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萏听闻杨勇的死讯，简直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忙招呼李真意和王敬水:“两位警察，快进屋坐，嗑瓜子吗？还是吃坚果？噢，香水太呛了是吧，我这就去开窗。”
她莲步轻移，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了一扇。
屋里呛人的香味终于消散了些。
有凉风灌进屋，刘萏去卧室拿了件皮草披在身上，她扭着腰喜滋滋地坐在沙发上，追问杨勇是如何死的。
“警察同志，他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嘛！这臭不要脸的老登，终于遭报应了！”李真意觉得如果不是他俩在这，刘萏必定要仰天大笑。
李真意好奇:“你们不是在一起两年了，为什么你对他的死这么……高兴？”
刘萏翻了个白眼:“钱没几个钱，学大款养女人，头发还没毛多，我这么漂亮，跟这种老邦菜在一起，他死了我不该高兴吗？”
李真意噎住。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王敬水追问。
刘萏冷笑一声，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那你们就要问问郑智况了，他拿我的把柄要挟我，让我伺候杨勇，好让他的公司能中标杨勇公司的项目。”刘萏哈哈笑了两声，“但是，现在杨勇死了，苍天好轮回啊。”
刘萏又高兴了起来，她把脸边的棕色卷发拨到耳后，兴奋地喊了一句:“蛋黄！”
一条泰迪犬从餐厅的桌子下面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刘萏一把抱起泰迪，贴满了装饰的美甲□□了几下狗，她翘起下巴朝李真意抛了个媚眼:“警察同志，快告诉我，杨勇是怎么死的？被人捅了？”
李真意的眼神在刘萏胸口的位置停留了一瞬，真丝睡裙的边是蕾丝的，下面隐隐透出一抹青色。
“他周日在公司加班时摔倒……”
刘萏大失所望:“摔死的？那真是便宜他了，我还以为他被人捅死的呢！”
王敬水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会被人捅死，他和谁有过什么矛盾吗？”
“不知道啊，我猜的，这种缺德的人谁都讨厌，被捅也不奇怪。”刘萏看起来真的很讨厌杨勇，言语中尽是鄙视。
李真意已经摸透了她的性子，也不跟她兜圈，直接问她:“杨勇婚内出轨这事，他老婆知道吗？”
刘萏瘪瘪嘴:“也许知道吧，他老婆也挺能忍，这两年没找过我一次，杨勇偶尔在我这留宿，他老婆也从来没打过视频，连电话都没打过。”
她说着说着又精神了:“但是无所谓啊，反正杨勇已经死了，知不知道又怎样，有个孩子还不用伺候老邦菜，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刘萏把狗抱起来，脸往上蹭，边蹭边嚷:“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要出去庆祝一下！”
她不由分说的从沙发上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玫玫，天大的好消息，容嬷嬷死了！走，今天我请客，你把茵茵她们都喊出来，我们老地方见，嗯，一个小时后！”
刘萏眼睛笑成月牙，挂了电话才想起警察还在自己家，她语气敷衍:“警察同志，今天真是谢谢你们，给我带来这么好的消息，你们还有什么想问，我一定都告诉你们。”
李真意转头和王敬水对视了一眼，王敬水扯扯嘴角:“感谢你的配合，后续如果有什么疑问，我们再联系你。”
…………
“不是，我说真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啊！怎么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王敬水真是闹不明白了。
李真意也不明白，明明是在侦查案件，弄得自己跟仙鹤似的，到处传达喜讯。
“别想那么多，明天再去找苏玉容。”
李真意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
这次的铃声不再是舒缓的纯音乐，而是一首阴沉的古典乐。
李真意眸色渐暗，迟迟不接。
王敬水问:“怎么了？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没事，广告电话。”他最后还是按了挂断。
王敬水毫不犹豫地戳穿了李真意:“得了吧，你还想瞒我，我看又是你那便宜弟弟打电话来，这次又要求你帮啥忙？你接，让我听听。”
“好了，敬水。”李真意口吻无奈。
王敬水才不给他面子，摇头晃脑接着说:“我真怀疑你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哎，你偷偷告诉我，你犯什么事了？”
李真意避而不答，只说:“别问了，赶紧回派出所吧，我中午要出去一趟。”
“行行行，你高兴就行。”
…………
李真意换了身便衣，坐地铁到了一个老小区。
小区位于A市二环内，占地面积不大，一共十栋楼，从楼栋斑驳的外立面来看，楼龄约摸有二十多年。
李真意每回来这都得换上运动鞋，他踩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熟练地找到3号楼。
破旧的单元门已经生锈，门上的漆面剥落的差不多了，楼梯的墙壁布满黢黑的痕迹。
现在天气冷，外面空无一人，如果是夏天，会有一堆上了年纪的长辈和李真意打招呼。
“小李啊，又来了！吃饭了没？”
李真意通常会面露微笑，提高嗓门告诉对方:“吃过了！这大夏天您可别在外面呆太久。”
“噢噢，好好！”他们会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看着李真意爬楼梯，接着嘀嘀咕咕的讨论:“小李挺关心他弟弟的，还是有兄弟好啊，能互相照应。”
李真意上楼总是一次迈两个台阶，一口气很快爬到六楼。
他没敲门，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一眼挑出一把老式的钥匙，利落地打开了门。
屋里有个年轻的男人，个头中等，瘦的跟根棍似的，看起来像一条人。
男人瘫在沙发上，嘴里含着根牙签，身上盖着一床到处是污渍的棉被，棉被上隐隐还有些黄色的斑点，头发油得发亮，眼下青黑，鼻头因为干燥起了一些白屑，地上有许多一次性塑料盒和筷子，还有几个空啤酒瓶，电视机正在放剧情不知所谓的连续剧。
李真意放弃了表情管理，不自觉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真意哥，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瘦骨嶙峋的男人眼睛一亮，猛地直起身。
李真意闻到了屋子里弥漫的骚臭味，他憋住气，声音变得有些发闷:“孙天赐，你就不能把家收拾一下吗？”
孙天赐嘿嘿擦了擦脸，嬉皮笑脸地说:“我妈又不和我住一块，怎么收拾啊？真意哥你帮我找个女朋友呗，找到了这家就干净了。”
“我干不出那种缺德事，说吧，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你又惹事了？”李真意一看孙天赐这副窝囊样就心烦。
孙天赐支支吾吾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回去了，扭扭捏捏装什么样子！”
“真意哥！哎，就是……前段时间我一朋友跟我说有个投资项目……”
好熟悉的开场白，这段开场白李真意从不少受骗人嘴里听到过，连词都不带换的。
李真意真是气笑了:“投资回报率100倍是吧，孙天赐，你长脑袋是为了增高吗？”
孙天赐一把掀开棉被，冲到李真意身前，扑通一声跪下，鸡爪般的手抱住李真意的大腿，开始哭哭啼啼。
“哥，你就是我的亲哥，我也不知道他是骗我的，我没读过多少书，不懂这些，信任朋友才被骗的，如果我姐在，她肯定会劝我的……呜呜呜呜，我现在没钱吃饭了……”
李真意感觉太阳穴突突突的跳:“没钱吃饭？不是给你找了个工作吗，一个月五千块，你一点工资都没留，全给骗了？”
孙天赐的眼神躲躲闪闪:“真意哥，那活也太累了，我哪受得了啊，一个礼拜才休息一天，饭也不好吃，我跟老板拌了几句嘴，他就把我开了，你再给我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呗……”
李真意深吸一口气，他告诉自己，故意杀人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一定要冷静。
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从衣服内侧掏出钱包，从中抽出五百元，还没来得及给，孙天赐就一把抢了过去，喜滋滋地道谢:“谢谢真意哥，你真是我亲哥！！你啥时候再来看我啊？”
“过年以后。”李真意冷漠地看着孙天赐。
“啊？？那得一个多月，这五百我不够花啊！”孙天赐大叫。
“不够花就去捡点废品卖给回收站，或者去菜市场捡点菜叶子吃，过年前我不会再来这，也不会再接你的电话，你好自为之。”
李真意甩开孙天赐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楼道里的墙壁上有些霉菌，但味道依然比孙天赐的屋子里清新许多。
李真意吐出一口浊气，这间屋子是他帮孙天赐租的，虽然是个破旧小区，但是地理位置不错，房租和物业费也便宜，旁边就是一个菜市场，小区后门六百米还有医院。小区里住的都是退休了的老年人，衣食无忧、热情八卦，兴趣爱好是早起晨练、遛鸟下棋以及跳广场舞。
李真意已经付了两年的房租了，两年前孙天赐从老家来A市投奔他，他帮着找了好几份工作，最后要么是孙天赐主动辞职，要么就是孙天赐被动辞职，李真意只能时不时来这看看孙天赐，以免他饿死在出租屋内。
李真意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付多少年的租金，来多少趟这个小区，也许五六年，也许五六十年。
他常常想，如果人生是一场修行，那他从出生起就注定是一个苦行僧，他无法反抗只能遵从天意，这也许就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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