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炫彩的灯光落在各式各样的人脸上,映出一张张痴迷的面孔。赵跃扒开挡在前面的人,费了好大劲挤出来,看到齐邵言坐在吧台前兴致缺缺。
他走过去,伸手在齐邵言眼前晃了一下,见他回了神才笑问,“好不容易回了国,不好好玩玩,怎么愁眉苦脸的。”
齐邵言瞥了他一眼,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下次别带我来这种地方了。”
“什么叫这种地方……”赵跃突然一惊,“不是,你在国外都不泡吧的啊!”
他声音本来就大,喊起来更跟个喇叭似的。虽然四周嘈杂得没人能听清他们的对话,齐邵言还是皱了皱眉头,“你别嚷嚷。”
赵跃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真有个国内的白月光啊?”
见齐邵言又不点头又不否认,他更好奇得心痒痒,“我听他们说我还不信呢——长什么样的神仙,能让你惦记这么久?”
齐邵言懒得回答他。他和赵跃从小一起长大,但高中时赵跃随父母去了外地,自己后来出国又很突然,所以关系虽铁,赵跃对他出国前的事却不太了解。
他没理赵跃,示意调酒师又调了一杯酒。四周嘈杂的声音惹得他烦躁,只能靠酒把那丝烦躁压下去。
“我操!”酒吧某处突然爆发一阵骚乱,男人的咒骂声不绝于耳。齐邵言抬眼望过去,又在一瞬间凝滞,几乎无法动弹。
他看见了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沈应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手里酒杯空了,液体全部泼到了那人身上。
这么多人看了过来,男人觉得丢脸又有些气不过,躬着腰狠狠骂了一句,“婊子立牌坊。”
沈应没有理会,转身走出酒吧。
他走后四周的议论声才大了起来。齐邵言恍然醒悟,大步追了上去。
“沈应!”他不顾一切地喊。
沈应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轻飘飘的,似乎并未因这场重逢产生一丝波动。
那又该说些什么呢?齐邵言停步。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重逢。在一个个昏暗而模糊的梦里,他无数次见到沈应。一样的眼神,一样的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时,像一个微风就能吹走的剪影。
昏黄的光投在他身上,梦境的轮廓与现实重合。齐邵言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在沈应即将转身离开的前一刻,他终于开口。
“你过得还好吗?”
沈应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他的眼睛生得很好,澄澈干净,就这么望向人时,竟莫名有种纯真的意味。
他笑了,反问道,“你觉得呢?”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沈应转身不加留恋地走了,齐邵言站在原地,也不敢追上去。
如果是几年前的他,必定会固执地追去问个清楚。那时年少轻狂,把自己看得比天高,不懂委婉也受不了冷落。现在却学会了斟酌学会了权衡,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沈应走远。
那些过往堆积起来的回忆,痛苦与酸涩参半,在他心里冒头又不断蔓延,最终成为一份沉甸甸的钝痛,把心割出血来。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冷风把脸都吹僵了,赵跃终于找到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跑出来干嘛——认识啊?”他指的是沈应。
齐邵言“嗯”了一声,不想再多回答。“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他突然想起那场骚动。
赵跃答,“一男的想占人家便宜,被泼了一身酒。”他若有所思,又追问道,“真是你朋友啊?别说,长得是真好看。被泼那男的也是个傻逼,现在在酒吧里疯了一样地骂人呢。”
齐邵言心里的酸楚烧成一场大火,一言不发地又走了回去。“你看他长那样,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呢!呸,婊子还他妈装清高!”那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大步走了过去,揪住男人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那男的被揍到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齐邵言弯下腰,眼神几乎称得上阴翳。
“再让我听见你造谣他,这张嘴就别要了。”
然后松开男人的衣领,起身走了。
赵跃又急忙忙追上去,惊讶道,“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见义勇为呢!”
齐邵言像被他说中了什么,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我回去了,下次再聚。”他开口说道。
然后一个人离开了。
*
以前没见你这么见义勇为呢。
赵跃的话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回响,齐邵言打开家门,屋内冷清清的,几乎没什么居住痕迹。
他靠在沙发上,脑内不可抑制地回想起第一次见沈应的场景。瘦瘦高高的少年,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着青紫色痕迹,抬眼看他时像受惊的小鹿。
以前没见你这么见义勇为呢。
他看见他们把沈应的课本撕碎,白色的纸屑在空中飘飘扬扬。文具和书包散落在地上,被来往的人踩过,旁边的人默不作声,他又在做些什么呢?
在国外的很多个日夜里,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能再来一次,如果能回到最初,如果——
梦里的沈应对他说,没有如果。
*
电话铃声打破寂静,齐邵言看着来人备注陷入沉默。一直到了不得不接的时候,他才终于点开,“……爸。”
对面的声音威严而沉稳,先是简要问了问他回国后的情况,然后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让他周末回家一趟。
齐邵言顿了一顿,“嗯”了一声。齐广山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满,刚想开口批评又转而想到什么,问,“你……没有谈恋爱吧?”
齐邵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我在国外待的这么些年,你派人监视了这么久,你觉得呢?”
齐父并未因被戳穿而感到什么,相反,他还隐隐放了心,嘱咐道,“要找就找个正经姑娘谈恋爱,别走你那些歪门邪道的,辱没我齐家门槛!”
齐邵言挂掉电话,心里的烦躁更甚,看见赵跃发来了消息。
他看见赵跃发来了消息。
赵跃:不是,我还是觉得不对
赵跃:你俩不只是认识吧
赵跃:再不回我我就瞎猜了啊
赵跃:你当初出国……不会就是因为他吧?
齐邵言犹豫了一下。他那年突然出国,最惊讶的莫过于赵跃,追着自己问了好几次原因,都被搪塞了过去。思索再三后他回道:
是。
赵跃跟炸了一样一连发了十几个感叹号,看样子恨不得马上过来找他问清楚。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感叹道,怪不得。
赵跃:确实跟天仙一样,难怪你小子魂牵梦萦那么久
赵跃:只是……唉。
赵跃:你走以后我又待了会儿,调酒的说天仙是这儿的常客,经常被搭讪,人也是看上了就约。你牵挂人家,人家过得可潇洒呢
赵跃这话颇有些愤愤不平。他从小和齐邵言一起长大,在这种事上自然是偏向他的。觉得他被辜负真心,白去国外待了这么多年。
齐邵言骤然得知这事的确很不是滋味,但他想了想,还是向赵跃解释道:不,当年责任在我。
另一边沉默了,可能也没料到自己兄弟恋爱脑如此严重,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齐邵言关掉手机扔到一边,躺在床上,右手遮住眼睛。光从指缝间漏进来,模模糊糊的,他就这么任由思绪蔓延。
想起从前不知道哪一天,路灯也像这样,斜斜照在他们身上。沈应低头踩自己的影子,他就跟在后面,看光顺着沈应头顶的发丝绕成一个金色的圈。
那时他们刚确认关系不久,像那个年纪所有碰到手会缩回的小情侣一样,青涩又无所适从。齐邵言看着他的背影,试探地喊,“沈应。”
沈应“嗯”了一声,回头看他。
他伸手想勾住沈应的手指,又被沈应松松放开,转过身继续踩影子。
他又喊道,“沈应。”
沈应又回答了他,他们就这么重复着这个游戏,两个人乐此不疲。最后齐邵言几步跨过去牵住他的手,笑着问,“你怎么每次都回答啊?”
“你叫我,不就是想让我回答吗。”沈应认真地说。
他白皙的脸在路灯下像泛着柔光,引人想起一些漂亮而易碎的事物,勾起齐邵言内心的顽劣。
他故意逗沈应,“我叫着你的名字玩呢,不是真的想让你答应我。”
沈应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低下头,喃喃了一句,“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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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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