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海境仙雾氤氲,紫气腾腾,花香混着云光缱绻流转,如梦似幻。
而来赴约的神祇,却姗姗来迟。
此神不是旁人,正是掌管天界音乐秩序、专责“以音和神”的乐神。他在云海境外踱了三圈半,最后在自觉没办法装作“我其实不是来赴相亲”的情况下,才勉强坐定。
——这会儿脸上是笑,心里却是慌。
昨日他亲眼看见太阳神灰头土脸、几乎连战靴都踩断才得以逃离云海境,如今自己独自前来赴约,活像在赴一场刑。
何况那位神女今日是否冷面以待,是否又变着花样反将一军,全无定数。
他几度想托病告假,奈何天帝神谕如金口玉律,雷打不动。他也试过往额头贴冰块“捂出点发烧”,但神族体质非凡,除非天崩地裂,否则无法产生“请假条”。
此时他一边正襟危坐,一边用神识在脑中默背琴谱缓解焦虑。
就在他刚刚把《七曜应律》背完第九节时,一道声音突如其来,打破了云海的静谧——
“乐神,你觉得音乐的意义是什么?”
这一句话宛如春雷炸响,劈得他一个激灵抬头。
然后,他便撞进了一抹如春光乍泄的笑意之中。
她今日不同于昨日。昨日她是雪下寒枝,冷若冰霜;今日却似晨曦燃山,绯色如霞,一袭红裙曳地而行,裙摆上流金火纹轻轻曳动,像一簇刚刚点燃的神火。她立在云海间,周身光辉不盛不敛,神颜冷艳却笑意温软,仿佛能将人一寸寸诱入深渊。
乐神目瞪口呆,嘴皮微张,一时竟忘了该如何作答。
“我……”他吞咽一口唾沫,硬生生把自己从那笑意中拽回神来,“或许……是感动?哪怕片刻,也能触及灵魂。”
她闻言轻轻一笑,那笑容不张扬,胜似春风拂雪,又如秋水入盏:“触及灵魂,倒是个好词。”
“可若音乐只为感动,那神曲与凡俗小调又有何分别?若真能触及灵魂,那你一曲弹罢,岂不是万神痛哭,天地齐鸣?”
乐神手心顿时渗出冷汗——这神女,不动声色就能把人压到语言尴尬的死角。
他怯怯抬头:“那……您怎么理解?”
她没有急着答,只是抬手轻摇腕间玉铃,那铃声清脆若水珠击冰,回荡在云海之上,如一缕轻烟穿过九重云阙,悠远绵长。
“音乐若有意义,应是藏锋于和,蕴力于弱。”她声音轻柔,“听得懂,是情;听不懂,是缘。可惜听懂的人,总是太少,太迟。”
这一番话,如琴音入心,句句不紧不慢,却击在人灵魂深处的柔软处。
乐神听得怔然。
他从未想过,一个被众神视作“高冷”“难缠”的女神,竟能对音乐有如此细腻的理解。他原以为自己会如太阳神般落荒而逃,如今却不知不觉沉入了她的话语之中。
他们谈论的,不止是音律,还有节奏、共鸣、天道对曲式结构的限制与突破、神力转化为旋律时的“灵波共振”原理。她信手拈来,字字珠玑,连他苦研三百年的绝学都被她几句话拆解得七零八落,毫无防备地献上了膝盖。
——她是来相亲的吗?他怎么觉得自己上了一场仙界音乐大师课?
两个时辰倏忽而过,天帝神谕的“限时见面”铃声如约响起,她便从容起身,朝他微微一礼:
“今日谈得甚欢。改日若有空,愿再听乐神一曲清音。”
她话说得婉转,却进退有度。既不暗示也不疏离,恰到好处得像琴音中的一个完美收尾。
乐神起身,脸上发烫,神情复杂。眼睁睁看着那一抹红影步入云雾,身姿从容,裙摆翻飞,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远远隐没。
他站了许久,久久未语。
**
此后,云海境成了天界最火爆的“打卡圣地”。
她每日与一位神族男子会面,身份涵盖天将、星神、水司、雷君……无一不是名声赫赫。可无论来者何人,她皆从容应对,仪态端庄,谈吐洒然,仿佛已习惯将一场场神明级别的相亲,处理成琴棋书画的日常交流。
更令人咋舌的是——她总能精准找到对方的软肋话题。
星神喜欢术数?她引经据典,推衍星运令他如遇知音。
水神喜养鱼?她能从九天神鲤讲到凡间塘中锦鲤品种与性格喜好,连水神都羞愧地说:“你比我还懂鱼。”
雷君惯好武?她语气谦逊请教,三句话让雷君自信心暴涨,五句话雷君已自行脑补成“可能情投意合”。
——众神皆叹:这是仙界第一神女,亦是第一心理导师。
云海景致也随之变换,从雪山飞瀑到火山熔岩,从海底珊瑚林到高空凌霄塔,每一次会面都似一场浪漫神话场景剧,而她永远站在剧目的中心,如神女降临,又如世外高人——
温雅,不可近。
**
三月后,神谕骤降:相亲事务,暂且搁置。
众神震动:这又是什么招数?!
但她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搁下手中书卷,仿佛天帝之令不过是一场按时结束的排练。
这一场风云骤起、烟花三月的云海相亲记,就此画下一个悬而未决的问号——
而关于她的名字,则从“神女”升级为:“云海之谜”。
嗯,一切的稀里糊涂,都是蓄谋已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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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云海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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