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戚王府的后门,看门的小厮往窗边撩起的帘子里头瞧,便急匆匆的跑去通禀。
不一会儿,陈翁就步履蹒跚的来到马车旁,轻声道:“不知殿下来此,老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青儿将马车门打开,里头的慕颜钻出身子下车:“陈翁,我今夜来的冒昧,不知皇叔公可安寝下了?”
“王爷还未就寝,殿下可是有急事要见王爷?”
慕颜微微点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小厮,那些小厮懂得她的意思纷纷退下。
周边已没了外人,慕颜这才说道:“确有急事,劳烦陈翁禀高,有远方至亲而归,皇叔公是愿见还是不见?”
在慕颜看来,慕楠早已知晓洛浔的身份,只是时机未到两人都不愿去捅破这层纸,所以慕楠若是知道洛浔想要来向他表明身份,他一定会见的。
果不其然,陈翁听了此话,眼中的欣喜浓烈,泛着明亮的光芒。
他的视线定格在慕颜身后的马车内,里头的人下了马车,穿着一身白裙带着一顶斗笠面纱遮住她的面貌,面纱朦胧间,隐隐约约的浮现着她的脸。
陈翁拱手对她作揖:“王爷就等着这一天呢,小姐,随老奴来。”
书房内点着幽幽檀香,书案前的老者正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好似知晓今晚有人会来,特意在这里等着。
“本王就知道,你们会来见本王。”
慕楠将书籍合上,抬眸看向站在书房内的两人,待看到那带着斗笠的人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打趣道:“怎么,见了那么多回还要蒙着,怕本王认不出来?”
洛浔身形一僵,抬手将斗笠取下,看慕楠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对她是女儿身的事情并不震惊,想他或许早就已经认出了她来。
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王爷,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慕楠脸上笑意渐浓:“或许,你该唤我一声,外祖父。”
洛浔紧张的捏着衣袖,声音都有些颤:“您…您早就认出我来了?从何时认出来的?”
“见你的第一面起,本王就觉得你与蓉儿相似。”慕楠轻叹一声,有些落寞道:“蓉儿是本王爱女,她的女儿,本王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既视母后如珍宝,对母后挂心至此,那当年之事时,王爷就没有动过一丝念头吗?”
洛浔直视着慕楠那双,渐渐湿润的眼睛:“王爷可曾也觉得是父皇做错了,这是他应得的?是我们应得的?是凌国应得的?”
三句应得问的慕楠心头一震,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本王从未觉得他做错过什么,当年事发之时本王远在他乡,所有人都在隐瞒消息,当本王得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本王唯一能做的只有,保下戚王府众人,保下与蓉儿有关的所有人。”
“莘儿,你母后房中的箱子里,还有本王存放着,你与莹儿从小到大所有的生辰礼,还有你母后自出嫁后所有的贺礼,你知道你母后与皇后与长公主的事,与这里的人断了联系她才能太平,可本王怎么忍得下心…怎么忍得下心。”
洛浔身子轻颤,步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提起裙边对着慕楠深深叩拜:“孙儿子莘,敬拜祖父。”
慕楠激动的连忙搀扶起她来,双手颤抖的捧着她的脸:“好孩子,本王就说上苍对本王不薄,终将你送回到本王身边。”
慕颜见两人相见而泣很感动,可眼下事态紧急也不容耽搁,只能出声道:“莘儿能得以活下平安站在皇叔公面前,也是表姑姑与姑父在天有灵,故而让你们终能相见,来日还有再话之时,眼下我们二人前来,是有急事,想请皇叔公能相助。”
慕楠抬手用衣袖擦去自己的眼泪,又从袖中拿出锦帕轻柔的为洛浔擦拭泪痕:“本王知晓你们为何而来,可是为了上官晴和西境?”
洛浔点头道:“西境战士听闻主帅与少帅的事情,怕是军心不稳,我们坚信上官家不会与敌军勾结,可我们怕背后布局之人会利用这点引起西境将士混乱,若是他们被引诱起了战事,那上官家的罪名将难以清白,眼下只有让南侯前往西境,以安军心。”
慕颜跟着附和道:“可我们不知该如何劝说南侯,只能来寻皇叔公相助,希望能劝的南侯。”
“此事容易,飞章与本王向来交好,他与上官贺又是至交,想他听闻此事别说劝了,或许早就已经动身去前往西境的路上。”
慕楠说着,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她们:“初闻此事时,他已飞鸽传书而来,只是师出无名,还需要你们给他一个名头。”
洛浔接过信件展开,原来秦飞章早已有了打算,她欣喜道:“侯爷深明大义,其余的就交给我。”
旨意很快下达,派南侯秦飞章前往西境收服上官驻军。
武赫前往北境已有数日,很快就将战局扭转,眼下大捷的消息连连不断的送往都城,兵部等人一刻都不敢再耽搁,生怕再有何差池。
北境大捷已定,周围城池均以夺回,武赫让人先将慕昭的尸身送回都城,随之而来的,还有洛月从敌将那里取得的真相证据。
洛浔与慕颜拿着洛月送来的证据,紧拽着那些往来的信件,心里怒火怎么也压制不下来。
原来苏羽没有死,那日死在她们面前的只是他的替身罢了。
没想到苏羽竟然是慕晰的人。
慕晰身子好全,慕邺也已准备在早朝时,宣告立他为太子。
洛浔要赶在旨意宣告前,将其罪行公之于众。
早朝时,众臣的目光都聚集在洛浔的身上,紫色官袍搭着金腰带,手中握着几封书信外加一枚皇室的玉佩。
那玉佩上雕刻的图案,只有皇子才可拥有。
她走到那,百官便恭敬的对她拱手作揖。
随着王闲的一声上朝,众人跪拜慕邺驾临。
慕邺坐在那龙椅上,转过脸去看王闲示意他宣旨,可在王闲展开圣旨之时,洛浔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安宁。
“臣有本启奏,事关北境上官氏一案,事关六皇子慕晰,请圣上准奏!”
慕晰瞳孔一惊看向洛浔,她眼中的仇意似要将他淹没,慕邺听到北境一事与慕晰有关,脸色巨变,抖着手指向洛浔:“洛卿,此言何意?”
洛浔将手上的信件与玉佩呈上:“此玉佩乃是六皇子交于北境首将的信物,这些书信是他手下之人苏羽,与首将往来的密函,信中桩桩件件都写着,将北境城边防图交于敌将手中害死南宫将军,再诱得七皇子与上官贺前往北境,俘获七皇子威逼上官贺归降,老将军不从以死明志,却被安上勾结敌将害死七皇子的罪名,使得上官家满门忠烈披上污名,六皇子此计,一为争储,二为除将,却将边境城池与百姓全部交给敌将手中,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请圣上判处!”
慕晰红着眼,怒声道:“我为父皇挡剑昏迷多日,怎么会去和敌将传信?还有你说的苏羽是何人?我从未见过,你与上官家向来交好,想要为她洗脱罪名何故栽赃与我?洛浔,上官家是否有意谋反,西境残留的上官军可是已经虎视眈眈的盯着都城了!”
“北境之事从一开始你就可以布局,苏羽是何人臣倒是想问问六皇子你,他手中为何会有你的信物?还有书信上的字迹为何会与你的字这般像?六皇子身子刚好全,就知西境将士有谋反的举动从何而知?你派去的人有给你回消息吗?”
慕晰张大了嘴巴,有些惊慌起来:“你…你说什么?”
“来人!将人带上来!”
洛浔大喊一声,殿外的御林军就将慕晰身边的小内侍,还有他派去西境怂恿的人都带了上来。
小内侍与派去的人都招了个干净,慕邺气极猛地咳出血来。
慕晰见慕邺怒视着自己,连忙想要上前,却被慕邺反手甩了一掌,打在脸旁摔在地上。
慕邺双手撑在龙案上,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逆子!你这蛇蝎心肠,虚伪小人!”
眼见着自己伪装的皮囊在此刻都被撕破,慕晰索性也不再装了,他狂妄冷笑道:“父皇,比虚伪儿臣可比不过你,你如今病入膏肓随时都会撒手人寰,只我一个儿子在世,这慕朝的江山只能由我来继承,你不会因为这些事要杀了我,把这皇位拱手让人吧?”
慕邺拽紧了衣袖,用帕子捂着嘴剧烈的咳嗽着,底下的百官都唤着圣上息怒,只洛浔踩在殿中央的红色御道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近慕邺。
谢君杰与蒋元思等人看向她的举动,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林启言却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坚定的看向那背脊挺直的背影。
慕晰从地上爬了起来,拦在她的面前:“洛浔你只是一介臣子,你怎么能……”
他还未说完,便被洛浔冷冰冰的狠厉的眼神震到:“我是臣子,可你是罪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么简单的道理,慕晰你不会不懂吧?”
慕邺虚弱的看向她:“洛卿,你……”
“臣已拟定草诏,请圣上批准。”
洛浔神色漠然,看慕邺并无要批准的意思,她当着众人的面站在了龙案侧边,将定下慕晰罪行的奏折搁在慕邺面前。
“圣上,外头的百姓都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圣上该不会想要包庇罪人晰吧?那可是会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为了他,惹得边关动摇,军心浮动,百姓愤然,到时候江山可就危矣。”
洛浔拿起龙案上的御笔,沾染上了朱砂墨在众人注视下递到他面前,冷声道:“圣上难道想看王朝,变成第二个凌国吗?”
慕邺的瞳孔猛然放大,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
慕晰愤然怒骂着:“洛浔,你说我是浪子野心,显然你才是真正的包藏祸心,你这是逼宫,是谋反!”
“圣上想知道自己的龙体为何每况愈下吗?不妨问问你现在想要留下一命的好儿子,每次在服侍你汤药时,都加了什么好东西?”
洛浔冷冷道:“你想要留他一命,可他却想要送你宾天。”
慕邺不可置信的看向慕晰,见他没有反驳,他张着嘴已经唤不出声来。
“六皇子慕晰,勾结敌将谋反,使南宫氏与上官氏数万将士与七皇子战死沙场,使边境数城百姓流离失所,用计陷害忠臣良将,下药毒害天子,弑父杀弟,罪大恶极!”
洛浔转过身来,将那沾着朱砂墨的御笔随意扔在龙案之上,看向众人的眼里带着冷漠的神色:“请圣上定夺!”
百官呼应,纷纷下跪请旨。
众压之下,慕邺只得闭上双眼忍下心中的怒意,声音虚弱缓慢道:“将罪人晰废黜宗籍贬为庶人,流放边疆。”
都这样了,慕邺还是想要留下他的命。
慕晰被御林军拖下去带走,慕邺瘫在龙椅上重重喘气的盯着洛浔。
只见她微微侧过头来瞟了一眼后不再看他,目视着前方,脚下的步子却踩在御道的边沿上。
洛浔环视百官的神色,一脚踩在御道内,一脚踩在御道外,步步下了阶梯。
慕邺这才发觉,这满殿的文武百官,对洛浔此前这般明晃晃的逼宫之举,竟无一人出声斥责她。
百官,早就已经站在了她那边。
是他给了洛浔权利,也给了她威胁到他的地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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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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