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的钟声响起,王闲带着旨意,站在宫墙之上宣读。
人们虽然感到不可思议,却也很快就能接受,只是曾批判过洛浔的人,心里都隐隐有些感到不安。
在这都城之内,朝堂之上,为权谋地位所争的手段,历朝历代都有。
只是没想到转变的如此之快,前两天入狱的还是洛浔,今日便成了五皇子。
不,已经不是皇子了,是被贬为庶人,赐毒酒自尽的慕曚。
司证监的大牢外站着慕颜等人,待门打开都仰着头去看里头出来的人影。
洛浔穿着血染肮脏的囚衣,赤脚从里头挪着步子出来。
她双腿受了伤,走的很慢,也很不稳。
脚上的伤口随着步伐又重新裂开,一步一个带着血迹的脚印,踩着台阶而下。
这一幕好眼熟,当年的伪造信一案,她伤得也和现在一样。
血印刺痛了慕颜的心,疾步上前去扶住洛浔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给李闻依的伤药,她给你了吗?怎么还是那么重?”
洛浔虚弱笑道:“能抹的地方我都抹了,还有一些,在牢里不方便……”
慕颜扶着她手臂的手,紧紧握着:“等回府我好好给你上药,一处都不会落下。”
洛浔抬眸看向上官晴与慕宁她们,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绯色。
慕颜微愣想到方才的话,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下自己的下唇。
慕宁上前看着她的脚,担忧道:“你脚上有伤,这样走出去也不是办法,让马车进来,坐马车出去吧?”
林启言叹气道:“外头宫门口还有许多人,让马车进司证监怕是又要惹来非议。”
司证监离宫门边不远,洛浔她们一出来,就会惹来注目。
洛浔缓了一口气:“也就几步路,我可以走出去。”
林启言见此要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她,方脱下一只就被人拦住下一步。
众人诧异的看向来人,纷纷对着他作揖。
慕楠笑了声:“脚上有伤,还是穿干净的新鞋子好些。”
林启言挠头笑道:“王爷说得是,我这不是看眼下没有准备吗。”
“本王带了。”慕楠说完招了招手,陈翁便捧着锦盒上前。
盒子里叠放着整齐的外袍,和一双干净的鞋子。
那件外袍洛浔认得,是当年在南侯府为救姐姐入水,上岸后她的衣物都湿了被那些人调侃,是外祖父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的。
这黑袍上绣有银线,宽大舒适,能正好裹住她的身子。
洛浔喉间轻咽:“多谢王爷。”
她才道完谢,就见慕楠从里头取出鞋子,蹲下身来要去握她的脚。
洛浔一惊,往后撤了一步:“王爷,我自己……”
“若是本王有孙儿,也与你一般年纪了,若孙儿受伤,本王也会如此。”
慕楠扬起头,温和笑道:“浔儿试试,看合不合脚?”
洛浔的手猛然攥紧慕颜的衣袖,心中紧张的颤抖,顺着手传递到慕颜心里。
慕颜鼓励似的揽着她,轻拍她的肩头。
在场的上官晴她们都知道洛浔原本的身份,也知道洛浔与慕楠的关系,心里都泛着些许酸涩。
亲人在面前不能相认,只能这般暗示着彼此。
这一刻,洛浔似乎也能懂得,慕楠是认出了她,才会这样说。
他这样做,也是借着来关心疼爱自己的外孙女。
“多谢王爷。”
洛浔轻声回道,抬起了自己的一只脚,慕楠便将鞋套上来,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到伤处,直到洛浔完全穿上。
洛浔穿好鞋子低头看了一眼,笑容灿烂:“很合脚,穿着也很舒服。”
她说着,像是在给慕楠证明自己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在原地踩着转了一圈。
“合适就好,来把外袍披上。”
慕楠喜笑颜开,将外袍披在洛浔身上:“这件外袍,是蓉儿出嫁前,送给本王的最后一件贺礼,你与本王有缘,见你如亲孙般亲近,这外袍本王就转赠给你,也愿你此后一路平坦,无病无伤,顺遂无虞。”
洛浔心间一颤:“王爷……”
“好好穿着,外头的人都想见你狼狈不堪,想看你跌落高台的模样,越是这般,越不能让人瞧见。”
慕楠的手握在她的双肩:“浔儿,往前走,莫回头。”
洛浔双眼红润,往后退去一步,掀起衣角对着慕楠,行了一直想要对他行的叩拜大礼。
“谨记王爷教诲,定不负王爷所望。”
外祖父说得果然没错,一出司证监的门,那宫门口的人们都将视线转了过来。
看着她被慕颜牵着走出来,看着她被慕颜扶上马车。
马车从他们跟前行驶而过,路过一人,一人作揖,对她不知是心怀愧疚,还是有敬意。
洛浔不想再去想,她觉得很累,思绪很累,身子也很累。
靠在慕颜的肩头,不知不觉合上眼睛缓缓睡去。
这一觉,是这几天来最安心的。
在睁眼时,已经回到了三公主府,被慕颜抱回到寝房里的床榻上。
身前虽是凉飕飕的,却带着一丝灼热的撕裂感,渗透近血肉之中,疼的她猛地咬住了下唇,痛出一身冷汗来。
忽有一股温热气息吹来,将痛意吹散了不少,模糊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洛浔垂眸,看到慕颜俯下身子,在她腰腹的伤处轻柔吹气。
这么看她,脸色憔悴的很。
“这两天你是不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洛浔抬手抚摸着慕颜的发丝:“人都憔悴了不少,让你担心了。”
“我比你要好,没有受这么重的伤,这些伤痕都会印入我心里。”
慕颜声音轻幽,再另一处伤痕上敷药,洛浔下意识疼的嘶了声。
她嗔怪道:“痛也得受着,若你下次还要这般,就算你再怎么求着,我也不会再同意了。”
洛浔低声轻笑:“哪还会有下次?再来一次我也不敢了。”
还好李闻依来得及时,不然伤得更重了。
慕颜瞟了她一眼,接着为她上药,头顶传来似撒娇般的语气。
“卿安,疼……”
“疼也先忍着,等上完药,我去给你做桃花酥吃。”
洛浔眸光一闪,温柔的看着她:“只有桃花酥吗?”
慕颜抬头微愣,洛浔见她这般模样,不自觉的伸手去捏了一下她的脸。
洛浔垂着眼眸凑近她:“太疼了,能不能先给点甜头?”
眼前的面容越来越近,再快要吻上双唇之际,慕颜却将头往后仰。
指尖抵在洛浔的唇间,摩挲着她有些干裂的唇。
“不行,要罚你,让你涨涨记性。”
洛浔皱起眉头噘嘴,眨着无辜的双眼盯着她。
慕颜唇角微动,手掌覆在她的脸上,将她往后摁老老实实靠在床头:“撒娇也没用。”
洛浔只能眼巴巴等慕颜上好了药,去做桃花速来。
她的桃花酥做好端来,洛月熬的药也好了,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被她提溜着进来的侍女。
这侍女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在桃源里奉茶时没有注意水温,烫到她的那个侍女。
洛浔已经穿好了里衣,盖着锦被吃着桃花酥,好看的眸子里闪过探究的神色。
慕颜知她疑惑,便对她解释道:“可觉得她眼熟?她是那日奉茶的侍女,是慕芸安排进来的眼线。”
洛浔撇过头不去瞧她,只盯着手中的桃花酥:“难怪那时急着给我擦水,是慕芸让你接近我的?”
“回驸马,是四公主指使的奴婢,奴婢都已经和殿下招清楚了,今次求见是为了另一件事情,四公主又派人给奴婢送了东西来。”
洛月从袖中拿出慕芸给她的东西,那瓷瓶里装着白色的粉末。
洛浔瞅了一眼,轻飘飘的说道:“让你毒死我啊?”
侍女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趴得更低了:“不是毒死驸马,是想趁着驸马疗伤,将此药倒入给驸马疗伤的药中,借机毒瞎驸马。”
洛浔吃着桃花酥的动作一顿,挑眉道:“毒瞎我,要做什么?”
侍女摇着头:“奴婢还不知,只是先行这一步,或许后头会在安排人进来,再行窥探驸马也未可知。”
真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慕颜冷着脸:“这几日,你可如往常一般在府内行走,但你自己知晓命在何人手上,这府中还会有人盯着你的。”
侍女连连磕头:“是,奴婢知晓,奴婢只效忠殿下。”
洛浔伸手将瓷瓶接过,让她抬起头来,将瓷瓶搁置在她脑袋上:“这药暂时记在你头上,若有异心,自己服下吧。”
慕芸不是下毒杀她,而是让她眼瞎,看来是后头还有什么局在谋划。
若是这样,那也容不下她了。
带走那侍女后,慕颜端过青儿手中的药,喂洛浔服下:“慕芸之前让她接近你,是想探得你是否是女子,我让她写信回复你是男子后,她还要出这这么一招,想她对这侍女也没有完全的信任,你预备如何做?”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洛浔喝下药,嘴里苦的皱起眉头来:“装瞎这段时间,我也可以乐得清闲,说不定还能借此,再引出苏羽背后的人。”
看慕颜还要再舀一勺喂她,这么一勺一勺的得苦多久?
洛浔抿着嘴摇头。
慕颜轻笑一声,将药碗递给她:“你是觉得苏羽背后的人,还在朝中?”
“如果他听到我瞎了的消息,想必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会再有所行动的。”
洛浔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药饮完:“而且我觉得,依慕曚的神智,此次的计划或许还有他人相助。”
慕颜神色凝重:“那这人,或许就是苏羽背后的人。”
良药苦口,烫入心喉。
洛浔声音低沉冰冷,嘴角却勾着令人不明的冷笑。
“一茬接着一茬,既然都不想好过,那就争个你死我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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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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