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疑惑地看向栗夏，神情像是在确定到底是不是她发出的声音：“嗯？”
她食指点了下咖啡杯，“你怎么不套个套？”话说一半。她反应过来这句让人容易误解的话，连忙补充：“很凉。”
祁聿移开眼不看她，“忘了。”
听完所有对话的陈秘书这才上前将买来的水放在矮桌上。
祁聿对他说：“不知道你喝什么，给你随便买了一杯。”
“谢谢祁总。”他端起咖啡，很有眼色地离开：“我去拿两个杯套。”
栗夏这才注意到桌面上的标语【外带垃圾请自行清理，谢谢！】
一看就是被她这样的顾客光顾太多次了。
栗夏寻找垃圾桶的动作引起了祁聿的注意，没等他开口询问，只见她忽地浅浅笑了起来，将吸管纸折起来塞到上一波奶茶店客人遗留下来的吸管纸里。
停顿了会儿，她又把擦手纸也塞了进去。表情认真得像只乖顺的小猫。末了，她又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机灵很满意。
祁聿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动作，微风恰好拂过卷起她耳边的碎发，牵动着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明明长着一张甜美脸蛋，却是个不爱笑的性子。漂亮的杏眼本该是个清纯范儿，却因为习惯隐藏情绪，塑得整个人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偏偏这样的栗夏最让人着迷，接触到才让人发现她显露出的只是整个人的冰山一角。
栗夏做完一整套动作，抬眼发现奶茶店服务员小哥正在窗口盯着她看。
………
祁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咧开嘴笑了起来：“他一会儿估计会冲出来找你。”
“你就不能去买杯奶茶？”
“我就不给他增加工作量了。”
“那您真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
两人斗嘴的功夫，栗夏手机振动声不断。她就知道是唐娩了，只有这人会一句话拆成十行发过来。
【栗子】
【你】
【现在】
【在哪儿】
【？】
【Emoji】
【和祁聿在一起。】
祁聿提着水对她道：“走吧。”
栗夏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机械地跟上他的脚步，手指还在不停地回复手机上的消息。
她隔着屏幕都能窥见唐娩那八卦震惊样
【？】
【你俩什么情况？】
【你不是在厂里吗？】
【怎么和他在一块？！】
栗夏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但明显能让人感受到屏幕对面是她很亲近的人。
【厂里出了事，他正好是净安的客户，就一起调查了个事情。】
两个女孩虽然是高中玩到现在的死党，但唐娩向来聪明有眼力见。涉及到栗夏家里生意上的事，除非栗夏主动告诉她，否则绝对不会主动往下问。
栗夏坐回车里，给那端发送过去：【什么事？】
将近十年的交情，她太了解她了。唐娩只有有事时给她发消息才会有开场白，不然绝对直奔主题。
祁聿莫名有股烦躁涌上心头，他沉声问：“你去哪儿？”
什么人的消息她能这么关心？。
栗夏头也没抬，回道：“还是华悦。”
她见那头没回，发送：【说。】
【我想问你要祁聿的联系方式来着】
【不用了，栗子】
栗夏如果和祁聿是单纯的交情，一个联系方式不算什么。但他们是合作关系，唐娩拿着她给的联系方式去谈合作，很难不牵扯到她的面子。
栗夏瞟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我偷偷把他微信推给你。】
【姐！祁聿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你当他是吃素的？我好友申请还没通过，他都能猜到是你推的】
【我让他加你。】栗夏扣上了手机，任凭唐娩发什么通通没回。
她微微挪动身体朝向祁聿的位置，语气却不是求人的态度：“你能加个人吗？”
祁聿在一旁看她刚刚聊这么热火朝天，冷冷地问：“谁啊？”
“唐娩。”
他虚眯着眼睛看向她：“你那朋友？我已经拒绝过她了。”
“算是卖我个人情。”
“言医生，您已经欠我一个人情了。”
“下次我一起还。”
祁聿眉骨微凝，沉声说：“你家里人知道你在外面这样卖人情吗？”
栗夏听出他话里的不悦。她向来没受过谁的脾气，但此时此刻清楚自己在求人，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意：“这个人情仅限一个联系方式，后面你俩的合作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
祁聿被这句话气笑了，冷冷地扔下一句：“言医生，别被利用了还替人数钱呢。”
栗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起，立马变成了平时待人接物冷漠疏离的样子。她平静吩咐，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体恤：“陈秘书，靠边停车。”
车子减了速但没停下来。陈秘书从后视镜中看着祁聿，等待着他下达指令。
“靠边停。”栗夏声音不大，音调也不高但就是让人不由犯怵。
车子最终缓缓停下，栗夏开门下车，连个眼风都没再给祁聿。关门动作很轻却没有一丝留恋。
祁聿跟着她下车，追到人行道上把人截停。栗夏抬眼瞥到他的身姿，直接错身经过。
前者扫了眼后面的电动车，扯着她手臂往旁边带，语气平静地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看着点车。”
等电动车路过，栗夏挣脱他的手腕，一句话也不肯和他说，一股脑往前走。
她的步速能和祁聿比？况且她这种性子也不是为了甩人会自乱阵脚的人。祁聿不用追，很轻松就能跟上他：“突然下车干什么？”
栗夏把他当空气，冷着脸依旧不说话，她抬眼看向路边，招手就要拦车。
祁聿握住她的手腕往桥下的观景步道上拉。
“你放开我！”
祁聿反而整张手紧紧握住她：“你若是不嫌路人看热闹，咱俩就这样在路边僵持。”
“祁聿，你是不是有病！”
净安厂区为了降本建在郊外，桥边人并不多，尤其这种中午。栗夏半推半就跟着他来到桥边，祁聿就着她的动作松开了手。
“因为我不给她联系方式还是那句话？”
栗夏右手覆上被他攥住的手腕：“我的人际关系不需要你来评价吧？”
“我是没资格，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别—”
“你更没资格对唐娩说三道四！你想合作就合作，我没逼你，她也没逼你。”
祁聿被她气笑了，语气依旧温和：“从始至终我可没评价她一句。”
“你话里什么意思不明白？唐娩怎么样，特别是作为一个朋友怎么样我最清楚。轮不到别人来提醒我。”
祁聿轻笑，他也向来不是顺着人说话的性格：“你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栗小姐，你别忘了你是栗小姐。”
她睨他一眼很快把脸别过去，面上没什么大情绪起伏，“别他妈叫我栗小姐。”
“我不叫，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虚眯了下眼，嗓音仍旧听不出怒气：“你是被家里保护太好了吗？有的是要觊觎你人脉和资源的人。”
栗夏要被他气疯了：“我没记错你就见过她两次。少在这小人之心。”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感兴趣。我说的是你，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哪怕一瞬间。”
栗夏说话时阴恻恻的：“我怀疑什么？那你呢？你接近我为了什么？净安还是人脉、资源？”
祁聿整个人一僵，他无奈转过身、双手叉腰面向河岸，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他被她气笑了。
栗夏知道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否则以她的脾气绝对会转身就走，怎么会在原地等他下一步反应。
祁聿点了支烟，猛抽了一口转过身，吐出的烟气尽数扑在她脸上，他俯下身和她平视，近乎耳语：“那我们俩什么关系？朋友？”
“既然你接近我有所图，那就算不得。”
她俩谁撞的谁的车？谁主动给他敬酒？他蓄意接近她？
祁聿指尖的烟燃了大半，他又抽了一下，无奈地笑问：“她就这么好？让你这样维护？”
栗夏不紧不慢地说，语气不容置喙：“就这么好。”
她被烟呛地一阵咳嗽，祁聿把烟扔掉，说：“你知道分寸就行。”
栗夏下意识蹩下眉，他是她爹吗，让她知道分寸。
“您也是。”说完她错过他颀长的身躯抬步要走。
祁聿拉住她，两人相对而站：“怎么又要走？”
栗夏抬眼斜他：“我去哪儿还要和你报备？”
“又要去路边拦车？那车你能坐得惯？”
“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哪有这么矫情？”
祁聿转过身，握住她手肘：“也别没苦硬受。”
二人回到车上，陈秘书没看出他们面上有什么异样，但就是让人觉得不对劲。车内安静地让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栗夏靠在坐椅里，不由回忆起刚刚情绪失控的场景。之前也不是没听过别人对唐娩更过分的评价和猜忌，她都没像今天这样失控。
想到这，她突然坐直了些，出声打破了车内沉寂的氛围：“你现在加一下她。”
祁聿眯起眼睛打量她，嘴巴张了半天也仅仅从齿间挤出一个字：“行。”
他打开手机问道：“手机号。”
“我直接微信推给你。”
祁聿摇头轻笑：“我还真好奇什么人能让言医生这么两肋插刀。”
栗夏终于笑了笑，牵连着眼角都弯起一个弧度：“您还是别好奇了。她刚失恋，正见不得男人，你打听前最好变个性。”
祁聿这才感受到她情绪稍有缓和，面无表情地开玩笑也只有栗夏了。
送完栗夏后，车辆朝繁华的写字楼群行驶。
祁聿合眼休息，脑海里反反复复重复刚刚的不快。他睁开眼问道：“鞋子什么时候才能定制好？”
陈秘书回答：“店家说最早要明天下午。”
“让他加急。”
“好的，老板，我再催一遍。”
安静的车内响起铃声，祁聿扫了一眼，点了支烟才接，“喂。”
“喂，哥，今晚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祁聿轻挑了挑眉：“就我们俩？”
那端犹豫了瞬，低声说：“还有咱妈。”钱向恒看他不回，急声道：“哥，就一起吃个晚饭，妈也想见你了。”
祁聿沉默很久才回：“把地址发给我。”挂断电话后，他不紧不慢地抽着烟，抖掉烟灰后才低声说：“掉头吧，去丽曼。”
“挑个不堵的道。”他补充。
丽曼这种酒店一定位于一座城市最繁华的CBD，又处于晚高峰，哪儿有不堵的道？陈秘书了然，让他绕路，拖拖时间。
.
祁聿下车后被侍者引到顶层包厢，他短促地笑了声，三个人还非要弄个包厢，免不了又是一顿吵。
“哥，你来了。”
祁聿朝钱向恒点头，朝着坐在里面的林秋月低声喊：“妈。”
“来这么晚，我以为你不来了。”
祁聿靠着钱向恒坐下：“不是说好的六点。”
林秋月和祁聿说话惯来没好气：“有个机会可以调到中盛总部，我想你也听说了。”
“嗯。”
林秋月一个眼神斜过去，对他的答案表示不满意，“总部在上海，你调过去工作两年再回来，混个分公司CEO没太大问题。”
她语调少见地缓了下来：“况且，那时候，家里和中盛的项目合作也方便些。”
祁聿拒绝掉：“妈，我没那个打算。”
“你知道很多人挤破头要这个机会？”
“我知道。”他深呼吸吐出口气后才开口：“我就想在江城，突然换个城市不习惯。”
钱向恒扫了两眼左右两位的脸色，笑着缓和气氛：“哥，江城到上海高铁不到两个小时。很近。”
“我觉得我现在这个位置挺好的。”
“一个副经理的位置就让你满足了？”
祁聿抬眼看向林秋月，平静道：“满足了。”
“你不为你自己，也考虑考虑向恒和我。向恒一个人。以后免不了要你们相互帮衬，我们当初待你不薄，是你自己非要离开。”
终于能从祁聿声音里听出情绪波动，“我知道。但调派这件事我不愿意。”
林秋月的音量再次拔高，指尖点着桌子，“你知道？你准备拿什么还？你现在一个副经理有多少权？能做多少事？”
“妈，你把我和我的工作分开行吗？”
“分开？”林秋月冷哼一声，理智渐退：“你现在知道公私分明了？”她重重地点了两下桌子：“你工作都是我替你打点通融的，不是我给你走后门你能走这么顺？”
祁聿整个人愣住，惊讶地盯着她看，“你说什么？”
她冷笑，眼神中写满了可笑：“你不会以为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吧？”
林秋月看他没反应，仅存的理智也被消磨殆尽：“你今年才二十五岁，你以为凭你那点本事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你怎么就和你爸一样，容不得人说半点。”
钱向恒顾头不顾腚，两边劝：“妈，你冷静点。”
祁聿突然吼出声，包厢内的嘈杂顿时被他的音量击破：“我没让你那么做！”
“你以为我想？你有这个本事需要我这么做？”
祁聿莫地沉默，愣愣地盯着林秋月发怒。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其他所有的感官尽数失效。
当年，她是这样强迫祁江远的，现在又要这样逼他。连用的话术都一模一样。
“哥…！”钱向恒央求地喊他，让他做出点反应，两个儿子都清楚沉默是林秋月最受不得的。
她年轻时是林家千娇百宠的女儿，就连这种冷眼她也受不了。
“妈，您休息吧，以后不用您再给我费心打点了。”祁聿站起来转身朝门外走，任凭林秋月在后面喊也没回头。
祁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走出酒店大楼，已经有些凛冽的秋风迎面吹来时，他才找回自己。
他长呼一口气，摸开口袋点烟……
我们阿娩当然不是利用夏夏啦。
这个冲突的原因是祁聿关心夏夏追念高中同学情分被利用。而夏夏呢，已经开始在乎祁聿的看法啦。可以说，她单独为祁聿制订了一个标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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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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