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陪了明序一整个上午,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那个空荡的病房的确如他所说,像极了一个与外面隔绝的世界,在那里他可以暂时逃避那些不堪回首的现实。
其实云舒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明序在尽全力地在她面前扮演一个“坚强”的人设。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却依然会笑着跟她聊天,仿佛一切都只是个噩梦。
短短半个小时,他的情绪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消极厌世,到后来故作轻松地跟她开玩笑,看似承受能力很强,实则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然而她不愿意撕开他的伪装,情愿陪他演戏,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天衣无缝”。
至少他还会对她笑,而不是变成了一个麻木的躯壳。
她答应了老妈中午回去吃饭,眼看时间接近十二点,她不舍地扫了一眼睡着的明序,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却又害怕惊醒他,只能默默收回。
还是悄悄离开吧,明天再来见他。
她走出病房之后,被等在门口的小姑娘拦住,后者神情别扭地抬头望着她。
见云舒疑惑,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难以启齿。
云舒耐心地等待着她,以为她是出于紧张才不敢开口。
“那个,姐……姐,我有事跟你说。”
她终于肯叫自己一声了,云舒有些吃惊,轻轻点了点头。
小姑娘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了楼梯间,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在之后,神秘兮兮地示意她弯腰。
云舒没有拒绝,认真地听她说话。
“你多来陪陪我哥哥好不好,只有你在的时候,他才会笑,其他时候他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他眼睛还睁着,我都怀疑他……”
小姑娘再也说不下去,两只眼睛泪汪汪,她瘪了瘪嘴巴,哽咽着哀求她:“姐姐,你对我哥哥很重要,他真的很可怜,我妈妈说他已经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了,可是我知道他舍不得你。”
云舒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自然明白,明序能醒过来实属不易,同时又惊讶于他妹妹竟然这般懂事,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般纯粹地爱着他。
她忽然后悔昨天私自下定论了,既然他妹妹这么在意他,那势必跟他姑姑平时对他的态度脱不了关系。
小孩子是极其容易模仿大人的,如果他姑姑真的不关心他的话,就不会出现在医院。
也算是弥补了他缺失的亲情吧,她在心底默默感谢她们。
“姐姐,你能答应我吗?”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声音将云舒的思绪拉回,她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问她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安安’,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云舒点了点头,随后郑重地跟她自我介绍:“你好呀,安安,我叫云舒,以后你可以叫我‘小舒姐姐’。”
“小舒姐姐……”安安轻声叫她,露出期待的眼神,“那你答应我了对吗?”
她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现在要回家去,让安安回病房去陪哥哥。
云舒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刚好跟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务人员擦肩而过,她只一秒便猜出了他们要去找明序。
她轻轻叹了口气,第一反应便是心疼他又要被逼着面对现实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连短暂忘记烦恼都是一种奢侈。
过去十几年里唯一爱他的妈妈,如今却面临着蹲大牢的风险,他会因为心软而赦免她吗?
以云舒对他的了解,答案是肯定的。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加快脚步离开了医院。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宁城传播开来,一时之间曾经赫赫有名的“明氏集团”陷入了舆论风波,而那个曾令无数人赞叹“年轻有为”的明总因此颜面尽失,这个案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对其议论纷纷。
得知明序的真实身份之后,老爸老妈相当震惊,没忍住向云舒求证。
“那孩子深藏不露啊,完全看不出来。”
老妈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随后笑容一秒消失,颇为同情地感慨:“其实我对他印象还挺好的,人长得高大帅气,又谦和有礼,本来多让人羡慕的人生啊,变成现在这样,真让人唏嘘。”
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她的感受,老妈立马跟她道歉:“对不起啊小舒,妈妈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云舒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从沙发上起身,表示自己要回房间学习。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她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医院看望明序。而他姑姑和表妹似是跟她达成了默契一般,对他俩的关系不闻不问,只要看到她来,她们就会离开,并且在她走的时候准时等在门口跟她交接。
而明序虽然跟第一天一样,一见到她就会微笑,说的话却一天比一天少,在她面前沉默的时间占据了大多数。
她知道他心里难受,没有逼迫他,每次都会带上一本作业来,当着他的面做,或者朗读诗歌给他听。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直到她返校前一天,最后一次去医院看他时,意外地碰见了郝主任。
可郝主任看见她却并不意外,只不过会在聊天时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盯得她毛骨悚然。
“云舒啊,请了这么多天假,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她讨好地笑了笑,拿出一旁的习题在主任眼前晃了晃,“主任,我明天就返校了,而且我也没偷懒,一直在学习的,您看。”
“哦,你们俩这友情还挺坚固的啊,今天肯定不是第一回来这儿吧?”
她清楚郝主任在套她的话,思索了两秒,摆出一副相当真诚的表情,“哪有,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养伤的。”
郝主任到底是明序的表叔,没有为难两人,而且还尽己所能地帮明序解决了一堆麻烦,甚至提出等他出院之后,自己亲自给他补习。
“有您这样的名师指导,相信他落下的功课很快就可以补回来。”
云舒笑嘻嘻地夸赞郝主任,后者满意地笑了笑,问她:“用不用给你也辅导一下?”
她慌忙摆手拒绝:“那还是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时隔一个多星期,再回到学校时,云舒心中生出一丝惆怅,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身边的人和物越来越不真实。
她不免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会不会本身就是虚构的呢?
这几个月经历的许多事情都像是在重演,而不像是第一次发生。
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唯有宋知行的存在告诉她,她没有在做梦,必须面对现实。
这段时间缺的课,她无一例外都得补回来。
看着抽屉里那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沓试卷,她欲哭无泪。
见她一张苦瓜脸,宋知行好心地提醒她:“你要不再往下翻一下?”
她纳闷地照做,从底下翻出一个32开大小的便签本。
这不是她的本子,她好奇地打开,只见每一页都画着一个思维导图,提炼了各个科目的知识点,不仅字迹美观,而且内容全面,重点突出,使人一目了然。
难不成这些都是这几天上课的核心内容吗……有了这份“宝藏”的帮助,她学习起来的难度能降低好几个档次。
她的惊诧已经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感动地转头看向宋知行,恨不得给他行个大礼。
“能跟你做同桌,简直三生有幸。感谢感谢,这几天你的面包和甜点我都包了。”
宋知行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嘴角抽了抽,闷声吐槽:“我又不是为了这个。”
云舒的脸皱成一团,“那我总得回报你啊,而且我住院时,你也给我买了东西,叫我怎么好意思啊。”
宋知行听她这么说,仔细地想了想,告诉她自己愿意接受的“回报”。
“下周开始,你帮我收一个星期的作业吧。”
他们班施行的制度是每个人轮流当组长,下周恰好轮到宋知行。
他向来不善言辞,在云舒印象中,都没怎么见他跟班上同学交流过,听说他唯一的好朋友是初中认识的,进入高中之后都没正式交过朋友。
不过他跟广播站那几个人还算合得来,并不排斥日常聚会。
那现在自己跟他算得上朋友了吗……她习惯了有问题当场问,这次也不例外。
宋知行微微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她展开笑颜,别有深意地对他说:“好,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一直一直当朋友,毕了业也是。”
她话里的暗示意味过于明显,从宋知行那落寞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一直做朋友,也一直只能是朋友。
“幼稚。”宋知行轻嗤一声,从她身上收回了视线。
为了将之前落下的功课补回来,云舒没有放过一分一秒,牺牲了所有的休息时间,体育课同样以养身体为由,留在了教室。
不知宋知行是真的害怕她退步,还是单纯不喜欢上体育课,每次她留在教室的时候,他都不会缺席。
“你用了什么借口请假啊?”
他有意吊她胃口:“你猜。”
云舒轻笑一声,他那点心思她再清楚不过。
她索性顺了他的意,将堆积下来的不会做的题,挨个抛给了他,让他替自己答疑解惑,顺带让他辅助自己背古文、默写单词。
有一天她实在是学不下去了,晚自习结束之后,她打算去操场走一走散散心,往操场走的时候却被宋知行叫住。
“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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