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声辗转难眠，索性坐起身，倚在床头，心底生出些许苦涩，她的人生，或许再没有比这更糟糕和灰暗的时刻了。
她偶一抬眼，却发现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那光带随着夜风轻轻摆动，像是一把悬而未落的利刃，如同她现在的处境一般。
这一晚，睡眠断断续续，江声总是在即将入眠时清醒，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柳烟烟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
在恍惚间，天亮了。闹铃准时响起。
江声带着疲惫起了床，从衣柜最深处拿出了那件她最珍视、最不舍穿上的素雅礼服。这是去年生日时柳烟烟送她的礼物，标签上的价格曾让她觉得昂贵无比。
江声站在镜子前，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可惜还是太僵硬了。她只好想象着柳烟烟生前在社交场上的模样，模仿她的眼波流转、落落大方，学着她微扬的嘴角，对每一个人都展露最美好得体的笑容。
她还需要一些伪装。不过多时，她的眼中带上了刻意练习过的、对物质的渴望与算计。
江声很清楚，她需要成为一个贺知行会“理解”并认为可以“掌控”的人——一个虚荣、贪婪，可以为了金钱而交换一些东西的年轻女孩。
她对着镜子在唇上点了一抹极淡的唇彩，将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故意留下几缕卷曲的碎发。
江声从衣柜角落取出那个装着昂贵项链的礼盒，指尖在盒盖上停留片刻，然后将其小心地放入一个素色的帆布提袋中。
而在帆布袋里，还装着一件贴身衣物，那是江声有意而为的小把戏，用于制造她和贺知行再次联系的契机。
九点整，凌瑞集团宴会厅。
江声抵达时，大厅门口已是人头攒动，各家媒体的记者早已架起长枪短炮，商业精英们西装革履，低声交谈着。
她递上那张象牙白的邀请函，接待人员核对后，微笑着为她引路。
“林小姐，这边请。”
江声，或者说此刻的“林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会场上。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素净着一张脸，与周围珠光宝气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因此显得格外突出。
宴会厅内灯光璀璨，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香水混合的味道，轻柔的背景音乐掩盖不住人们话语中似有似无的交锋。
她刻意放慢脚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并没有找到那个身影。
贺知行尚未露面，但他无疑是整个会场的中心，每个人都在或明或暗地关注着主台侧后方那扇紧闭的门。
江声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将帆布袋放在膝上，双手交叠压住，脊背挺得笔直。
九点五十五分，宴会厅的主灯暗下，聚光灯打在主台上。
侧门开启，贺知行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步伐沉稳，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不迫的微笑。
贺知行在话筒前，沉稳有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阐述着凌瑞集团对恒生制药并购后的宏伟蓝图，自信、狂傲，且不容置疑。
真是一个独/裁/者。
江声这样想着，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贺知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仰慕与野心的光芒。她选择的位置很巧妙，既能被贺知行轻易看到，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贺知行在台上发言的间隙，眼神几次恍若无意地扫过江声所在的方向。他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眼中与其他女孩相似却又带着一点清高的神情。
发布会进行得很顺利，到了酒会环节，江声并没有主动上前寻找贺知行，只是端着一杯香槟，站在宴会厅外的露台上，望着远处的城市景色。
“不喜欢香槟？”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贺先生。”江声回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讶异。
“林记者，不对，准确来说是江小姐，很高兴再见到你。”贺知行唇角勾起一抹浅弧，语气听不出喜怒。
“贺先生怎么知道我的真名？”
“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是不喜欢香槟吗？”
“只是不太习惯这个味道。我喜欢更浓烈一些的酒，比如威士忌。”江声低下头，晃了晃酒杯中的冰块，抬眼看他，眼神直白而大胆。
“很巧，我也喜欢更浓烈一点的酒。”
“希望有机会，可以和贺先生单独品鉴。”这话说得露骨，连江声自己都感到恶心。但贺知行眼中掠过的那丝玩味和欣喜告诉她，她做对了。
“今晚如何？”贺知行淡淡开口，“我办公室有一瓶很烈的威士忌。”
“这是我的荣幸，”江声的心跳加速，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明媚，“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把项链还给您。”
江声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身侧的帆布袋，递了过去。
“不喜欢？”贺知行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垂眸看了一眼这个普通的帆布袋，又看了一眼江声，语气平淡，带着一点压力。
“我不喜欢蓝色。贺先生调查我的时候，没顺便了解一下我的喜好吗？”这话带着刺，但江声控制着语气，让它听起来更像一个**的疑问。
贺知行忽然低笑一声，接过帆布袋，随手递给身旁的助理。
“调查是了解的一种方式，但有些事，亲自确认更有趣。”他的目光在她的脖颈处停了一会，从西装内袋中掏出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
傍晚，江声出现在凌瑞大厦顶层。助理领她进入贺知行的办公室，那是一个极简而冷硬的空间，黑白灰的主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贺知行站在酒柜前，手中把玩着一个水晶酒杯。他今晚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微敞，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随性。
“坐。”他指了指沙发。
江声优雅落座，双腿斜放。
“我收到了你的回礼。真是很特别的回应。”贺知行递给她一杯威士忌，在她身旁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贺先生想确认什么？”江声并没有回应贺知行所说的“回礼”，而是转而反问上午两人分别时贺知行说的最后一句话。
贺知行显然没想到江声会问这个问题，微微迟疑一下，回答道：“江声。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至少比‘林媛’好听太多。所以，你为什么要用‘林媛’这个名字，来参加与你毫不相关的人的葬礼。”
“为了我的目的，很幸运的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什么目的？”
“让贺先生注意到我。”
贺知行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些许了然的嘲讽，也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兴味。他没有挪开，反而更凑近了些，江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
“为了让我注意到你？”他重复着她的话，眼神锐利如鹰，有如上位者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脸上每个细微表情，“然后呢？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孩，费尽心思引起我的注意，想要什么？”
江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冰凉的杯壁与她手心的潮热不停碰撞。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必须只有对物欲毫不掩饰的渴求。她抿了一口酒，酒精的灼烧感让她镇定下来。
“您是个有品位的男人，懂得欣赏美丽的事物，也舍得为美丽买单。”她微微歪头，让那几缕刻意留下的碎发滑过脸颊，增添一丝风情的脆弱。
贺知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江声感到一阵屈辱涌上心头，但立刻被她强行压下。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像一个终于下定决心进行一场豪赌的赌徒。
“贺先生可以把这看作一场投资，”她勾起唇角，努力让笑容显得妩媚又带着点精明，“我相信我的……潜力，值得您的投资。”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让江声倍感煎熬。突然，贺知行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挽起的长发，触碰到她裸露的脖颈。微凉的触感让江声猛地一颤，几乎要弹开，但她死死克制住了，只是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你很紧张？”贺知行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颈侧，能感受到脉搏急促的跳动。
“面对贺先生，很少有女孩能不紧张吧。”江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娇嗔。
“这里，很适合一条项链。”他的手在江声的肩颈游走，慢条斯理地说，“一条比之前那条更配你的项链。你不喜欢蓝色，喜欢什么？钻石？红宝石？”
贺知行的动作和话语都充满了暗示和掌控欲。江声知道，他正在用他习惯的方式估价，衡量她的价值，并享受这种主导和掌握一切的感觉。
“我喜欢……”江声顿了顿，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的诱惑，“最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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