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一张温柔可爱的脸庞。他看起来很疲惫,好像刚刚完成了一件花费了他很多时间和精力的大事。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很有特点的神官的长袍,神官的服饰都是白色的,不过他身上这身已经看不到一点白色了,全是斑驳的红色。
此刻,不少人正在寻找他,这位完成了那项举世瞩目的伟业,亲手杀死了魔王、终结了战争的圣子,奥米亚。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匆匆离开,到这样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身上的血衣都来不及更换一下。
“这里是哪里?”他发问。此刻,这幽暗的楼梯上除了他本人和两边墙壁上金色的符文外,再无别的东西。但他却好像得到了回答。他继续问:“为什么要来这里才能真正结束?”仍然是一片寂静,只有他才能听见那个东西的回答。接着,他又问:“那两枚‘钥匙’到底是什么的钥匙?”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楼梯的尽头,一扇沉重的石门前了。
他注视着那门。也许是他自己看出应该如何做,又也许是那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在指导他。他割开自己的手指,把血涂抹在门上的几个特定位置。门没有立刻打开,首先出现的是远处隆隆的响动。他回过头去,看见自己来时的出口慢慢闭合。不会同时开启的双层门,一扇关上,另一扇才会开启,让最里面的空间始终和外界保持隔绝。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似乎有些不安。
他身后的门开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踏进去。这是一个空旷的圆形大厅,四周的墙壁和地板上都涂着符文,地板最中间则是一个鲜红的圆圈。抬头往上看的话,能看见天——好像这里是没有封顶的。月亮悬在夜空中,慢慢隐没在一片云后面。
“这是您做的还是最初的圣子做的?”他问,“真是令人惊叹的幻术。”
他有没有得到回答,得到了什么回答,无从知晓。他静静地望了片刻夜空后,收回视线,走到大厅最中央的红色圆圈上。这一次他没有把自己的血涂在某个特定的地方,或者释放什么别的魔法。他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抬起来,从上往下那么一划,一道光就此出现,接着扩大,变成一个门洞。
仍然是犹豫了一下,他才踏进去。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空间,到处都是温暖的白光,让他来不及张望四周奇妙的景色,因为有一个漆黑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旁边。一个他很熟悉,全世界的人都很熟悉的影子,那个永生不死,不停带来战争的噩梦,那位不久前刚刚死于他手的魔王。
他攥紧了自己的法杖,可魔王却没有战斗的意思。魔王对他轻蔑地一笑,说:“杀我一次,还不够过瘾吗?”
“为什么魔王会在这里复活?”他问,显然不是在问魔王,而是在问那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我也想问呢,”魔王说,“我不是输了吗?您从来没告诉我输了还会在这里复活啊。”
{的确不会复活,是我作弊了。}
一个声音。一个很不同寻常的声音。听起来既像是实际存在的声音,又不像是实际存在的声音。无法形容出这个声音的特点,揣度这个声音的种族。好像它包罗万象,又空无一物。
魔王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收回了视线,向那个声音的源头走去。随着魔王的接近,一个似人的影子出现了。那人影由一团虚无缥缈的轻柔白光组成,非常奇妙的是,虽然这一空间里是一片相似的白光,这团光却异常醒目,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祂。
“我该庆幸吗?”魔王对这个影子说,“在我输掉一切前,我恰好和您说了那些话。”
{其实你不止说过那一次。你现在回忆一下,就都能想起来。}
魔王微妙地沉默了片刻,接着笑了起来。
“被抹除的未来原来有那么多啊。”
{在那么多被逆转成不曾发生过的时间里,我做过那么多次回答。现在我想告诉你,我的回答仍未改变。}
“如果您的回答仍未改变,那您现在为什么要作弊,把我复活呢?”
{这是我对你的执念的尊重,以及你做我千年魔王的苦劳的奖赏。}
“您还承认苦劳这一回事啊。”
{你是我最好的信徒。从你还是一个婴儿时,我就看中了你,开始关注你,精心培养你,后来一直信赖你,从来没想过要换掉你。即便你一度叛逆——}
“因为我看透了你不过是个什么东西!因为我看透了这战争不过是个什么玩意!你降临在我的生命里,做我唯一的主宰,唯一的神,支配我的一切,可你并不是神。你是一个游玩的棋手,和你的朋友把我的故土当做棋盘,掀起战争当做娱乐式的消遣。信徒是棋盘上被你们支配的棋子,而魔王和圣子——哈哈,说是最好的信徒,最强的信徒,不过就是棋子里最顺手的那颗。我不想继续参与这种让自己的生命变得荒谬而滑稽的游戏了——可你——”
{你是最好的。失去你,我要怎样才能赢呢?}
魔王嗤笑出声。
“我输了。哦,好像还输了不止一次?一次输给了他,一次输给了那个金发的杂种。呵,你看错了。”
{我输了,我棋差一着,不是因为你。现在,说出你的愿望,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实现它。}
“您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您的回答仍未改变,我的回答也仍未改变——带我走。”
{你真是固执啊。我是不是不应该□□?你们这些有**的动物,对你们做点沾染**的事,你们就会情不自禁地把各种欲求都当□□恋……}
魔王冷冷地打断了祂。
“随便你怎么居高临下地点评我作为这种档次的生命的劣等。我爱你,我唯一的愿望是被你带走。即使我赢了,我也会许这个愿——我不要在被你利用了千年后被舍弃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上。”
{我一直都告诉你,不要许这个愿。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不要许这个愿。千年对你这样的生命来说是漫长的几次人生的长度,对我这样的生命却不过是如同眨眼的一瞬间。你怨恨这上千年的旷日持久的战争,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和朋友的游戏,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这样相似的游戏,我已经玩过上亿次。像你这样偏执的信徒,我已经见过上亿个。因为被我折磨的同时被我给予快感而爱上我的人,数不胜数。我轻而易举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带你一起走。在那之后我会怎么做呢?}
“我不关心。带走我吧。”
{我不再需要你了。我很快就会看厌你,随手把你扔到时间和空间的夹缝中,让你变成无尽宇宙中飘荡的尘埃。}
“那很好。带我走。”
那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声让这个一直听起来不像人的声音显露出了和人相似的东西——感情。
这人影伸出了祂的手,捧起魔王的脸,慢慢靠近。那似乎是一个吻。
{笑吧,我的魔王。我会带你走,我不会扔掉你,永远都不会——也许你之后又会因此对我发脾气呢?这是我的第一局,你是我的第一个。不然我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一直没有换掉你,让自己无法换掉你,让你陪伴了我一千年,最后在结束时也无法放下你。}
一团光吞没了魔王漆黑的身影,他和他的神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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