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郭夫人重回了电话,郭旎太了解她,达不到目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该恨吗?
恨吧,恨她固执,强势,不准许郭旎生出二心,更恨她没有那么爱自己。
可是把她带到世界上的人也是她,给予她生命,陪伴她成长,她只是一个普通母亲而已。
叫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那头很快接通,传入耳的是噼里啪啦的麻将碰撞声,此起彼伏,郭夫人起身走到窗边,换了位太太接替她的位置坐下。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郭夫人话语里带着责备。
郭旎不知道怎么给出能令她满意的回答,和原生家庭相处这门课如果一百分是满分,纵使成绩优异如她,都远远达不到及格标准。
没有谁对谁错,是命运的无奈,让她在无尽的无力感中沉沦。
郭夫人年轻时是小有名气的舞蹈家,美人细腰,上流圈层内抱着玩一玩心态追她的人不少,郭先生绝不是其中最有钱的,却是最舍得为她花钱的。
奢靡的象牙塔困住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她为了男人,选择放弃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认定自己是找到了真爱。
这段婚姻最开始的两年,大家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几乎唾手可得,郭先生生意越做越大,财富越积越多,他们日子也越来越好。
郭先生宠她护她爱她,郭夫人一时间风头无二。
人人见了郭夫人都要夸赞她一句命好,从一个话剧社出身的小戏子纵身一跃成为二流世家的富太太,她靠着美貌这张单牌打出了王炸。
同阶层圈子内,有人艳羡,有人嫉恨。
以色侍人,色衰爱驰。
再美的花,过了花期也会枯萎,她忘了男人骨子里的劣根,忘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是遵循价值交换,开始幻想试图用一个孩子捆住他,能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回头多看她一眼,继续着她浑浊的幻梦。
于是郭旎出生了。
她从一出生开始被人当做工具,当年如果没有大师的一卦,她想郭夫人应该成功了一半。
那时候的郭夫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单纯令她可悲,她太过憧憬所谓爱情,抛弃了事业,放弃了自我,忘了枕边人早已不再是她的身边人,执拗的等着他转身投回有她的“家”。
直到现在她仍宁愿忍受痛苦,也不愿为此做出改变。
郭旎生硬说,“上午在开会,很忙。”
“很忙?”郭夫人冷嗤,“你有什么可忙的?”
郭旎和她沟通不了,她们本质上不是一类人。
“我上次给你相了几家,其中有一家最合适不过。”郭夫人话里话外是掩不住的喜悦,“我和林太约过几次才知道原来我们两家是世交。”
郭旎很想问问她,既然是世交,为什么会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婚约要现谈。
这番话漏洞百出,是经不起推敲的。
说她天真无邪,涉世不深,不谙世事,郭旎是不信的,曾经的郭夫人立足圈内,有手段让郭先生娶她进门,能打出来一手好牌的人,足矣证明她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郭旎给不出答案。
“不过可惜,传说林先生过世早,这些年林家一直是林太在料理。”郭夫人惋惜,“林生在世他们家的净值资产还能再翻三个跟头 。”
郭夫人告诉她,林太本家在香港小有地位,是港资企业,林太和她承诺,两家联姻后, 她会立刻向郭家助资,帮助郭家度过眼前的难关,黔驴技穷,她父亲也格外看重这门婚事。
“林太的儿子是很优秀的,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短短打拼几年,就有了不小的成绩。年轻人交个朋友见一面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郭夫人偷瞄了眼听闻声音朝她这边看过来的太太们,她知道这种男人在上层圈的抢手的很,刻意压低声音,“妈妈没求过你什么,你爸爸和我保证了,这次和林家的合作下来后,他就不用在外奔波那么忙了,他可以有时间静下心来多陪陪妈妈。小旎你知道的,妈妈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对吧?”郭夫人字里行间洋溢着憧憬的幸福,只是她知道那份幸福里没有她。
郭旎攥着电话的手紧了紧,良久无奈叹了口气。
呼之欲出的话在她舌尖反复打转最终还是被她咽下去。
她父亲的话保真吗?
她母亲真的不知道吗?
三个人都对答案心知肚明。
“好。”郭旎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郭夫人如释重负,解决了个大麻烦问题,连带对她宽容了几分,“小旎,你现在刚回国有地方住吗?”
“这周末回家一趟吧,妈妈好久都没有见你了。”
郭旎有些失望,又拒绝不了她。
她不爱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对数次出轨的丈夫保留无限的宽容和幻想,没人能救得了她。
郭夫人告诉郭旎,一会儿等她玩完牌会把林太儿子的联系方式发到她手机,“你不要错过了自己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机遇。”女孩子太矜持不是什么好事情。
郭旎不欲再纠正她的言论,郭夫人听不进去,还会认为自己对她不服从,郭旎变了,不再是她的好女儿。
理念因果种下,郭夫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郭旎每次和郭夫人交流完总感到身心俱疲,情绪在崩溃边缘反复拉扯,那又能怎样呢?她对她的感情太复杂。
靠男人抓机遇不是绝对不对,主要取决于怎么抓,到底值不值得她付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而是一门经济学课程,她要衡量投入成本与产出收益,以实现利润最大化。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她自讽笑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理性的连自己都要不认识了。命运的安排让她挣脱不开。
郭旎啊,郭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付总上班把郭旎叫过去,法务拟完了阶段性合作协议,考虑到斯女士现在还在外开会,他们不好催的紧,这份合同又要的急。
斯女士的多重身份叠加,他们要衡量其中的弯弯绕绕。
付总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语重心长的暗示道,“从回国到接手项目,你的专业和用心大家都有目共睹,后续还得继续和斯女士推进项目,辛苦了。”他高薪挖郭旎回来可不是让她坐享其成,郭旎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点到为止。
郭旎脸上挤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您言重了。”
回到办公室,大脑飞速运转,还真让她找到了相对体面解决的办法,郭旎喊了Clara进来。
项目伊始,斯女士助理曾交给他们一份负责展览人员基本信息表让他们填下,这事儿并不罕见,当时郭旎忙着考察展馆场地,将这事儿抛在脑后交给了Clara。
Clara轻敲办公室玻璃门得到郭旎应允后,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旎姐,基本信息表我核对过几遍,应该是没问题的。”Clara双手将文件递到郭旎面前,眼神紧紧盯着她,内心祈祷。
郭旎点头,快速翻阅着,“不错。”郭旎赞赏的看着Clara。
她记忆力一向不错,这份资料里唯独少了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个忽略不掉的重要人物。
郭旎抬头看向Clara,见她眼神躲闪大概猜到了几分,她尽量使自己语气温和下来,“我发现这份信息里少了个很重要的人,你知道是谁吗?”女人眼中透露着审视的光,眉头拧成一团。
“我……”Clara脑子“嗡”的一声,刹那间一片空白,心脏疯狂跳动,直勾勾的盯着郭旎。
策展人助理的名字出不出现并不重要,之前Clara跟过的老师,有的展览也不会都带上她的名字,这件事她早就习以为常,。
Clara以为郭旎和其他的策展人老师一眼,对提交基本信息这种小事情不会太在意,随缘罢了。
斯女士助理当时送过来的文件硬性要求是必须填写本人中文姓名,一方面的考虑到参与人员大多是国内人士,为了方便各方人员沟通和识别,另一方面也是衡量到展览的特色主义,加入英文署名太过突兀。
其中缘故Clara难以启齿,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一个名字就放弃署名机会,职场如战场,是要卯足了劲儿往上爬的。
对上郭旎的不解的目光,她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老师……我回去重新加上。”Clara上前准备抽回文件却被郭旎一把摁住。
郭旎站起身走到Clara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吗?我相信你,这其中你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Clara红了脸,在她鼓励的目光中犹豫一下,小声说,“对接的时候,斯女士那边要的信息是证件上的名字,不能用花名。”
“
旎姐,我们家四个女儿。”Clara自嘲道,“您可能不太懂。”
“我知道了。”郭旎若有所思拉着Clara坐下, “你的能力,努力和价值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们看重的是每个人在团队内的付出,斯女士那里我会去沟通一下,这件事他们考虑的的确不是很妥当。”
郭旎本想借着基本信息表同斯女士助理建联,有了Clara的事情,她倒是觉得可以直接和斯女士对话,隐晦的提及一下这个问题。
行业内的玻璃天花板本就是客观存在,大多数时候大家选择视而不见。她们不应该助长,而是应该相互扶持,打破阻碍,实现更高的目标
Clara绝非是一个个例,有些东西她们无力改变,但是可以很简单的做到规避二次伤害。
郭旎寻了个合适的时间和斯女士进行了一次有效通话,在此之前她权衡过很多次用词,找了个恰当的切入点。
通话次数多了不好,会让人质疑你是不是不够专业,能推动产生实质性内容才是最终目的。
不出郭旎所料,李斯慎是个绕不过的好话题。
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斯女士似乎对他上不上进毫无关心之意,一昧的在问她这些天李斯慎是否有来上班。短暂沉默后,斯女士干笑两声,声音里充满尴尬与无奈,“我从不指望他能材,主要是想让你看着他,别让他走上歧途,每天最好能有点事情做。”
“郭旎啊,他太轴了,没人能劝得住。”斯女士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那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呢,恍如隔世经年。
郭旎紧跟着客套两声,双方都不傻,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庆幸斯女士口头带过后,尚未做出任何实质性举动来压迫自己去“看着”李斯慎,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仿佛是一个母亲来自心底的声音,她压抑的太久,也没有个合适人能诉说。
郭旎周四晚上下班在单元门下遇见了个不速之客。
他们小区安保情况整齐有一定保障,有明确规定禁止外来车辆进入,一定非要进来的话也会经过一系列程序,最起码也得取得业主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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