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这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然而此刻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却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桌子边围坐着九个人,很明显是一大家子。
“我不舒服,去趟卫生间。”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女站起身,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大步往厕所走去。
这已经是十六岁的云舒有记忆以来,不知道第多少次没好好吃过一顿团圆饭了。
“诶,小舒!”她听见母亲唤了她一声,但她没有回头。
剩下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而后纷纷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云舒来到窗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身后来了人,她诧异地回头,撞上了堂妹云念那双平静而幽深的眼眸。
堂妹比她小一岁,性格却跟她天差地别,以至于她们这十几年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
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就那样呆愣地对视着。这时,云舒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血腥的一幕,顷刻间她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见鬼了?”云念疑惑不已,同样被她吓了一跳,犹豫着走上前去搀扶她。
云舒脸色煞白,大口喘着气,想要平复刚刚受到的惊吓。
“是我的幻觉吗?”她喃喃自语,没有让云念扶,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云念皱了皱眉,露出嫌弃的神情,瞥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
“爷爷给你留了汤圆,在厨房。”云念走了两步后顿住,语气不咸不淡,说完不再停留,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云舒仍对刚刚看见的画面心有余悸,拍了拍衣服后面的灰尘,走另一条过道去了厨房。
夜半时分,她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那个恐怖的场景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在那几秒里,目睹了堂妹云念惨死在荒郊野外。那张脸她绝对不会看错,可画面也只是转瞬即逝,她来不及确认周围的具体环境,云念的瞳孔中便只剩下了她的影子。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不可能会发生,可短短几秒给她带来的冲击却再真实不过,她隐隐感到不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减轻这种恐惧。
他们家跟叔叔一家向来不合,因为家里两位老人从来不会一碗水端平,可说到底她并不讨厌这个堂妹,如果云念真的某一天遭遇了不测,她估计会崩溃。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返校,把路上碰见的同学吓了一跳,纷纷好奇地问她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云舒没有解释,只是一笑而过。
晚饭时间她还得去广播室播音,所以必须趁中午的时间休息一下。
她高一上学期就进了广播站,现在已经当上了副站长,曾连续三个学期斩获“最具人气广播员”这个奖项。
下完最后一节课,她整理好桌面,带上稿子和保温杯出了教室。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蹲下身打算系好,这时头顶传来两个男生谈笑的声音,紧接着她听见其中一个人惊呼一声:“诶,你别撞着人家了!”
“啊,同学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
紧随其后另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她惊讶地抬头,正好和男生的视线对上,这才注意到对方竟然蹲在了她面前。
男生有着一张精雕细琢的脸,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讶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澄澈而明亮,少年感十足。
她失神了片刻,赶紧站起身来,险些撞到了他。
男生慌忙后退一步,险些跌坐在地,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偏头躲开了她的目光。
“没关系。”她扯了扯嘴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快步往对面的楼走去。
“那不是……云舒吗?”
她没走几步,听见另一个男生的话,吃惊地回过头去看,只见说话的男生的肩膀被刚刚那个跟她对视的男生拍了一下,两人在第一个楼梯间拐了弯。
云舒负责的是广播站上学期特地开设的“我的奇思妙想”栏目,素材全部来源于同学们的投稿,每次朗读三篇,这个栏目自设立以来就好评如潮。
跟她搭档的是同年级的一个男生,在站里是“最有潜力”的存在。
“下午好,欢迎收听‘声声入耳’,我是广播员云舒。”
她从小学起就担任学校的广播员,曾受过多年培训,专业程度毋庸置疑,每次都能很快进入状态。
今天朗读的第一封投稿名字叫做“改变过去是否能改变未来”,光是标题就让人耳目一新。由于她早已练就了“滴水不漏”的本事,时间不够的情况下无法提前将稿子顺一遍,自然对这篇投稿充满了好奇。
“我常常想,人生的遗憾这么多,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回到过去,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有机会弥补那些将会困扰我一生的憾事呢……”
“但是我清楚,如果真的能够改变这一切,我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给我一次机会,哪怕是飞蛾扑火,我也愿意……”
这个话题引起了云舒的深思,可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活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是能让她抱憾终身的。
半个小时的播音时间过得飞快,她独自一人去到食堂吃晚饭,望着空荡荡的餐厅,一种突如其来的落寞涌上心头。
正埋头吃饭的时候,一阵零散的脚步声传来,她抬眼望去,看到了七八个穿着定制的黑色长款棉服的男生,看样子像是篮球队的。
她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傍晚那个男生,而他恰好也在这时看向她这边,两人目光撞上,同时愣住。
说不清为什么,只要一跟他对上视线,她就挪不开眼,他的那双清澈眼眸像是有魔力一般,尤其是看不透他眼中的情绪这一点,更加让人有探索欲。
“干嘛呀明序?一看到美女就移不开眼睛,小心人家打你!”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他却依旧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令云舒意想不到的是,她透过他的眼睛再次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然而这次的场景异常清晰,不但如此,主角竟然还是——他和她。
她看见在一处陌生的教学楼前,他递给自己一张方形纸条,而后两人分别进了相连的两个教室。
尽管看装修风格不像是在他们自己的学校,可两人手上都拿着考试工具袋,而且都没穿校服,这说明什么呢……
画面持续了不到十秒便消失了,她猛地一怔,回过神来时,她眉头紧锁,而他同样一头雾水的样子,犹豫了两秒扭头两秒往打饭的窗口走去。
如果说昨晚的那一幕可能是她的幻觉,那刚刚发生的事情岂不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这么说来,她在他们眼中看到的,也许某一天真的会成为现实呢。
她不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预知未来的能力,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这两件事情实在是细思极恐,让她无法不去思考这种可能。
鬼使神差般的,她吃完饭后特意绕了一大圈,从离那群男生很近的门口出去。
“云舒?”她刚走近,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叫住了她,她仔细看了两眼才认出这人是自己高一时的同桌江寻砚。
她抓紧手中的餐盘,略微尴尬地笑了笑:“好巧,你们这是刚打完球啊?”
听说不久之后就是市青少年篮球联赛,江寻砚高一就进了篮球队,那这么说来,他肯定和这个名叫“mingxu”的男生认识。
“嗯。”江寻砚点了点头,望向旁边的“mingxu”,“学长,你们俩认识?”
云舒闻言手上的盘子险些没拿稳,见被问到的人一言不发,她索性抢先回答:“不认识,那个,我走了,拜拜。”
“明序,你不会暗恋人家吧?刚刚对视那么久,结果人家都不认识你。”
这句不知出自于谁之口的调侃,让还未走远的她脚步一顿,压制住回头的冲动,加快速度离开了食堂。
既然他们之间有共同认识的人,那就说明在他眼中看到的有朝一日也许真的会发生,而他们也在这一刻正式产生了交集。
她心事重重,整堂晚自习都没能认真学习,决心再找机会验证一下。
就算是真正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也不代表能预见所有人的未来。
好巧不巧,回宿舍的路上,她碰见了云念,本来打算跟妹妹打声招呼了事,突然她灵机一动,把云念拉到了一处光线明亮的地方。
“别动,看着我的眼睛。”她双手扶住云念的肩膀,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云念蹙眉上下打量她,无语凝噎:“你中邪了?”
她嘴角抽了抽,无奈放她走,“你才中邪了!算了,你走吧。”
这回倒轮到云念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了,就在这几秒,血腥的画面再次在云念眼里出现。
只见浑身脏乱不堪的云念痛苦地在地上爬行着,她的周围空无一人,而天上似乎下着大雪,白茫茫一片。
“这怎么会……”云舒惊恐地连连摇头,“你怎么可能会遭遇这种事呢?”
云念眼睛半眯着,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发烧了?说些什么胡话。”
云舒没空顾及她的嘲讽,嘴唇煞白,再次握住她的双肩,带着哭音:“你千万不要跑到荒郊野外去,会有危险,还有,平时也不要一个人出门。”
“你到底在说什么?再不回宿舍要查寝了!”云念甩开她的手,神情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后,小跑着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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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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