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散了玄止手上的粉末，临渊的心就那样消散掉了。怪不得关关那一剑明明要刺进她的胸膛了，可是扶苏还是那样及时救了她。这才是关关抓错人的真正原因吗？
“你是江来！”玄止抬头望向临渊，他是江来，所以看向她的眼神才会那样充满愧疚，他被复活了。
临渊的脸上终于崩裂，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眶里迅速湿润，哽咽着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的双眼在流泪。一滴一滴打湿他的面容，湿润的脸庞开始发生变化，一点点变成了玄止不认识的样子，那是江来的模样。
江来的灵魂长在了临渊的身体里了。
那临渊死了吗？那天的落在临渊的身上的漫天大雪，是他在和她告别吗？
玄止下意识地望向吴庆华，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泪光，她也会喜极而泣啊。吴庆华要的是用临渊的身体来装载江来的灵魂，她算准了关关一定会用易水之源杀了她，也算准了临渊一定会救她。
“杀死临渊才是你复活江来的计划吗？”玄止不解，困惑不已，她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心口，肩膀上的伤口忽然剧痛起来，渐渐她觉得全身都在痛，她的心似乎也被刺了一剑，真的很痛！
她忍不住回忆那天临渊看她的眼神里有悲伤的情绪吗？她记不得了，但她知道那天那个人是临渊，她抬头看向吴庆华，又低下头看着手上快要被吹散的粉末，“你救他就是为了杀他吗？”
吴庆华的视线逐渐从江来流着泪的脸庞中挪开，“没有谁能杀死扶苏，但是他总是自愿为你去死。那一小块石头是巍山的基石，扶苏拔出本体携带的土石，他的根就是从那里不断向上生长。”
“土克水，所以才能替你抵挡易水的冲击，让易水之源没有办法在你的身体里安定下来。”
“不然就算扶苏挡在你面前，关关的剑依旧会刺进你的心里！”
玄止的心又开始绞痛起来，她后退一步不知所措。
吴庆华继续说道：“你知道扶苏的前生吗？是陈都，江与山的新婚丈夫，死在江贤手上的陈都。上一世，他终于实现了梦想，和你拜堂成亲，结为夫妇。”
陈都？吴庆华的话比她的力量更具有杀伤力，玄止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她连连后退，找不到支撑的力量。她还是不能掰扯清楚，扶苏和临渊，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变成另一个人呢？
吴庆华又是怎样想到让江来的灵魂在临渊的身体里安置下来的？这样残酷的方式，真的是在复活人吗？
怪不得她看着扶苏会觉得有点熟悉，临渊的不近人情，是因为把他的情感都剥离出去了吗？
“对不起！”江来大哭，直直跪倒在地，“临渊他没有办法阻止青青，又不想你重新背负上神的命运。所以，他把身体给了我，把心给了你。”
玄止看着陌生的脸庞，不太能顺畅呼吸。
人的心与身体真的可以这样分离开吗？身与心，灵魂与□□，不应该要一致吗？
她明白过来，今天谁死了，谁成为水神，对于吴庆华而言都不重要，她的目的就是要临渊因救她而心甘情愿死掉，将身体彻底让给江来。
“他的心碎了，身体给了你，那他以后就再也不会活过来对不对？”
江来不敢去看玄止的双眼，泪流满面，侧过头去，没有言语。
吴庆华奋力拉起江来，站在了他的前面，她看向玄止的眼神一样带着冷漠和厌恶，“对，临渊已经彻底消失了，这世上不再会有生生世世守着灵渊的临渊了。”
而江来会永远活着。
玄止的眼神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她呆呆地看着吴庆华。
她喜欢上了临渊，吴庆华心里无比肯定，真是了不起的情感使然。
玄止不断摇着头，“临渊”的含义是因为靠近灵渊吗？可是她不是灵渊，她不应该觉得难过的。
她仿佛没有听到吴庆华说的话，而是盯着江来说道：“所以我今天来这里，是要逼你出现，不然你会因为愧疚一直躲在临渊的躯壳里面？只有我意识到临渊死了，他的意识才会彻底从这个身体里面消失，扶苏也才会苏醒过来？”
再次沉默的江来，说明了答案。
“原来是这样！”玄止站直了身体，直面吴庆华，还是觉得她的人生充满悲哀，“复活了江来你就会变得快乐吗？江来真的能给予你要幸福吗？”
吴庆华的眼神不知为何落在了玄止还在流血的肩膀上，“你走吧！”她的目的已达成，她不想和玄止再有纠缠。
江来从吴庆华的背后走了出来，吴庆华的眉头一跳，听到江来的道歉的声音，“山君，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有那么多人因为我而死去！山君，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奢求那几年的光阴，是我错了！”
他缓缓跪在玄止身边，痛哭流涕，伏地祈求原谅。
吴庆华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来的背影，这是他第二次下跪，“你在说什么？”她狂奔过去抓着江来的领口，再次将他拎起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充满恐惧。她吼得撕心裂肺，“你胡说，你没有错！错得是她！是她把我们害得这么惨的，是她害你这五百年来只能在黄泉里受万箭穿心之痛！是她害我们这五百年阴阳相隔，不能厮守。都是她害得！你怎么可以求她！”
江来却摇着头，流着泪看她。
为何江来会一直流泪，吴庆华不懂，他们久别重逢，为什么两两相望，没有悸动欢愉。时间真的把他们的感情推远了吗？为什么他们好像真的回不到从前了？江来不爱她了吗？她放开了手，连连后退。
“青青，我说过的，我心甘情愿被你杀死。”江来擦掉了眼泪，直视吴庆华，“我就是个凡人，人本来就是会死的，死了就是死了！青青，你不应该千方百计地想要复活我。”
吴庆华似乎又抓住希望，她快步上前抓住了江来的手，语调越来越高，“你现在不是凡人了，你拥有了临渊的身体，这是他第五次修炼出人形，他的修为已经恢复了，他的身体永远都不会老去的。”
玄止想起了赤烈说他们和祁山比试剑法的话，败给他们像是信念坍塌，当时的临渊在想什么？他日夜练剑就是为了今日能护住她吗？可是她为什么需要他的保护？她为什么要被保护？
她不是灵渊！玄止不想听吴庆华和江来的久别重逢，她走过去捡起了那两段断剑，双手握住断剑拼凑起来，她要用她的血肉修复这把石剑。
“我们从头开始就好了！我是神，你是妖，在神身边的妖永远永远都不会死掉，我们可以长相厮守，直到这个世界毁灭掉。”她紧紧抱住了江来，眼泪一滴一滴都落在他的肩膀上，她感受到了他的身上的温度，一如好多年前那样的温暖。
“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的！”
江来的手终究还是抱住吴庆华，没有推开她，他们借着别人的血肉，紧紧相拥在一起。
“青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江来不停地道歉，吴庆华在他温暖的怀里听到了冰冷无情的话。
在天雷落下之前，吴庆华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意，江来紧紧的拥抱仿佛让她的心再次跳动起来了。江来的剑插在了她的胸口上，那里刚刚被关关刺透过，明明愈合了，可是她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木剑贯穿了她的身体，然后插进了江来的胸膛。吴庆华不太能思考清楚眼前的情况，江来自杀了，在他刚复活的这一刻，他选择了自杀。
沉重的乌云漫天席卷，炽烈的金光沿着云缝划破天际，山谷里的动物们都在逃窜，玄止还没修复好断剑，就看江来握着凤凰木剑刺穿他和吴庆华的身体。
江来弑神，他说了那么多遍弑神会招来天谴！可是自己却毫不犹豫地捅了吴庆华一剑，他要杀死的是他自己。
第一道天雷劈在了江来的头顶，万钧之势全部劈在江来身上，吴庆华听到了天雷击打骨肉的声音，她知道天雷的威力，灵魂被撕扯的痛苦她承受过，五百年前最后一道天雷，是她替扶苏受下的。
她知道那有多痛苦，那是一种没有尽头的绝望。
江来全身开始流血，他能感受天雷在他全身的血管燃烧，他的五脏六腑化为灰烬，不能承受的热浪不断侵袭他的身体。
不，那是临渊的身体，他的身体要被燃烧殆尽恶。还好他在黄泉五百年已经习惯了疼痛，锥心之痛，灭顶之灾，都是一样的。
他的嘴角涌出了大量鲜血，滴落在了吴庆华的背上，又流进土里，但是江来没有松手，“青青，对不起！”
吴庆华的心好像真的碎了，她感觉到了巨大疼痛，比天雷撕扯灵魂和□□强烈出成千上万倍的疼痛。
原来江来这样残忍，他为什么不捅碎她的心呢，她也想知道没有心以后，她对江来的爱意会不会真的消减。可是她知道扶苏对灵渊的爱意从没有消减，扶苏就算没有了心，还是会忍不住徘徊在江与山身边。
她高举右手，抓住了第二道天雷，滚烫的天雷灼烧着她的灵魂，悲苦酸涩的情绪在她的灵魂里盘旋不肯离开。
这五百年来没有流出来的泪水，在此刻都变成毒药，流进了她的大脑，堵住了她的呼吸，她的双眼模糊，她看不清楚江来的脸，想不起因果。
他们到底走错了哪一步？
这里其实就是在回应25章，玄离声嘶力竭质问临渊他的心呢？临渊的冷漠无情，都是因为他一直在克制他的心意，他在修炼出人形的那一刻就挖出了自己心。身心分离，我们虽然都知道，控制情感的是大脑，但是心脏这个器官在感受疼痛方面非常敏感，所以临渊意识清醒，但又不能情感沉沦，他很矛盾。
还有一点，就是玄止她其实内心是真的喜欢临渊的，前文有隐隐提示。但是她现在很矛盾，很心痛，很生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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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他的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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