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霭停云,濛濛时雨,街道口处行人的步伐纷纷匆忙了些,紧缩在伞下,躲避这越下越急的雨。
“这小姑娘出什么事了?”
说话的女人将自己的头往伞外抻了抻,好奇地张望不远处奇装异服的年轻女人,可那人身上几十道斑驳可怖的血痕又让她瑟缩回了伞内。
不仅是她,整个街口的人一时都忘了躲雨赶路,个个面面相觑。
磨叽犹豫却也顺理成章将路边这满身血迹的女人零散地围了个圈。
有伞的撑高点,让没伞的也挤进来,踮脚插缝观望着。
其中有人心急,忍不住嚷嚷着关怀几句:“妹子你咋了,赶紧去医院吧!”
“是呀是呀,这还下着雨,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医院……”若尘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呢喃,浑身都是噬骨的痛,“什么是医院?”
一袭青色长衫已经浸满了鲜血,这无边的雨落在她泛着疲乏的冷的面容,最后化为迷茫。
她声音太弱,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却没见她再开口。
眼见人已经快晕倒在街上,有个年轻女学生寻思着再不送去医院就要失血过度而亡,急忙拨打了120,却被一双素白修长的手轻轻拦住。
她不满地抬头,又让这双手的主人一转而过的面容钉在原地——
如水墨般宁静,温和的眼睛,唇色浅淡,纤长的睫羽还沾着些雨滴,掉落下来都显得春色格外甘翠。
面容柔和,清冽,像此时耳畔淌过的春雨,淅淅沥沥。
这美得令人平和的女人轻轻一笑,怒意和不满便瞬间被雨击倒在地,滚入井内,飞散大气层。
学生回过神,想问她为什么不叫救护车,却见她已然朝躺在地上的病女人走了过去,浅灰色长袖,撑着一把黑伞,背影单薄。
在她之前,有一个大汉走上前弯下腰似乎在询问什么,却被这病女人重重一掌推倒在地,雨伞翻转,淋湿了一身。
人群一下便沸腾起来,有不少都在指责这怪人恩将仇报,身上伤成这样也不知是干了什么坏事遭的报应
她依旧在往前走,步子一顿不顿。
眼前陌生的高楼大厦逐渐模糊,充满恶意的话充斥若尘耳边,她的唇线不由抿成一条细缝,只是紧紧握着腰上的玉佩。
一股檀木冷香就着冷冽清甜的雨裹住了自己,她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女人弯下身子,长睫低垂,披散在肩后的一头乌黑长直发随着动作垂落下来,泛着冰凉的光泽。
若尘瞧着她的面貌,恍了心神,直到被这人毫不嫌恶地单手抱起,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点了头。
先前被推倒的汉子见两人要走,急忙叫嚣:“死女人讲不讲道理啊,推了人就想跑吗?”
人群中有附和声。
常声离开的脚步一顿,一手撑着伞,一手托着她的腿,衣袖好像被某人轻轻扯动,温凉的触感像隔着层纱,传递到了肌肤。
这礼貌疏涩的动作应着耳旁人的轻语。
“勿要向他道歉……”
她咳了一声勉强补充:“这贼人先前要偷我的玉佩…”
话落常声眯了眯眼,薄唇一张便叫嚷起来:“什么啊?!都这样了他还偷你的金戒指?”
若尘皱起眉,不解她为何如此大声篡改自己的话,却见女人说完后理直气壮地抬腿给汉子踹了一脚——
于是抿抿唇,默然地闭上了眼。
众人心思率真,听了这话又开始替可怜的女人抱不平,交头接耳地骂起地上的汉子。
怎么能心思不正到发这种病人财,真是世风日下……
雨越下越急,冲散了人群与若尘流在地上的血,那个年轻女学生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
灰尘般的细雨珠从额间滑落,两人走的正是山路,雨打竹林,春风料峭,雾气在林间升腾,有青苔的清香混着松木香,竹叶香,还有山野粗犷的,潮湿的腥味。
若尘抬头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空气中隐隐浮起股绵长的,迷糊的涩意,让她深深叹了口气,失去意识后栽落女人的肩头。
她来自七域也雾城,第三十任城主,接替不过半月,便倦怠城中事务。
没有任何迟疑,离城而去,遮掩面容来到整个七域最神秘的地方——
朔原之北,世界的尽头。
那里雾气弥漫,人人都说,穿过这场雾,便能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这雾被世人唤作归来雾。
若尘对于这样的诱惑无可厚非,不过是城名也带了个雾字,觉得有些眼缘便去了。
连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想要些什么。
是否这样的指引也是天意?
穿雾途中,也雾城遭三城来犯。
她静坐雾中阖目,只以分身立于城头,衣衫飘飘,长身负剑,神色漠然。
黑云压城。
她提剑,浅蓝色束发带飞扬,四溢的剑光宛若与风合奏。
杀了三天四夜,城门未损分毫,一人独战三大城主,天地领域中,剑气纵横。
尘嚣弥漫,若尘收了剑鞘,敛着眉目将他们扔下山头。
血染山峰,一战成名。
人人皆知这任也雾城主有通天之能,当然,除了远在异世的常声。
她向来不爱掺和这些。
战后不过半分,神识便被卷进扭曲混乱的交叠时空中,天翻地覆之下陷入沉寂。
再一睁眼便是这高楼林立,车流不息的新世界。
迷糊中身上多处伤口传来一阵清凉感,女人擦拭涂抹得很温柔,从眉骨到脚腕,分分寸寸不舍遗落,摩挲,撩拨着她的感官。
这样的触感,混着草药膏的清涩味,让她迷醉,于是缓慢,松弛地睡了过去。
常声涂完药擦了擦手,右腿松松垮垮搭在左腿膝盖上,两指夹着根细长香烟,却不点燃,思索了很久。
她低垂着眼,看若尘纤长浓密的睫毛,一双清冷的银灰色眸,薄雾浓云,眼比容光恍人心神。
窗檐雨滴迟迟,在这一息化骤雪而落。
琨玉秋霜,冷清料峭。
她倒是想起去过几次的也雾城,六千米高峰上,终年大雪,那里的人好似都是这般淡漠沉寂的神情。
也许因为漫长的冬季,也许是在高山之上,执长剑的人下意识去与世隔绝。
她忽地笑了,笑自己飘忽的思绪,也雾城和这里可是远甚南北极的天壤之离。
常声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把玩着长烟,下意识探去对方神元经脉,却猛地被一道无形的规则镇压,神识激荡。
竟是天道?为何?
她愣了好一会,原本起的疑心更甚了,这几年来两个世界的维度创缝稍微好转了些,自己也时常盯着,怎么还会有七域的人莫名穿越此地,而且还查看不了她的神元?
屋檐的雨滴积了又积,倏地一团砸落在窗外的空调外机,常声听着雨声,下巴撑得逐渐僵硬,眉毛无意识皱起,若尘那副狼狈迷茫的模样屡屡闪过脑海,不似作假,应当不是有备而来,图谋不轨之人。
她今天本来在对家公司里转悠,却猛然发现整个空间的运转生锈般的钝感,尽管是在毫秒间,依旧被她察觉到。
于是急忙出去查看,便见着人群所围的若尘。
若是异世灵力一事泄露,对这社会的秩序显然弊大于利,她不得不抱着这女人回家照看。
思来想去半天,听着床上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和缓,索性便放平了心,起身理理衣摆,拉上帘子走到露天阳台抽了支烟。
她这一昏便是大半天,常声趁着雨停便去外面多买了些饭菜打包回来。
早上的事似乎没有引起多大讨论,毕竟当时雨急,街边聚起的人也不算多。
常声回家下了车,提着饭菜上楼,抬头看见卧室里空荡荡的被褥,人影不见。
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一柄冰凉锋利的匕首抵上她的脖颈,伴着一句毫无腔调起伏的冷冰冰的质问——
“这是何地?”
常声料是那膏药效果极好,这女人不仅伤好了许多,还静下心思考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只不过拿着匕首胁迫救命恩人,还真是让她心寒。
“这是我家。”
于是她没好气道,不耐的话语却引起这位天外来客的不满。
一时杀意激昂,搅得狂风不止。
若尘如墨的长发飞扬,弧光闪过,肃杀之意森然,常声转身侧过半分,在刀光倒影之间平静地扫过自己的面庞。
实际上她心里是又气又无奈,还没见过对救命恩人动口还动刀的。
简直是嚣张跋扈,目无天理!
“我再问一遍,这是何地。”
冰冷的刃脊贴近几分。
算了,天理这会在她手上。
常声吸吸鼻子,抬起眉毛立马认怂,嘴上速度不减分毫:“川云省熙洲市中部某个小县城。”
她顿了顿,又好整以暇笑笑,似有所指地补充:“现在是公元2xx0年。”
可惜无用,若尘连半句都无法理解。
见她恍惚,常声唇角一勾,装作一副体贴模样,张口便轻轻柔柔道。
“没事呀这位姐姐,我这人从小到大怪事就见得很多——”
话还未落这女人竟猛地飞身冲向窗外,满头发丝随着动作在狂风中缠乱,双手飞快掐诀,一柄无格长剑通体泛着冷光,宛若白虹般携带着滔天的灵力刺向苍穹!
还没刺呢,老天爷便特别应激,着急地唤出数道紫金色天雷劈向剑身,不过两个吐息,雷鸣剑鸣声轰隆隆响彻竹林。
饭盒掉落在地,常声目瞪口呆——
不是,穿越文都不是这样写的啊!?不应该先害怕茫然,然后重整旗鼓,慢慢融入新的世界吗?
这人怎么直接一副要破开虚空质问上天的恐怖架势?
常声猛地回过神来,慌里慌张跑下楼冲着天空喊叫:“等下等下…你在干嘛啊?你这样会被外面抓起来的啊!”
“你的伤也还没好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