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氤氲，原本模糊的面庞随着距离的减少变得清晰，看一眼便觉优越的五官与轮廓，在这种距离更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冲击。
几缕火红垂落顺着水汽和汗意缠绕在脖颈上，身高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青年为了更细致的观察微屈了身子，脆弱白皙的脖颈便这样毫无防备的展露眼前。
太危险了。夏油杰微微垂眸，透过和泉影司翘起的睫毛间隙，捕获到水洗后更显得明亮透彻的翠色，如此想道。
这样的距离他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袭向那脆弱的致命点。
艳丽的红润与明澈的碧翠映在金瞳的眸底，朦胧的雾气遮掩住了主人的思绪。
但好在和泉影司的动作停在了这一步，在确认了触手的肌肉紧实有力，颜色也与周围的肌肤一致后他懒洋洋地缩回了原位。
“仅凭着想象就能生成完全没见过的东西……不得不得说，异能真是无法理解的东西啊，简直就像是赐福。”和泉影司感叹着的同时，兀然有了一个猜测，他向水里沉了沉，让温暖的泉水抵着下巴。
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泉影司思索着说道：“不过这样说好像也不对，虽然小梦没见过你之前的样子，但是我们之中并非全然没有人清楚呢……”
随着距离的重新拉开夏油杰也松了一口气，昏黄的灯光温暖柔和，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听着青年的猜测，金色的眼眸微动。
“但是我并没有任何印象。”他脑海中唤醒的记忆十分有限，吝啬挤出的部分更倾向于常识，没有半点关于他自己或者说身边人的东西。
“但梦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东西。”
和泉影司伸出手轻轻点着水面，自指尖接触的地方绽开一道道涟漪，“一些或许我们不曾看到的地方，它们却能够触及，并且摸索出大致轮廓。”
“……也许小梦能用能力翻找出你的记忆。”
夏油杰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动，但很快的，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不是担心那个女孩窥见了自己的记忆，也不是并不急于找回过去，而是他隐隐有所感觉，自己的过去恐怕并不会那么美妙。
这样沉重的东西，如果为了一己之欲就展露给无关的孩子，未免太过自私了。
“作为最后不得已的选项吧。”和泉影司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不以为意地勾了下唇，带着几分散漫道，“也许杰君有需要的那一天呢，当然啦，这也不过是一个假设而已。”
“所以这种事情，总不可能交给一个迷糊的小笨蛋。”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杰君就来找我吧。”
他故作深沉地摩挲了一下下巴，“还是我这样成熟又靠谱的成年人能够承受的更多啊。”
这当然是假话，对于捉摸不透的梦境来说，即使没有咒灵的影响，小梦也在梦境的掌控力上比他强得多，越是执着于理性与逻辑，在梦中就会越发举步维艰。
但杰君是自己要带回来的，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责任，与孩子们无关。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夏油杰的神情，过了片刻，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好像猜到和泉你的异能力了。”
和泉影司眨了眨眼，隐隐觉得哪些地方好像不一样了。
对于其他人这样的话题大概是小半个禁忌，但是和泉影司对此并不在意，坦然道：“嗯哼，没用的大人借用女儿的能力有什么奇怪的吗？”
翠榴石一样的眼眸弯起，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夏油杰怎么看，从那眉眼间得到的都是毫不掩饰的炫耀。
“想要同时做到‘没用’和‘可靠’可不容易。”见到这幅模样很难不升起打趣之心吧？夏油杰对此接受良好。
“对于‘成熟’的人来说并不困难。”和泉影司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太过有用的话大概会过劳死吧，让自己不那么有用可是成年人的哲学。”
夏油杰靠在池壁上，无奈的笑着低下头叹息道：“比如你现在躲在室内？”
以他对和泉影司的了解，对方醒来后就应该去盯着自己的女儿们才对，但是他借口“早上我帮杰君带了饭，现在杰君帮我才是合情合理”硬是反常的连晚餐时间也没有出门。
“没想到杰君早上没有……唔，”话出口一半才想起来多半在自己补觉的时候夏油杰已经见过了那两个今天才到的少年，和泉影司眯了眯眼眸，“那个小鬼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真难得你也会有不喜欢的人。”夏油杰感叹出口才觉得奇怪，他和和泉影司相识也不过短短的时间而已，却无端有着如此笃定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个过于坦白的家伙。夏油杰思索了一下，在心底给予了自己答案。
这次换到和泉影司眉头舒展，笑着叹气了，“就算说着‘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我也终究只是凡人而已，当然有觉得棘手的类型。”
“那个小鬼就像是一本还没写完的书，明明故事还没结束，但是已经失去了方向……”和泉影司一边回忆着短暂相见时的感受，一边描述着，“也许他自己就能找到续写的思路，也许需要一点外界的帮助。”
“没索芙前我大概会主动凑上去吧，但是现在我只想离这种麻烦的家伙远一点。有孩子的人总是会自私一点。”
夏油杰没他那么深的感触，但是他短暂的会面也能察觉到那个黑发少年的不好相与——二选一想要找到匹配和泉说的那个实在是毫无困难。
“不过你就这样把孩子们扔在外面了？”
“那三个小笨蛋自然无所谓，至于索芙的话，这也是锻炼的一环，况且……”和泉影司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外人要怎么套话？”
夏油杰想起来他救自己的理由也是至今虚无缥缈的“契机”，无言以对。
——
说要躲，和泉影司就当真的没怎么出过房门。夏油杰本以为起码会有人上门拜访，但就像好像保持了某种默契一样，竟然真被他躲了到结束。
作为代价，回程时除了索芙，剩下的三个女孩脸上都多少多出了些郁郁之色。和泉影司从后视镜扫过车内，不免觉得好笑。
“看起来杰君以前多半是大城市人呢。”
夏油杰从一进入霞间村有一些隐隐的抵触和厌恶，他自然是感觉到了，只是那时候的情况并不适合调侃此事。再加上，或许是有些自作多情，他本以为多少和自己突兀要求出行有关。
被点名的人挑了挑眉，看了看他们之间气色最好的家伙，不由轻叹道：“在这方面，连门都不出的家伙似乎没资格说我？”
和泉影司轻笑一声，“毕竟这种乡间风景我是真的看腻了。”
他的眼睛溜溜一转故作侥幸实则满脸愉快道：“好在不用上山下海的抓孩子，我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我不介意帮你弥补缺憾。”瑞索芙淡淡的翻开了书——夏油杰注意到这本棕红色的书似乎这几天被她收了起来——轻飘飘的说道，“现在这幅嘴脸真是令人讨厌呢。”
“毕竟没什么是比自己偷懒，还要看别人忙碌更愉快的事情了。”
和泉影司笑着如此说道，他自然也注意到了瑞索芙脸上淡淡的疲色，于是看了一眼时间，道：“睡一会儿吧，还得两个小时呢。”
在叽叽喳喳的稚鸟失去了活力后，接下来的归程一片安宁，轮胎平稳的压过已经不再泥泞的小路，清新的空气逐渐染上些许城市的浑浊，紧接着，浅灰与白色的小楼很快便出现在眼前。
推开门，几日不曾有人住的房间空气变得沉闷，和泉影司将窗户一一打开的功夫，一转眼一楼竟然只剩下了夏油杰一个人，而后者脸上正一脸沉思。
和泉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开锁。夏油杰回忆着下车后对方的动作，而他们启程时，他清晰的记得对方锁上了门。
和泉影司顺着夏油杰的视线看过去，是储物室，那扇门此时微微开了条缝隙。
“不需要也通通风吗？”夏油杰看着走过去关上门的和泉影司问道，“说起来，这间房门好像一直关着？”自然也包括他们离开前。
“是我工作上的仓库，”和泉影司随手锁上门，像是才想起来没告知过对方，“啊，之前忘了说了，里面的一些材料并不适合见风，而且比较……”
他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摆了摆手道：“比较邋遢，杰君不用在意这间屋子，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工作？”
和泉影司听着对方饶有兴趣的反问，走向工作台，一边煮上水一边抱怨道：“不要把我说的像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啊。”
“姑且算是个设计师吧，当然这不过是听起来好听而已，实际上我只是个裁缝而已。红茶？”
夏油杰点了点头，“多谢了，不过，裁缝……？”
虽然是刻板印象，但和泉影司浑身上下都看不到与“裁缝”两个字儿有关的样子。
他自己穿着上颇为精致，几个孩子的衣服更是加倍如此，只是比起来自己制作，这一家人都更像是悠悠的提出要求，等着人将衣服送上门的类型。
夏油杰脸上质疑的表情太过明显，和泉影司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我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啊……！”
“我以为现在这才是你的工作。”
夏油杰笑着捧起被放在桌上的茶杯。
“这是索芙她们的，”和泉影司从奶壶中斟入一点牛奶倒入茶杯，温暖顺滑的茶汤流入喉咙，几日来他有些想念这个味道了，桧原小姐提供的茶水也算不错，只是这种东西终归是比较私人的偏好，“选这个时间来也是因为最近比较闲，我有时间跑这些麻烦的东西……说起来招人的事情也得提上进程了。”
不过话虽如此，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新年了，也只能是提上日程而已。等一切进入和泉影司想要的“正轨”时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
他招到了姓佐藤的年轻人给夏油杰作为替班，他就住在附近，营业的证件也办了下来，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随意的开了张。
客人并不多，都是居住在附近的人，但是正合和泉影司心意，那个自称坂口安吾的人偶尔会带着一股加班后的疲惫出现，在观察过他并无恶意之后，和泉影司也不再去过多关注。
夏油杰也终于看到了和泉影司的工作，作为设计师，他的模特就是自己的女儿们，瑞索芙那些不重样的裙子都是出自他之手。
一切都如此平稳的运行着。
但时间的流淌下，总有东西在暗自发酵。
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后，和泉影司帮着收拾了东西，与夏油杰道了晚安，又赶着困呼呼的女儿们回房间睡觉，正当他迈步上楼的时候，瑞索芙叫住了他。
“影司。”金发少女站在门边，翠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青年今天一天都显得十分兴奋，带着掩盖得很好的喜悦，但他竟然没和其他人分享，实在罕见。
——至于掩盖，骗骗比迪她们还可以。
和泉影司有些惊讶，但一想到底是索芙，便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一笑，他弯下腰，和长女平视，语气中是不再压抑的兴奋与愉快，“我看到了。”
瑞索芙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能让和泉影司这幅样子的只有一件事情而已，“接下来需要我早些休息吗？”
“那再好不过了。”
“我可以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吗？”
“这种请求的语气可真不多见。”和泉影司先是调笑了一句，转而正色道，“我看到了一个‘人’的诞生。”
伴随着解释，翠榴石一样的眼眸亮起光来，夙愿得以实现的希望点亮了这双眼睛，使它比星子还要明亮，和泉影司呼吸不自觉地加快，指尖微微颤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睛略微眯起，他的手搭在瑞索芙的肩膀上。
“从无到有，”他的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仅仅只是因为一行文字。”
“亲爱的，这一定就是我来横滨的目的。”
和泉影司的手掌移到长女的后背，轻柔的把她拥抱在怀里。
“既然能实现从零到一，那么想要做到从零点九到一，补全这最后的一步，一定轻而易举吧。”
“从那天以来，我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命运的脉动过。”
瑞索芙回抱住他，伸出手抚摸着和泉影司的头发，“父亲，这个时候更需要冷静。”
“当然。”
“你该和霍比谈谈。”
“我早该如此。”和泉影司思及此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但现在恐怕又不成了。”
霍普显然没看到和泉影司一样的东西，同样的异能做同一件事未必能有相同的效果，这很正常。
但这无疑是对那个孩子的打击。
“你今晚就要出去吗？”
“打开门路需要一定时间，既然有了线索当然是越早越好。”
“我会早些休息的。”
和泉影司站起身，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心，同时wink了一下，“辛苦你啦。”
1.出自《马太福音》。下一句是“这样，就可以作你们天父的儿子。”我的理解就算是爱所有人，这样才能吃到画的饼。
——
如果我自己整理的时间线没错西格玛应该是现在的时间线一年后才诞生，但是没关系，异能又没说是现在的事情。激情赶ddl。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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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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