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宗山道曲折而幽深，古树参天，云雾缭绕，一路行至半山腰，竹林隐现处，一座独院赫然现于石壁之侧。
院门无匾，朴素至极，只在门楣上用小篆写了一个极简的“萧”字，笔画克制锋利，如剑出鞘，似乎连风都绕着那字避开一分。
“这是你住的地方？”顾鸿轩兴致勃勃地走在前头，一边推门，一边回头感叹，“怎么这么安静？我们进来的时候，一点人气都没有。”
“我回来之前，没人住。”萧景焱简短答道。
顾清尘抬眼看向那扇木门，轻轻一笑。他记得这处院落，是他当年“路过”修真界，顺手安排给萧景焱的地方，位置安静、灵气充盈、不受打扰。只是当时萧景焱才五岁，还喜欢在廊下追虫子，不像现在，已经成了这般稳如磐石的大人模样。
三人走进小院，院内陈设果如其外观一般极简：一方石桌，两把旧竹椅，地上干净得一尘不染，墙角有一株瘦梅，花未开却枝桠清奇，俨然与院主气质相符。
进入正屋，顾清尘停下脚步，微微挑眉。
屋内光线清雅，陈设素净：一床一榻一书架，案上只有一盏白瓷灯和一卷未读完的剑谱。连窗幔都是素青色的，未绣花纹，简洁得仿佛整个屋子都只为剑而生。
可偏偏就在这片极简中，角落里那一桌、一柜上的“异物”，格外醒目——
那是一排摆得整整齐齐的小木雕。
粗陋，拙劣，毫无美感可言。
有的比例奇怪，有的表情扭曲，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只雕到一半、就半途而废的。但它们都隐约有相同的特征：高发髻，长袍，笛形器物，或者一双眼睛被仔细刻得细长入微——
顾清尘目光一扫，眼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萧景焱。
后者目光沉静，耳尖却悄悄泛红。
“这些小木头人……”顾清尘慢悠悠地道，声音带着点轻快的调子，“都雕的是我？”
萧景焱喉咙动了动，没有出声。
顾清尘笑意加深，眼中光亮如春水潋滟。他一步步走向那排小木雕，指尖拂过每一个棱角粗糙的头顶，仿佛在抚摸某种私密而庄重的记忆。他低声道：“看不太清楚，但你真的……很用心。”
他说着，轻轻一挥衣袖，那些形状各异、模样勉强的小木雕便飞入他掌中，稳稳落入他的袖袍中消失不见。
“既然是给我的，”顾清尘语气认真又带着笑意，“那我就全部收下了。”
“……嗯。”萧景焱低下头，依旧没看他。
他那双惯于握剑的手，此时放在身侧，指尖轻轻动了一下，像是下意识地想去遮挡些什么。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站在那里。
这排木雕，他从十岁开始偷偷刻，刻了十二年。
他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回忆起那个在火光中抱他离开的影子；在暮色中想象那个男人如今是否还活着；他曾以为那人是天人，已归彼岸，也曾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自己年幼时一场无解的梦。
直到那年，他再次见到顾清尘，才终于明白，原来那人从未离开过他。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没足够的力气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只好一刀一刀地刻，刻得指尖磨出老茧，只为留下点什么。
“景焱。”身后顾清尘忽然叫他。
他下意识回头。
顾清尘望着他，眼神温柔到极致：“我从你五岁开始，就等你长大了。”
萧景焱喉头一紧，却被一旁的顾鸿轩打破气氛。
“儿子。”那笑声响亮而毫无违和地插入，“我在山外站了一个多时辰，有些累了，先坐下歇歇，你让景焱带你在灵墟山里四处走走，看看他长大的地方。你不是老想知道他小时候有没有摔过鼻子嘛？现在机会来了。”
顾清尘无奈侧目：“你倒是抓得准时机。”
“我这是为你们创造空间。”孤鸿轩自豪道，“我当年追你娘的时候，就会选这种点。行了，去去去，别管我这个老人家。”
“……好。”萧景焱轻声道。
他抬步走出院门，顾清尘负手而行，身形修长，神情懒散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入灵墟山雾气缠绕的林径之中。
顾清尘忽然开口：“那个没雕完的，是不是在刻我弹琴的样子？”
“不是。”萧景焱低声。
“那是……？”
“是你……笑的时候。”他停顿一下，“我刻不出来。”
顾清尘一怔，脚步微微一顿。
萧景焱没看他，继续往前走。远处晨钟悠扬，林叶摇曳，云影浮光。
他肩背挺拔，步履坚定，那是试炼之后的他——不再只是跟随者，而是能与他并肩而行的人。
顾清尘望着他背影，唇角轻轻勾起。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人。
剧透一下，作者想在第五卷和第六卷狂虐，但不知道最后会写成什么样，看灵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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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提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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