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仪自然想不到成才脑子里正在把迷雾参破，只觉得这孩子果然有股子机灵劲儿，还不让人讨厌。
傅明仪满意的看着成才的反应，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这孩子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那一切就好说了。
傅明仪的心里难以抑制的生出一种轻松感。
显然，这孩子自己是不知道高城对他是抱着怎样的一种感情的，那他对高城，想来也是没有心思的。不然，城城那么浓烈又克制的情感，怎么会传达不到他那里呢？
这样也好，那就不过是高城单方面的暗恋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从根儿上断了高城的念想。对这孩子也没什么伤害，反而还为他的未来解除了一段情感上的隐忧，让他不必承担来自上官的情感困扰。
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成才只觉得心里有一股巨浪，一阵阵的激荡开来。并把这股震撼感传递到他的全身。
他突然觉得头顶很轻很轻，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升的很高很高，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他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连长他相中我了，他竟然相中我了。
成才整个人都徜徉在这股快乐的海潮中，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怎样一副变幻莫测的表情，变到最后竟不可控制的站出了一个微笑。
他很难说的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快乐的要跳出来飞舞了。
傅明仪捕捉到了成才脸上的笑，甜如蜜的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如果年纪更长一点的高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小兵的情感，她又怎么能指望这个十九岁的大孩子能意识到他对高城的感情是怎样的呢？
所以，她这是，歪打正着点破了成才心里的迷障······吗？
傅明仪当着水杯的手有些发抖，她不得不放下，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所以，很显然，她成了那个在成才心里种下了大象这个念头的人。
傅明仪看着成才展露出的明快笑容，心中难掩愧疚。
伤害自己的孩子，她固然舍不得。可伤害别人的孩子，也并不能让她的良心安稳。
可是，想想自己大儿子头上早生的华发，她时时后悔，当年若是能早早干预，大儿子又岂会自苦多年。
傅明仪冷了冷心，长痛不如短痛，就趁着这两个人都还没弄明白自己和对方的心思，倒不如就此把他们分开，离得远了，懵懂的情思自然也就散了。
可看着眼前挺拔的小战士，她犹豫了。
她不仅点破了成才对高城的心思，还让他知道了高城对他的心意。
而自己这个为他点破了一切的人，却要逼着他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未来更不会有发生的可能。
罢了罢了。
凡事论迹不论心，既然他们俩还没做什么互诉衷肠的事，又何必仅仅用猜测就钉死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去一棒子打散呢？
傅明仪一颗心肠被一时冷一时软的搓磨的不成样子，很是为难。
终究还是缓了声气说：“成才啊，你连长相的中你，是因为你优秀，能力强，是个好兵。你不会让你连长失望的，对吗？”
成才挺直脊背：“请首长放心，我不会让连长失望的。”
傅明仪点点头：“那就好，只有你们这些战士做的好，你们连长才能走的好。你好了，他自然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成才心里有点激动，我对连长这么重要的吗？连长果然这么看重我的吗？首长都这么说了，想来没错。
成才更没有什么不明白的，连长想要走的顺利，自然需要手底下的强兵博下战功，才好名正言顺步步高升。
“是，我明白。”
傅明仪微笑道：“明白了好啊，明白了好。这样，你也算是不辜负你父母对你‘成才’的期望了，我说的是成为栋梁大才。你说是不是啊？”
“报告首长，作为父母的儿子，我不敢辜负他们的希望。”
傅明仪看过成才的档案，知道他是家中的独子，应该是不会背离父母期待，去走什么歪门邪道的。
她看着成才精致的相貌，卓然一身正气，虽然知道人性复杂，可也实在不相信这么一个秉性外露的小战士，有从高城身上走捷径的心思。但是还是轻轻敲打一下更放心。
“而且，我也相信你和高城之间的同袍厚泽会永远存续，不会变质的。这样，才能你好、他好，你能给我这个保证吗？”
变质？什么变质？
成才有一瞬间愣怔，他没明白变质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他和连长之间是同袍之情让他觉得心里有些不够满足，觉得说的薄了，但是他自己也说不清该怎么描述，可变质是万万不能的。他崇拜连长，敬仰连长，怎么舍得让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有变质的可能呢？
在一位母亲、一位首长的殷殷期盼下，成才没有抓住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他许下了对一位母亲的承诺：“是，我和连长的同袍之情永远不会变质。”
连成才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他更愿意臣服于这位上校作为高城母亲的身份，而不是作为首长的。
傅明仪看着那小战士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忽然有一种荒谬之感。
他是不是没有明白高城的对他的心思啊？不然背影何至于这么轻松，承诺何至于给的这么轻易？这孩子，瞧着怎么像，根本还没开窍啊。
傅明仪设想了种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成才，他只是一个十九岁的还没有开了情窍的大男孩儿。
作为一个将将从闭塞乡村走出来的人，他还没有途径去了解那些被长辈们视若瘟疫一般退避三舍耻于提起的东西。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往她猜测的方向上去想。
当然，他也不可能明白，高城对自己又是哪种喜欢。更不明白自己对高城长久以来的仰望崇拜，究竟是对强者的濡慕，还是对一个男人的爱慕。
也就得益于那天在图书馆看到的书籍，他隐隐约约意识到，爱，是不拘于年龄性别的，所以，他对高城的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是爱。
可他得到的感悟也仅此而已，他并不知道他心里这份对高城纯洁的爱放入世俗之中，会掀起怎样的洪涛巨浪，又会怎样的为世俗所不容。
他只是以为，他今天想明白了一份纯洁的爱，而这份爱是由他心上人的妈妈点明的，所以他高兴，他开心，他幸福的像是一朵初开放的花儿。
傅明仪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成才起到了什么作用，但高城却是跳过了过程直接享受到了结果的。
他开完会回来，还没来得及把那小子叫过来问他心得，就明显感觉到成才跟喝了兴奋剂一样的往他跟前蹦跶，见面便给了十三分的笑容，灿烂的像一颗围着太阳转的向日葵似的，明媚鲜妍的不成的样子。
把高城心里好不容易用《道德经》《清心咒》压制了好久的心火又蹭蹭蹭的给勾了出来。
晚间，趁着月色，高城也不打算搞那个办公室谈话了，索性往靶场找人去。
远远看过去，成才趴在一片平坦的黄土地上，孤零零的一个，只有月光陪伴。
高城正想上前叫他，忽然看那小子收了枪，盘腿坐在地上，把枪往腿上横着一放，对着明月清风微笑。
高城说不清他在笑什么，可很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心里涌动着一股冲动，想走过去，想抱住那个人，想亲亲那个。
他往前踏了两步，又在成才发现之前收了回来，向他心里的情感，在被对方察知以前，就谨慎的收了回来。
他不会忘记成才的野心和抱负，也更不会忘记去年的那个典型事件。
如果他今天敢越过雷池去招惹成才，明天被当成典型事件送回家的就会是成才。
为了一己私欲，断送心上人的前途，他做不来。
高城从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装甲之虎从不畏惧困难，可当承担后果的人是成才的时候，他必须谨慎审视。
高城转身离开了靶场，而独坐月下的成才不知道他的连长在此刻做了怎样的决定，让两个心有深情、口无蜜语的人久久不同心口合一，分享彼此的情感。
成才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爱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
他无疑是爱自己的父母的。可那样的小村庄里，没有人懂得把亲情用爱表达出来，他从未听过，更从未表达过，也从来没有听父母说过这样的话。
他无疑也是爱许三多的。他们有着打小的情分，襁褓里的时候在同一张床上哭过笑过，拉过尿过，后来的求学岁月，更在同一张架子床上紧紧睡在一起，好度过寒冷的冬天。
但是对高城呢？成才想不明白这份爱是什么。很明显区别于和家人的亲情之爱，也不同和许三多的朋友之爱。
这份爱里，有朦胧，有冲动，但是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成才决定，周末继续去图书馆读书去。
还没等到周末呢，第二天成才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成村长先给他丢了一颗重磅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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