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润细腻的指肚从侧颊划到耳后,温热柔软的触感带起一阵颤栗的酥麻。
萨莱维拉不自觉地微微偏了下头,又被人猛地抓住后脑勺的头发,硬扯着给掰正了回去。
“你不乐意?”阿斯莫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质问他。
但可惜,阿斯莫德期待着的反抗戏码没能看上,他面前的人即便是被如此对待,也依旧挂着那副一成不变的假笑,像是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一样,说:
“不,这是我的荣幸。”
末了,似乎是觉得仅仅这句还不够,萨莱维拉又往前凑近了些,附在阿斯莫德的耳边,叫了声——
“主人。”
…………
或许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恶魔给他刚收的奴隶搭了个小窝,把人丢里面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小窝虽说是用最好的魔晶垒起来的,里面却非常简陋,除了一张小床,床上铺了几张兽皮之外,连一张桌子也没有。门是紧闭着的,窗户却大开着,恶魔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小奴隶会翻窗逃走。
萨莱维拉在床上安静乖巧地坐了一会儿,见阿斯莫德始终没有回来,那股从阿斯莫德见到他时便一直表现出的温驯竟慢慢褪去了,露出被掩盖其下的冰冷内核。
倘若阿斯莫德能看见这一幕,必然会后悔将此人单独丢在此地。
他冷眼打量了周遭,随后起身走到了窗边,脖颈上黑影凝成的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响。
也不知是不是阿斯莫德故意安排的,锁链的长度正好够他从床上走到窗户旁边,而从窗边,又正好能远远看见他上一世设下的封印。
但第一眼吸引萨莱维拉的却不是这座封印,而是被封印圈在其中的,一座庞大的宫殿,其奢华与精美,是萨莱维拉在人间从未见过的。
他不由得微微睁大眼睛看了数秒,才将注意力重新移到外圈的银色封印上——
封印结界之上横亘着一道狭长的裂口,像是一道疤。
恶魔正是从其中挣脱出来的。
但身为封印设立者的转世,萨莱维拉能感知得到,这座封印并未随着时间而磨损,它依旧强大,如若没有这道突如其来的裂缝,恶魔会在其中沉睡到下一个、下下个千年。
甚至就算如今恶魔苏醒了,其大部分的力量也依旧被封印在其中,如今逃出来的这个不过分身而已,虽说也是强悍恐怖,但实力大约只有本体的千分之一,也或者万分之一。
不过……
萨莱维拉眯起了眼。
他倒是希望这具分身的力量能更强一些。
他朝着窗外伸出了一只手,接住一缕封印洒落的银色辉光,其上蕴含的一丝法力被轻柔地纳入了掌心,随着血脉流转。
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分明他这一世从未有过法力,却也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其与灵魂的共鸣。
但很快,这一丝法力却从他的身体里漏出去了,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见此,萨莱维拉不由得耸肩笑了笑。
果然,如今的这具身体,连曾经属于自己的力量都容纳不了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萨莱维拉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感受着自己如今身体的状态,他甚至由衷地笑了起来。
毕竟——
到现在为止,他的计划实在是顺利到超乎他的想象了。
…………
阿斯莫德漫步在封印结界之外。
和当初他要逃离时不同,这座封印不再拼命地束缚他,只是自顾自地散发着纯白柔和的光辉,像是普照一方的月亮。
他在那道裂缝前站定,抬头望着结界里那座辉煌的宫殿。
或许世人无法想象,但这座宫殿,他其实是为萨莱维拉建的。
世人只知晓他二人水火不容,可就算是最久远的史诗,都未曾记录过他们在反目成仇之前的那段时光。
那时,他们亲密难分。
他还记得,那时的自己最喜欢萨莱维拉那一头银白色的秀发,月光一样纯洁,绸缎一样顺滑。闲时,他会将萨莱维拉拉进怀里给人编头发,从最初会把人的头发弄的一团糟,到后来编的花样越来越多,手艺也越来越好,就连萨莱维拉这样审美苛刻的人都曾夸过他。
但这些都是太久远的过去了……
一千年前的那一剑将所有的情谊彻底斩断,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仇怨。
至于眼前这一座宫殿……
他还没来得及邀萨莱维拉住进来,就先一步被对方用骨剑钉在了这里面。原本费尽心思想讨人欢心的礼物,到最后竟变成了自己长眠的棺材。
思及此处,阿斯莫德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声。
他抬手抚上封印上那道刀疤一样的裂缝,而眼底除却挥不去的仇怨之外,还有深深的怅然。
萨莱维拉,萨莱维拉……
他当然想让此人付出代价,但……为何这个人能够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反倒变成了这样对他百依百顺的菟丝花?
难道他是在愧疚吗?
呵,他居然也会愧疚吗?
阿斯莫德认识的那个萨莱维拉,可从不会这样的。
将手从封印上收回,阿斯莫德像是嫌弃什么一样,将手上沾上的纯白法力拍了下去,而后他转身,看向了他临时搭建的那个小窝的方向——
或许,萨莱维拉此刻也正看着这个方向吧,看着这座封印,以及这座奢华的宫殿。
他想着,等将来哪天他复仇的戏码玩腻了,或者一不小心将人弄死了,就把萨莱维拉的尸体放进这座宫殿里。
那样,或许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这想法实在太美好,阿斯莫德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猛地僵在了嘴角——
他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就在萨莱维拉的方向!
几乎是一瞬间,阿斯莫德便化作一团黑影自原处消失,眨眼便来到了那座他搭建起的小窝。
最先入目的是蔓延到门边的鲜血,顺着血流看去,正中央,赫然是倒在血泊里的银白色身影!
身影还在发着颤,看样子是真的痛极了。
……怎么会忽然如此的?!他明明……将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才是!
阿斯莫德双目瞬间睁圆,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了萨莱维拉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人扶起,想要检查他的伤口。
“萨莱维拉!你怎么……”不由得,他声音竟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音。
而萨莱维拉始终低垂着头,用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强撑起身子,另一手则是鲜血淋漓,死死捂着左胸的地方。
这恐怕就是伤处了。
阿斯莫德此刻心里一团乱麻,但还是强撑着理智将受伤之人调整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但他的理智许是全用在这上头了,没能注意到被萨莱维拉死死捂住的“伤口”处,还透出了一点金属的光亮。
“别乱动,让我看看。”
——可他才刚要查看伤口,便被人给拉住了手。
“阿斯莫德。”
受伤之人伏在了他肩头上,像是亲密之人的依偎,可他叫出口的称呼,却不再是先前示弱时的那句“主人”,甚至连语调都不再柔和,冷冰冰的,带着些得逞的笑意。
阿斯莫德心头猛地一跳。
他若是强令萨莱维拉抬起头来就能看见,对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狡黠。
但可惜,已经晚了。
“噗呲——!”
是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
直到剧烈的疼痛开始从心脏处向四肢百骸蔓延,阿斯莫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睁大了双眼,缓慢地低下头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左胸的伤口。
插进他心脏里的是把匕首,上面沾满了鲜血,甚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像是才从某个人的血肉里剥出来的一样。
手握匕首的人虚弱地笑着,从阿斯莫德的肩头直起了身子。
“噗!”匕首被从心脏处抽了出来,鲜血溅到了萨莱维拉白皙的脸颊上,却绽出一种诡异的美。而与此同时,阿斯莫德感受到一股极其熟悉的力量从心脏顺着血脉流转,像是一把牢固的锁,将他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眼前这个脆弱的奴隶,逐渐与一千年前持剑的身影重合了。
那时和现在其实有些相像……
在萨莱维拉将那柄骨剑刺入阿斯莫德的心脏之前,他两人的关系早就没有这么剑拔弩张。
至少阿斯莫德是这样认为的。
甚至,他还为他二人和好如初备下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对做工精细的血魔晶耳坠,阿斯莫德精心雕琢了许久。
他觉得萨莱维拉一直以来的穿着打扮实在太素了,该有点明艳的颜色,才更能称得上他。
可这件礼物也没来得及送出去。
骨剑突如其来地刺入了阿斯莫德的心脏,鲜红的、像是血魔晶一样的血迸溅到萨莱维拉的脸上,就和……
现在一样。
一样的背叛,一样的伤,就连眼前之人秾丽的容颜都丝毫没变。
可阿斯莫德却竟没有感受到多少愤怒的情绪,反倒是有一种扭曲的快感从心底升起。
他忽然很想大笑。
笑声先是从喉咙里往外溢,而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放肆。
萨莱维拉被吓了一跳,一边虚弱地喘着气,一边握紧手里的匕首,警惕地看着对面忽然发疯的恶魔。
恶魔忽然拼尽全力挣脱桎梏抬起了手,还不等萨莱维拉有所反应,那手却只是抚上了他染血的侧脸,堪称轻柔地抹去了上面沾着的血:
“萨莱维拉……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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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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