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不知道指导员找战士谈话意味着什么，见了指导员还挺高兴，跟指导员保证知无不言。
话虽这么说了，何洪涛反而不知道该在么开口，踌躇了一番，终于还是说道：“成才，你最近取得的成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和高连长也很看重。虽然嘴上不说，那也是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的。”
他沉吟了一下，成才就知道，这是铺垫完了，后边大概就是问题所在了。
正餐果然来了。
“最近，向你请教的人不少吧？”
指导员没继续说下去，反而问了个问题。
成才不明所以，虽然心里已经生了狐疑，却还是有一说一：“也是大家看得起我，愿意来问我。不过我拿半肚子墨水儿，还一大半儿都是水，说的不好，总结的也不系统。难为大家愿意听，不嫌说的乱。”
何洪涛点点头：“一个两个问的还好，问的多了，不嫌烦吗？”
成才心头一跳，忙道：“怎么会烦呢？拢共我也没存多少货，几句话的事儿，保持专注，臂力要强，手上要稳，眼里要狠。”他索性掏心的说：“指导员，我其实不过就是按照射击手册上的指导来，加点自己的理解。同志们来问我，我是真没诀窍，实在说不出来，可不是故意要藏私。”
何洪涛拍拍他肩膀：“成才，我信你。要说你一个进军营没几天的新兵就能通过总结出什么诀窍，达到这样的成绩，那些老兵都不要活啦。情况呢，我已经知道了，问题不在你，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把后边的话说出来，也给小伙子提个醒儿，不过话还是说的委婉，不想给人造成太大的负担。
“现在呢，有几个人反映你不太团结同志。我想，他们指的就是你没有告诉他们射击诀窍这个事情。以后和大家相处，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多用心吧，让大家知道你在用心。明白吗？”
他改了改本来要说的话，把“有人反映，你与人相处时，有时候太自私了呢”改成了“不太团结”，这也是对成才的一种保护，也是给高城一个面子。
但是成才不傻，他心头阵阵发凉，什么意思，这是说自己自私不愿意分享经验？
“指导员，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有一句话，我也得说明白了，我真没藏私。要说有什么没对大家讲明白的，也就是家里小时候家里有猎枪这个事儿了。可要不是您今天特意问，我自己都想不起来这回事儿。”
他想起平时跟自己处的还不错的几个人，最近也都明里暗里问过他，射击怎么这么好，到底怎么练出来的这种话，还是分开了轮流来问的，想必那个时候，就是怕自己藏着不肯说，所以分开了来套话。
那么，跑到指导员跟前告自己自私的人里面，是不是也有那几个人呢？
成才心里发寒，又十足觉得委屈，一时止不住的沮丧起来，灰心的厉害。
何洪涛自然瞧得出他的情绪，心下叹息，把成才肩膀一揽，语重心长道：“我刚刚也说了，指导员，我，信你的话。我今天把这件事告诉你，也是信任的体现，你明白吗？我是想让你好好想想，这人与人的相处啊，最难分辨的就是真心。同志们有心来问，你虽然有心去答了，但却未必答在别人的心坎上。也是因为天赋高的人太少，人们才愿意相信有诀窍存在。其实啊，这大多数好枪法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急功近利，既没有天赋，又不想投入时间训练，等待结果，这不就是在找捷径吗？其实世界上哪有捷径啊？不是有个故事说了吗，国王要学数学也没有捷径可走，那都得脚踏实地，定心定神的去练！我把这话摊开了跟你说——也跟他们说过了，没天赋就得靠死练！我想让你知道，与人相处的分寸，团结是首要的。你在和同志们相处上，为人处事上，好好在想想，想想分寸在哪里。”
成才低着头，感觉指导员在他肩上拍了拍，忙点点头。
何洪涛探口气，走远了。
成才看着指导员走远了的背影，心里难过的不行，就算指导员说了信任他，他还是难过。
他或许是自私自利的，但他扪心自问，在这新兵连里，他虽然处处争先，却从来没有藏着掖着过，平时一起侃大山，他们但凡有问的，他一定有答。原本还有人背地里嘀咕他太爱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懂哪个技能似的，结果现在在射击上出了大风头，分享了心得，不仅没跟人处好关系，反而还成了他自私不愿意分享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一说一，他自私在哪了？爱出风头吗？还是藏了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射击诀窍？
把他从里到外抖一抖，也抖不出那么个东西啊！
成才觉得心累，索性也不走了，钻进他那处晚上拿来散心的树丛，靠着树干发起呆来。
何洪涛一路走，心里也是一路叹。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无非是几个看了成才出头的眼红了。以前不过是练出来的技能，现在这个还没练呢，成才就展现出这么强的天赋，被连长和指导员当成了宝，那分兵的时候好去处自然是紧着他成才了。想着趁着分兵前这段时间探问出诀窍，偏成才真没有诀窍，纯靠天赋强，他们自然疑心是成才藏私了。干脆告他一状，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也在握着分兵大权的连长和指导员跟前给他抹抹黑。
嫉妒，从来不是女人的专利，而是男人的战场。
他一行想，一行进了办公室，高城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屋里等着他呢。
“聊了什么？这么不高兴？”
何洪涛一声长叹。
把高城急的站起身，走过来问：“你叹什么气？”
“我叹现在的战士们，思想工作不好做啊！”
高城皱起眉头，把手往胸前一抱：“成才出什么思想问题了？”
何洪涛诧异的抬头看他，看见高城一副十足十的防御姿势，心里的怪异感更甚了，却也理不出头绪来，口中道：“我没说成才啊。”
高城这才放下手，驱魔口袋里的烟盒，他本来已经下意识的把手伸到了左口袋里，顿了一下，又去摸右口袋。
何洪涛一眼瞥见，以为他摸错了口袋：“没带就算了，我也不想抽烟。”
高城从右边口袋里掏出根塔山径直递过来。
“说说，怎么个事儿？”
何洪涛一边把烟往耳朵后头夹，一边在心里寻思着，这也不过是战士们私底下的一点小心思，毕竟没闹出来什么事儿。他作为指导员压一压，训一训，也就够了。跟连长提，高城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难免对他们印象就坏了，反倒闹大了，谁也不好看，倒不如不提，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此何洪涛只是摇摇头：“不是大事，我来处理。”
高城什么没见过，又是个通透的主，练习最近的大事一想，一语中的：“有人看见成才出风头，说什么了吧？”
何洪涛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垂头皱着眉看桌子，心里想着那几个人听了自己的训还会不会做这种事。
高城只又问一句：“我也不是要问都是谁说的。我只想知道说了什么，我心里也好称一称，量一量。”
何洪涛明白，这是要拿那话称量称量成才了，看那话是不是说的应了成才的毛病，要真有了，也能提醒提醒他。他自己也在心里称量那几个的举动呢。
其实说的确实也没错，他一个连长，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很应该的，知道了，才好判断是大事小事。
何洪涛倒是不觉得成才有问题，但是那难听的话也没必要再重复，做不过是一些添油加醋的玩意儿，于是只吐出两个关键：“说他不团结——自私。”
重点一是他，成才；二是自私。
高城听了，抬脚就走。
一边走一边想，这小子听见这话心里指不定多伤心呢！
何洪涛倒是松了一口气，高城这样的反应，说明他也认为这“自私”二字还搭不着成才的边儿呢，倒也不会误会了这棵好苗子。
高城在大院里走的“嗖嗖”生风的，走了一会儿，却想起成才这会儿不大可能会在宿舍里。
他方才心里憋着一口气，径直往宿舍里去，现在一想，才发现不合适，略一犹豫，就停了脚步。
转过头瞧瞧阳光正好的天气，绿意盈盈的院子，虽说秋天了，绿植倒还茂盛。
高城打眼一瞧，就想起来，旁边这就是那晚上自己躲纠察的时候钻进去的那个绿洞，那时候不就是在里头碰到的成才吗？应该是成才吧？那摸起来那么得劲儿的大长腿，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不过，那小子钻里头干啥？看月亮应该待外头，想心事？
也不知道今天想着心事，是不是也会钻里头。
高城四下一瞧，看着没人，利落的钻进去逮人。
嗯，一个连长，钻树丛被人看见也确实不好，但是也没啥不合适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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