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一十三年,秋。
江帝崩,镇国将军叶景秋以皇太子谋害天子之名将其扣留京都,亲临摄政。
同年,东仓四州暴乱,太子江云渺部队一路北上两月拿下暮、解二州再破南城便至京都。夜里,南城十里外。
一封至京都而来的信送出,驿卒快马加鞭送入帐中,他垂眸低首,不敢抬眼看眼前人半分。
“呈上来。”书案前的人开了口,光是听声音便能想象这是一位多美的人。
驿卒不敢怠慢,将信放下,便匆匆而返,待到出来营帐,才觉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应来仙点着灯瞧着那封信,“叶景秋,约我于明日午时南城相见。”
方序“切”了一声,不屑道:“他这是穷途末路开始向公子抛出橄榄枝呢。”
江妳将烛火燃得更亮,离远了些,道:“他以为手中有江云渺,要拿他的命来与我们谈。”
“估计是了。”应来仙将信落在烛火上,一瞬间的,灰飞烟灭。“不去。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入南城。”
花千迷掀开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一壶药,她走上前将药放下,说:“明日还是我主将,公子也该休息了,这身子怎么也调理不好,谈城主每封信都来过问。”
自从她奉了谈从也的命运军粮来此便一直留在了应来仙的身边,对于这个十九岁的少年是越发敬佩。
京都叶景秋手中有二十万兵,应来仙却能凭借独特作战方针,以五万兵连破两州直逼京城,这谋略属实叫她开了眼了,也让她知道自己跟对了人。
她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见了太多。
一个国家的更替远比江湖厮杀更加残酷,应来仙虽有下令不得伤及城中百姓,可往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几万士兵铺成的血路送他们走到至今,她也在期间见到了应来仙的沉着稳重,不似少年。
才惊觉,以往所求都错了。
“只是这一路来,我们如今的人手不足三万。”花千迷道:“叶景秋手中的兵权远比我们想的要多,只怕明日他要亲自上阵。”
“无妨,朝中多的是不服他之人,禁军也不会听他调令,叶景秋还没坐稳位置,按原计划进行。”应来仙呼出一口冷气,最近天气愈发冷了,他畏寒,哪怕帐篷里点了炭火也还差些意思,“你今夜去帮我接一个人。”
“是。”
应来仙通宵看着布防图,他能凭借四万军走到如今,多益于前几世参与了王朝更替,不用叶景秋出手,他都知道对方下一步往哪里走,也知道以怎样的路线最快能攻入京都。
论真正的谋略和军法,他是比不得对方的。
清晨时下了场小雨,阴雨绵绵,锣鼓喧天。
应来仙至帐中走出,看着眼前整齐划一蓄势待发的军队。
这是江云渺的军,也是江云渺留下的唯一希望。
“花千迷,方序为副将冲锋。”
应来仙看向人群,这些人脸色手上身上都带着这场战争所留下的伤,他们效忠于一人,主子深陷京都,不惜以命相搏。
应来仙翻身上马,他身边的人很多,帮手也多,所以哪怕身侧多了个戴着斗篷看不清脸的人,也没人质疑。
“随我剿灭乱党,救出太子。”
一声令下,万军齐发。
天空被阴霾笼罩,马踏之声震耳欲聋,南城城楼之上,身着黑衣铠甲,手提半丈砍刀的,正是叶景秋。
他一双眸子带着长年累月的杀伐之气,狂风卷动他的披风,他于风中直直看向应来仙,“我查了许久也没查出这带兵的是谁,原来是个小白脸,乱党之辈,报上你的名,我留你个全尸。”
“乱党。”
应来仙没说话,这声音来自他身侧带着黑色斗笠的人。
“你叶景秋谋杀天子在先,扣留太子自立在后,说我是乱党,你也配,江家的天下从不会落入外人手中,今日我是来归家的!”
叶景秋听到这声音,蓦然脸色大变,“你!你……”
那人将斗笠一摘,剑眉星目的少年高声喊道:“孤乃太子江云渺,一群乱臣贼子,也妄想坐我江家的江山。”
人群有一瞬间陷入寂静,随后是此起彼伏的欢呼。
“是太子殿下!是太子!”
“太子殿下回来了!”
“我就说殿下不可能轻易被抓,现在看来,是叶景秋捏造事实意图谋反!”
“没错,是叶景秋意图谋反!”
叶景秋的脸黑得吓人,他低声吩咐了两句,身侧一人连忙退下也不知作什么去了。
“叛贼叶景秋,今日孤便取你首级!众将士听令,随孤杀敌!”
黑云压城,战火在一瞬间燃气,花千迷和方序打头阵,一路破开重重士兵,江妳助力江云渺,寒光映着他们的热血沸腾,叶景秋一声令下,火球滚滚而来。
鲜艳的锦旗在战火中飘扬,参差不齐的刀剑无数次碰撞。
应来仙坐立于马背之上,抬臂、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飞跃而出的箭矢将地方军旗一举击下,身后有人举刀而来,他抽剑回身,血水溅了一身。
喊杀声四起,叶景秋却早有准备,他的兵多,如今到了南城也不必讲究什么军法了,一声令下,几万大军而出,主帅亲临战场。
先前的火球已让军队少了部分战斗力,如今的太子部队入手自然是比不上的,江云渺却丝毫不慌,他手中的剑利得像是开山斧,一连杀数十人,最后与叶景秋的长刀相撞。
“放箭!”
有人一声令下,箭矢雨落般出,逼退部队。
即使是江云渺的到来也改变不了如此大的差距,叶景秋冷笑一声:“你们能走到这里运气不错,可也改变不了什么,五万兵就敢杀入京,我叶景秋敬你们有胆量,但不证明江家就不是酒囊饭袋!这江山继续下去,只会死得更惨。”
“闭嘴吧老贼!”江云渺与叶景秋缠斗在一块。
应来仙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他听着风声,看着血水染红了眼,无数鲜活的人沦落为尸骸,满目都是尸山血海。
一击破百人!
叶景秋怒目圆睁,没想到这少年实力如此之强,可那有怎样,他们没兵的。
“谁说我们只有四万兵。”随着应来仙话音落下,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至远处而来。
应来仙望向叶景秋,轻叹:“将军生不逢时。”
风雨漫天,兵卒如潮,无数敌人拥向他,却被一阵强劲之道瞬间劈开。
远处有人策马奔腾,带着他们的希望。
应来仙朝那个地方看去,谈从也策马而来,灰尘飞扬迷不了他的眼,马踏之声惊动心跳,他满是青筋的手臂用力一扬,围在应来仙身边的瞬间被击飞。
“应来仙!”
谈从也飞驰而过,抓住他的手,下一瞬,天旋地转,他已落在那人的马上。
铿锵有力的心跳,滚烫炙热的呼吸,结实有力的胸膛。
应来仙闻到了熟悉的大漠气息。
“我说过,会来接你的。”
谈从也的声音近在咫尺,那一瞬间,跳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心脏。
他带来的两万兵不足以在瞬间调转局势,但很显然,叶景秋没料到这一手,太子养私兵他本就知晓,但也只知五万,丝毫不知竟还藏了两万。
“两万兵救不了这破败江山!”叶景秋举刀大喊:“除旧布新才是最好的办法,无知小儿!”他背脊如枪,高声大喊:“这江山,只有我叶景秋能救,江家一群酒囊饭袋能做什么,他要真能坐,也不至于将江河万里治到如此破败!”
“你这话对着我喊可没用。”江云渺身形飞快,不像一位太子,倒像一位江湖剑客。
叶景秋的长刀重入千斤斗,却也被他拦了下来。血渍层层,风雨泥泞。
士兵们杀红了眼。
应来仙轻声道:“回来。”江妳与方序对视,踹开身侧士兵,跃回他身后。
连江云渺都后退了。
叶景秋心中疑虑加深,握紧了手中长刀。
“将军!不好了,禁军!是禁军!”
一道道利剑呼啸而过,南城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杀戮鲜血,全都涌出。
那士兵跪下痛哭,“我们的人……就快没了。”
十万禁军,至京都而来。
叶景秋怒道:“不可能!禁军只有天子与太子可调动!”
天子已死,太子在这,怎么回事!
城门打开,十万禁军涌出,浓烟扑面而来,战局反转。
哒哒哒——
轻悠的马蹄声,禁军之间让开一条路。
红衣少年意气风发,一人一马灿然夺目。
“你!”叶景秋沉声道:“你怎么会!”
“那是太子?”有人低语,“太子殿下不是……”
应来仙身侧的太子一掀衣袍,再一看,哪里是什么太子,这分明就是一位娇俏少女。
“师兄,我演得好吧,你瞧,没人看出端倪呢。”少女冲着应来仙吐舌。
江云渺居高临下,俯视着叛军首领叶景秋。“孤说过,江家的江山不会落入外人手中,叶景秋现在投降,孤可留你全尸。”
天空乌云密布,苍茫大地皆是血色。
叶景秋仰天大笑,混浊的目光中久久凝望长空。
“是我输了,你和他不一样。”叶景秋低声呢喃,“这江山,是我叶家世代一点点打下的,一分一毫一草一木,江云渺,我望你是位明君,将家国土地护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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