有礼了。”赶忙行礼,孟敏夫妇看到便说:“免了,免了,快过来让我们看看。”孟轲一下子依偎在祖母的怀里。
孟敏看到孙子不高兴,便问他:“孙儿为何愁眉苦脸,难道是不愿见了爷爷奶奶吗?”
“不,不,爷爷您别误会。”
“那又为何?”
孟轲看了看母亲不在,小声说道:“人家张大伯和伯母要认我当干儿子,这样我也不用上学了,母亲也不用起早贪黑的纺纱织布了。可母亲死活不同意?特叫张大伯去家请您,想不到您也没说好。”
孟敏语重心长地说道:“没想到孙子是为这事烦恼,不过,爷爷倒赞成你母亲的意见。认为你母亲的做法很有道理,你母亲是想让你有更大的出息,经商和读书是不一样的,经商只想的是钱,而读书可以积累知识,提高认知,扩大眼界。同时也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这个年纪正是读书学习知识的好时段,并不适合做生意。不可只求眼前的一丝小利,误了孙子的大好前程。”
孟轲听后,也不再言语。
吃过饭张青把孟敏夫妇又送回凫村。
等他们走后,仉芷问儿子:“轲儿,你今天为何愁眉不展的?”
孟轲却理直气壮地说:“怨孩儿直言,张大伯要认我作干儿子,母亲为何拒绝?”
“噢”仉芷一下子明白了,于是便说:“那是为了你好。”
孟轲一脸茫然:“为我好。我不明白,我以为这是件好事,如果认了,母亲就不用起早睡晚的辛苦了。”
仉芷把孟轲揽在怀中,意味深长地说:“我儿有如此孝心,母亲深感欣慰,但是这样并不能使母亲满足,孔夫子说没有远虑必有近失,就是提醒人们要有长远的眼光和考虑,避免眼前的忧患。所以你不能被眼前的一点小利而蒙蔽,你要知道母亲为何要起早睡晚,辛辛苦苦,我是让儿子有更大出息,而不是去做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因为你这个年纪正是读书学习知识的好时段。你必须有更高的追求和理想,这样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我要把你送到一个更好玩,又能学到知识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那个地方在哪里?”
仉芷对他说:“是县城。我儿一定会喜欢的。”
孟轲似懂非懂的看着母亲:“如果好玩,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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