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建章急忙拐过石桌,向房内追去。
进房才要劝,却是萧家严先道:“出去。”
“大哥,我这话现在必须要说。”
“出去。”萧家严仍是道。
萧建章不在铺垫,直接道:“我昨晚将情文收房了。”
萧家严转头看来。稍叹口气,一时并未说何。
萧建章:“爹说过,若是钟意房中的,可以收。日后一直负责便成。”
“是。合着各人意愿就成。”萧家严道。
“是,我昨儿问了。”萧建章点头回道。
“但,为何是昨儿?”
萧建章稍有一停顿,还是道:“瞧见傍晚亦柔那般拉扯你。大哥扛得住,还是大哥厉害。”
萧家严闭上了眼睛,重转过身去。其实早已抗不住了。
萧建章:“大哥,方才为何那般?”
“建章......她,好像真是小妹......”萧家严的话语中满是愁然。
萧建章顿了一顿后道:“她本来就是小妹。罢了吧。大哥。你在期待什么?瞧着她不是,然后你金屋藏娇占为己有?大哥。天下女子很多,你若是钟意这样的,我替你去找。不,我替你找那小青梅。你不是总惦记着她吗?那些个趣事打幼时你就给我讲了几遍了。至于亦柔,让她该在哪家就在哪。她不可能一辈子不成婚,不经历,只让你宠着得。”
萧家严未再行说话。
门外,萧亦柔收好簪子,低着头躲避着萧兴昌的目光,道:“我衣裙湿了,去换衣裳。”慌忙离去实在是面上有些绷不住,进房关上门,趁着房内只自己,急忙再拔下头上簪子,扣动机关,以帕子擦拭个干净。心道:倚靠不如自己,跟着萧家严为外室,不如做实成为萧家女来的实惠。可为何又是这般,自己所记得那珍珠兜,竟也是萧家所有?
萧建章才退出门来,萧兴昌紧赶着便要进房。
萧建章拉了一把,萧兴昌却道:“我也有事,不吐不快。”
才进门就道:“大哥,你昨儿穿了哪套衣裳走的?”
“洗净了,会还你的。”萧家严身子都未回过来,背对之就道。
“那套衣裳......”
“我说了,我会还你的!”萧家严忽而暴怒,朝着萧兴昌喊着。
萧兴昌一时无话,右手的手指忽而开始揉搓。瞧着萧家严良久才道:“抱歉。只是有违人伦,我......”
“闭嘴,出去。”
“那衣裳,别再当着亦柔面穿了。浩然以前在府,常穿这款衣裳。会刺激到她的。”
“我倒想问问你,你拿他衣裳作何?”萧家严的话语中丝毫未掩饰现下的烦躁情绪。
“研究一下。这也并不是同一件衣裳。这是我找人去贡纺再做的。而且......我觉得浩然有品级在身。”萧兴昌全未被萧家严所影响,话语中透露着平静。“贡纺楼改了我送去的复杂纹样,同我说僭越。那时我并未让人表明身份,只道科举之人。我报的假名假身份,贡纺楼却能查出每科科考之人姓名,太奇怪了。且出入的人,也不大对。”
萧家严渐冷静下来。“别查了。左右人都不在了。”
“所以,大哥是知道的?”萧兴昌问。
“嗯。”萧家严有气无力的回应一声。
萧兴昌并未在说何,退出门去。
萧家严进内间打算洗把脸,却看琲瓃原来一直在内间。琲瓃见他进门也是慌乱,一下便跪在地上请罪。
“去,将那矮枕给亦柔送去吧,再用不上了......”萧家严道。
琲瓃虽是朝着窄铺走去,却是口中仍道:“怎会......这不是大少爷特给小姐备着做的吗?”
“是特意备的。从前她没碰过,放在我这无碍。昨晚她枕了,再放在此不合适了。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会来此过夜了。”萧家严说罢一头扎在盆水之中。起身之时却看指尖凝了血痕,却是有些刺痛。
学院中,瞧着皆是寻常。未设屏风,唐家的人也并未来。萧亦柔左边之座空着。一切似寻常般平静。萧亦柔却午膳时提起绿梅,午后拨了两个萧府下人去打探绿梅。倒也不难寻,一处宅院中便有几株......
萧亦柔白日几次去瞧素远,上午时还是寻常,下午时却是他已再换回之前的座位。萧亦柔心中越发清楚,可能,真是无缘。
待回府后,萧亦柔一直在“等”,只待四周安静,房内只一人时。似闻房内偏花窗处似有动静。该是白日派人寻那绿梅起了作用。组织中接头的人听了信,寻了空,而来。
走过去轻咳三声,外头亦是。萧亦柔才道:“传话,我要见亓官。面见。亲自来。我有事报,密信。非亓官,不可言。”
晚间萧亦柔在房独自安睡。枕的便是昨晚那矮枕。萧家严却在房再次挑破了指尖的伤口。
只第二晚,琲瓃便来传话,萧家严召萧亦柔过房。
一进门还未待坐下,萧家严便似寻常般问了一句。“手好了?”
萧亦柔稍显的有些慌乱,却急忙回:“好了,本也刺的不深。兄长那倒是划得厉害。”
萧家严的眼神轻扫过萧亦柔的面庞。“说来也怪,未曾上药就自愈了。可却格外的痛......”
“那大哥请大夫瞧瞧呀,莫要自己上药了。”萧亦柔只得装傻,似往常般坐在桌前。想着若被大夫发现,也只得装作不知。毕竟没有抓到实处。
萧家严审视无果,目光转到那木簪子上后,顿了一顿才道:“安寝吧。”
萧亦柔起身欲要离房。
“亦柔。不在此吗?”萧家严瞧着萧亦柔即将迈过门槛,还是忍不住问。
萧亦柔微微半转过头,却道:“不方便。”
萧家严未再行阻拦。
白日学堂,晚间自安寝。一时日子重归平淡......学堂之上,屏风也一直未在立起,可萧亦柔左侧之位一直空悬。
素府却是风云正起。
素远白日装的全不在意。可才回到府上就看府中人来来往往,似乎是远亲姨娘连同表妹一道来了。住的正是西苑。疾跑过去,内里陈设全已变,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甚至不避嫌隙的拉开柜门,内里衣物也已不见。
“娘......物件呢?原本房中物件。”素远问了多人后都无果,只得寻到素夫人处。
“都扔了、烧了、焚了。外头风言风语的,你再说无事,可外人问我你们关系,我都不知如何说。这还是劳烦你姨母和你表妹来住呢。这般才好有个说辞,那些都是胡扯。”
素远面上尽是急切。“如何不能说,那简大人素来勤勉,爱民,就是被人害了得。爹那时不也说简大人那案子尽是疑点,打算过些时日便一道上书托人查查的吗?那如今呢?”
素夫人:“如今简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素远回:“此言差矣。他家女儿还在呢,还了清白,那她也有分明呀。还是好人家女儿,不是那妄官之女。”
素夫人:“然后呢?同你、同家里何干?”
素远脱口而出:“同窗一场,自该多想一二。更何况......”顿时止了口。不能说义妹,这要是说了出去,以后无论家里还是萧府,只怕都会以异性兄妹说事,那怕是真的无缘了。自己叫来是亲,可真将事情过了堂,便又是另一番事了。从前是想过堂,如今,不想了。如今母亲这般态度,也不能提,提亲。
璩虞常邀萧府一行人赏梅赏景,作诗花梅。在学府中亦是将目光常落眼萧家严处。无有屏风,众人皆是看个分明。
甚之,萧亦柔问过一次萧家严的想法。萧家严只道:“正常交际。”
换萧建章问时,萧家严却道:“并不逾越的瞧瞧,璩家也不错,只是这璩小姐被独养在外祖家,只怕是在家不太得宠。性子也稍显豪爽。”
几次冬宴,学府众人皆参加。
半月又半月。
萧府的信终是来了。
信上萧国公的笔迹,经萧兴昌瞧后确认无疑。上写:“玉佩之事,确有其事。无甚隐瞒,诸般因果,斟酌自定。”
萧府之中,一个瞧一个的谁也未先开口言。还是萧家严收了信在手,良久后才道:“待,唐致仕再上门时,再论吧。想法子以他品行不端,推脱。不成就......建章,你主意多,兴昌你把关。”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设个局?”萧兴昌问。
“不需说的这般明白吧。”萧家严回道,算是认了。
萧兴昌右手两指不住的捻动。
两日后,众人寻常在兴昌茶馆用膳。险些遇上唐致仕。萧亦柔急忙带着丫鬟先行,萧兴昌为首拖住他,另两人在远掩护。
归府路上,轿子忽而打颤,其后一柱断裂。萧亦柔被震摔了一下,其后坐在轿中等着他们处理。
未等再行路,忽而一个声音道:“亓官不在。被派出去找萧小姐了。真的萧家小姐。”
“什么意思?”萧亦柔急忙回问。却未主意声音明显过大。压低后又道,“盼夏她们呢?”
“晕了,无事。马上醒。”那人继续道。
“寻人去了是何意?之前不是四方断定,我是真的了吗?”萧亦柔问着,越发的不安。
“唐家忽来联姻。萧大少爷的书信石破天惊,萧府那头,埋得人回报,国公爷对您起疑,也派人在查。该就是您与浩然少爷出走之事。那事瞒的死,只有当事人才知。亓官让我问您一句,您当真想不起来了?”
“你回亓官,我先是映容。再是萧亦柔。”
“明白。亓官还嘱咐了,您若是觉得事有不对,去永昌茶馆找东家。自有接应。若是性命不保,能逃即逃。若被押回京路上,崇阳陵府。可硬闯。自有人护。”
萧亦柔故作镇定,只道:“知道了。”
不多时听到下人急唤的声音。萧亦柔才掀开轿帘,故作惊讶的问:“怎了?怎还未修好?盼夏这是?”
......如此归府自被萧家严责问。避开众人,萧家严倒也干脆,直接问:“怎啦?需要秘密传达,大街上便不避讳了?可寻到什么机密报上去保命了?”
“哥,你说何呢?”萧亦柔只得故作生气。
“说何呢,你自己清楚。”萧家严从站立改为端坐。
“我问心无愧。”萧亦柔也嘴硬的坐在他身侧,却是别过头去。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萧家严站起身来,重站到萧亦柔身前,抬手以手掌拍了拍萧亦柔的脸。却很轻柔。
“哥......要是我问心有愧呢?”萧亦柔忽而问。
萧家严并未说话,只深深一声叹息。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亦柔又道。
“赤等查不查唐家呀?”萧家严忽而道。
“什么意思呀?”萧亦柔忽而站起身来。
“没下个令,让你嫁去唐家查查贪腐案?端了唐家,只怕朝廷够用几朝的了。”萧家严话语中极其平静。
“哥的意思是,让我嫁去唐家是吗?堂哥他们不是在想法子呢吗?您不是说找小妹回来......”萧亦柔一时不知该从何切入。
“如果你就是真的,如何再找?莫说十年、八年,不可能有那个人的。”
萧亦柔一时哑口无言。目光瞧着地面直至良久,才道:“如果我是亲妹妹,哥哥就要让我去吗?如果......组织不让我去呢?让我留在萧家呢?毕竟,安排个人进来不容易。”
“那组织会给你想办法的,不是吗?例如,嫁过去后弄残了他。或是......出个什么罗乱,让你们和离,哪怕不拆家,让你回来住一阵。不也是回来的法子吗?”萧家严说的仿若那些画面已在他眼前。
萧亦柔面无表情的听着,只待萧家严说完,忽而笑颜如花,抬头仰视着萧家严。“那堂哥他们现在在作何?我还以为,是做局不让我嫁呢。该不会是做局,让我嫁后如何归家吧。也是,我现在在外名声也不怎好。同浩然,浩然亡故。同素远,素远背弃。同您......”
萧家严蹙着眉头听着。
“直悖人伦......”
“亦柔。”萧家严忍不住出声唤道。
“哥哥,我是亲妹妹,你就将我嫁过去,是吗?如果我不是呢?”
萧亦柔笑意未减。顿了顿后继续道:“我就是萧家女儿。今儿他们就是来警告我的。如果我叛,我就是一死。并且他们有能力,今儿就是他们给我的警告。哥哥还以为我......哼。”萧亦柔故作苦笑,那泪说来就来。却是因心中生出的难过,因经历这些事后,是与反,真与假全都相互交织,连自己都分不清、道不明。甚至想着,打从在兴昌那瞧了医书,打从瞧见特制的簪子,想着能抹毒封喉,那也能用于旁的,那时便隐隐生了主意。在银针上做手脚时就防着滴血验亲。医书古籍也有相悖之处,数本中常有悖论。那事便不是万无一失,谁又能证明再来之人便是真女儿,而我定是假的。我还占着样貌呢。转眸间,不经意的带有利芒,扫过萧家严的眼眸。
萧家严有些愣住,似乎未曾见到这般的萧亦柔。
“富贵哥哥不稀罕,权位呢?瞧哥哥今日当这个家主的位置如此得心应手。哥哥双生、卵生。能分清谁是兄、谁是弟吗?那当初所谓的“长兄为父”。哥哥便是哥哥吗?”
“你想说何?”萧家严问。
“是哥哥选了权位,还是爹爹选了哥哥?”
萧家严两眉紧皱。
“如今,哥哥在权位和亲妹妹之间,仍是选权位。不愧是未来家主!”萧亦柔的话讽刺之味十分明显。
“委屈什么?何止是你,日后我也是要走联姻这条路的。喜欢不喜欢重要吗?谁不为了家族牺牲些什么,就为自己活,不怕背后的族人戳脊梁骨吗?”
“亲族?哼。为什么我要为了他们舍弃?为什么我要为了家族?我自小养在简府,萧府或是本家罗府的亲族,与我有何相关?家族给了我什么?”萧亦柔回道。
“无关?你现在吃穿用度那样不是家族给的?”萧家严的音量也不由得提高,却也格外的压制着。
“不是哥哥给的吗?”萧亦柔回道。
萧家严闻此,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之上,脾气略减,可胸口仍闷着气,未吐不快。
“哥哥真的觉得联姻不好吗?我瞧您不大所谓呢。”萧亦柔略转身子,背对之瞧着萧家严的书架子。“有高门第的夫人,她们家世好,自小被教养的更好。知书达理、言行尽显。你出门去讲,无论面子、里子都好看的紧嘞。日后朝堂之上更有助力,哪里不喜欢。大哥身为内定的当家,名声在外,就算府中唤您大少爷,外头可是喊小公爷。还是国姓爷府上的小公爷,自从爹爹被封赏,您就跟着改了姓。咱们国中,除了同皇室沾亲带故的,只您姓萧,如今正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未来承继的国公之位,可您偏还自己科考博功名,任谁不得夸,不得奉承?不想将女儿嫁给您?您可是同堂哥几个不大一般,您在府独一无二。小哥天下谁人知他?您想不认便不认,只道他面容相似来冒充的罢了,天下自有说道。”
“萧亦柔。”萧家严唤了一句,并不想听下去。
“她们诸般好,自也贤惠。哪怕......不喜,可自小受的大门教养,也会面子上过得去。而大哥呢,就算不喜夫人,也无妨。左右还有妾室呢。夜里能寻喜欢的陪着、宠着、爱着。所谓正室不过就是摆设,一月去个两次忍忍也就罢了,是不是?”萧亦柔转过身来,瞧着萧家严面上已十分难看。却并未住口,仍是道:“那我呢?我日后嫁了不喜的。我也能养几个我喜欢的人瞧着吗?哪个夫家能许我这般?您能允许吗?世间让吗?您定觉得好生无稽之谈。是呀,连这个世道都会唾弃我不洁不贞,可凭什么?男子就可以呢?”
萧家严松开紧抿的唇,只吐出几个字来。“总有法子的,若是真到了那一日......”
“若真有一日,哥哥你能来吗?”
“能来?作何?”萧家严微微侧着头,眯着眼,眼眸中光芒内敛的直对萧亦柔的眼中。
“哥哥想作何呀?能作何?愿意作何?被我养着凭着哥哥的气性成吗?”萧亦柔说完负气而走。
“萧亦柔!”萧家严空喊一声,还在体味方才萧亦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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