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江南的梅雨季节，雨哗啦啦的下。
拾翠书店里，韩宜苏正将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拿下来，包上防潮袋，还要塞一个干燥剂。
天气闷热正是出汗的好时间，但韩宜苏身上却看不出汗水的痕迹。
自那两个女孩带着书离开后，拾翠再没有人来过了，所有经过的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换一种说法，拾翠本身就是给有缘人开的。
最后一本书终于包好，韩宜苏用手捏了捏因为长时间低头而酸痛的后颈，幽幽感叹，“这日子没法过了，再来几次，我迟早要得颈椎病。”
身侧的一本书冒出白雾，从中走出一个妙龄少女，她掩唇笑道：“韩老板还有这样的苦恼啊，我还以为你们收录人都是没有人间疾病的呢。”
韩宜苏冲她一笑，“按理说是这样，但架不住我还是个人啊。”
妙龄少女，也就是白浅缘，美目微微睁大，“真的吗？我还从没听说这样的事呢。”
韩宜苏苦涩一笑，“要不是因为我父亲去世的早，我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接守这份工作。”
他仰脸望天，似是怀念，“我连大学都没读完呢。”
“啊，啊，抱歉，我不知道……”白缘浅充满歉意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新出现的书灵打断了。
“缘浅你听他瞎说。”
这位看不过眼，出声打断的人叫万鹤。
人如起名，往那一站就是一个大写的优雅（装逼）。
“缘浅，你来的晚不知道。自打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他都没变过样子，显然已不是凡人，颈椎病和父亲什么的都是他瞎说的。”
万鹤向白缘浅温和解释，“他会这样说大概是短视频刷多了，给脑子看坏了。”
韩宜苏伸手打了他一下，当然打不到实体，顶多是让他被打的地方散成一小片白雾。
“那前辈和韩老板认识都久了呢？”
“大概几百年吧，我是北宋人。”
“啊，北宋人，”白缘浅双目有些呆滞，“那前辈认识苏x坡吗？”
“我当然………”
万鹤话没说完就被韩宜苏抢先了，“他可不认识，毕竟他也只是过了个乡试，其余的没来的急考就噶了。”
“诶你！怎么随便接人短！”
“哈，这就叫揭短啦，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没等万鹤还嘴，门口的风铃就响了，空远的声音好像要荡进人心里，三人转头看过去，风铃泛着流光。
“哈哈，报应。”万鹤笑起来。
白缘浅不明所以。
韩宜苏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来了啊，万大鸟帮我看店啊。”
“好嘞，加油吧，店长~”万鹤贱贱道。
“所以，到底怎么了？”白缘浅弱弱问道。
看着韩宜苏远去的背影，万鹤心情大好地扬唇道，“工作呗。”
传说，有一颗通天树横穿六界，即便如此，它也无法逃脱落叶的命运。
因为自身生长于虚空之中，无处安放落叶，便只好任由那些落叶飘入六界，成为新的生命加入轮回。而正因通天树的存在，使得虚空中的灵力顺着枝干蔓延到六界，至此修仙时代开启。
但好景不长，万年后，六界中的人间出了一个人，他发现在那个世界中有人天生自带灵力，他偷偷杀了那些人后，惊讶的发现那些人化作了一枯死的树，他用那些树制作灵器后，获得了撕裂界幕，横跨六界的实力。
那人本就是天之骄子，身边同伴的实力更是和他不相上下，于是他们大量屠杀有先天灵力之人，制出更多灵器，最终杀穿了六界，扩大了人间的范围，顺路还灭掉了魔界，妖界和仙界。
那段时间人心惶惶，连通天树也要避其锋芒，自断了不少枝脉，以防被找到。
如此一来流入三界的灵气也变少了，灵气枯竭时代降临了。
但树仍在落叶，断掉的枝脉也没有处理，于是通天树将那些枝脉捏化成一个人，帮助他收集散落各界的落叶。
而这个出生就是为了打工的苦命人就是韩宜苏了。
现在又有新的叶子要现世了。
韩宜苏在路过收银台时顺手抓起搭在椅背的银色挂流苏外套，打开旁边标着库房的侧门，走了进去。
白浅缘好奇的望过去，却只看见了一片黑色。
“别看了，什么都看不到的。”万鹤懒洋洋依在书架旁，“我试过很多次了。”
白缘浅又扭头去看他，诧异地发现万鹤竟然有了实体，“前辈你这......”
“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书了，有点特殊能力很正常的，不要那么惊讶啊，白小姐。”
“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吗？”
“肯定能啊，活久了就什么都有了。”万鹤笃定的说，“不过你现在年份太浅了，灵力也支撑不了你这么干。
“而且很费灵力的，要不是为了替那家伙看店，我才不干呢。”
他嘟嘟囔囔的抱怨起来，听的白缘浅直想笑，“前辈和店主的关系很好嘛。”
“谁和他关系好了！他这个抠门的冷脸面瘫！”
已经进入虚空乱流的韩宜苏自然听不到万鹤对他的吐槽，他忍过乱流的眩晕，最后落在一个停车场的角落，呈现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妇产科大楼，半眯着眼数了数，“一、二、三……十六，十七，啊，在十七楼。”
韩宜苏向大楼走去，站在了电梯门前，等电梯的人都对他视若无睹，韩宜苏也见怪不怪，能看见他，才吓人呢。
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除了夺舍，是没办法被其他人看见的。
电梯来了，他顺着人流上去，还特别注意了没有被其他人碰到。
虽然说被碰到不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看别人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感受。
好在这趟电梯有人也在十七楼下，韩宜苏就这样顺利到地。
他懒得走路，闭眼感受枝条的气息，一路穿墙而过，到了产房之中。
他在产房边找了个角落站定，冷眼旁观床上的女人生产。
一等就是三天，终于，一声啼哭唤醒了产房的热闹。
一个女婴出生了，她闭着眼睛健康有力地哭着，全不知道这是她苦难的开始。
“怎么是个女的？”在她被抱出时，门外眼巴巴看着的奶奶就变了脸色，老一辈重男轻女的想法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女的，除了嫁人还有什么有。”
思及此，老人连抱都不愿意抱她，还是身后的父亲将孩子接过。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你那老一套呢。”
“哼，老一套，我告诉你，男孩就是比女孩聪明。”
两人吵着，向远处走去，只剩产妇一个人在产房无人关心。
小护士同情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人，小声和身边的护士道：“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重男轻女的，对儿媳妇也不咋样，都不来看一眼。”
身边的护士撇撇嘴，“可不就是……”
产妇被推出来了，两个小护士止住了嘴，去帮忙。
韩宜苏跟在她俩身后，深表赞同。
前面的两个人已经看不见了，韩宜苏越过两个护士追了上去。
待追上去的时候，听见他们在讨论孩子的名字，老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就叫余南众吧，好寓意。”
身边的儿子不耐烦取名，随口就应下了。
纵使韩宜苏见过许多这样类似的故事了，也不免感到不适，一个人重要的象征就这样被随便定义了。
他尾随两个人进了病房，却在跨入的一瞬间眼前一黑，在睁眼时，便是一个全新的地方了。
他心下了然，是错乱的记忆将他带到了这里。
韩宜苏扫视这个小小的卧室，却突然听见外面客厅传来虚弱的哭声，他向外走去。
是余南众，现在的她三岁了。
而此时，她正坐在地上，小脸烧的通红，连哭泣都是气音。
但韩宜苏只是站在角落里冷漠地看着。
一是他不属于这个时空。凭他半透明的状态也做不了什么，声音也传不出去。
二则是，这种事他见的他多了。作为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又干这一行不知干了多久的人，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
在故事外，若是有缘，他便伸手帮上一把；而在故事里，一切已经发生，一切都是命数，他，只是个安安静静的旁观者罢了。
门锁被扭动，一个行动稍显迟缓的老人背着客厅关门。当她转过身时，是惊慌失措的一声：
“南南！”
欧吼，没存稿啦啊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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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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