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标记我吧。”
“求你...”
“标记我吧...”
江稳皱着眉，坐在软椅上，身子前倾，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似乎要是黎烬不标记他，他就要一头撞死在黎烬的跟前。
黎烬看着那双泛出泪花的眼睛，轻笑一声。
“怎么，为什么一定要我标记你？”
江稳眨了一下眼睛。
“因为，因为、因为我爱慕你许久。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江稳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清晰看见江稳鼻梁上那一颗黑痣。
温热的唇即将贴上黎烬的唇时，黎烬从梦中惊醒。
坐在床上缓了很久黎烬看向房间的暗红色窗帘，挥手启动智能装置，皎洁的月光顿时随着窗帘的拉开倾泻到房间里，洒满每一个角落。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想到白天，江稳和梦里完全相反的表情，黎烬觉得莫名其妙。
白天，江稳在他告知了被标记的危害之后仍执意要黎烬标记他，只是语气疏离冷淡，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
而梦里的江稳的神态，却更接近一开始初见时，他在黎成面前表演出来的样子。任务？表演？黎烬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张博，你们在把江稳送进来前有没有仔细检查过他？身体健康状况和家庭背景？”
顾不上此时三更半夜张博可能已经休息了的事实，黎烬立马打开通讯设备，把张博强制性叫醒。
给黎家做事的张博敢怒不敢言，只得压着脾气还算好声好气地回答黎烬。
“自然是仔仔细细做过了检测，身体各项指标都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是都是优秀水平，血质更是比平常的人类质量高不止一个档次。至于家庭背景嘛，自幼，他的父母便在第八辖区罗辖助那里当血宠，他独自一个人生存。”
“社交关系呢？”
张博那边迟疑了一瞬，稍后传来的语音略显底气不足。
“这倒是没有查得很细致......明天一早我就叫人去查。”
“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怪不得前几天发生了那么大规模的示威活动。工作不细致，马马虎虎。”
黎烬听说这些人根本没查社会关系，气得不打一处来。
目前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阶级矛盾有多严重有目共睹，这些吸血鬼上层却还只知道每日吃喝玩乐，两耳不闻窗外事，迟早有一天是要被人类取代的。光靠精神力控制有什么用，赖以生存的这些高科技全是人类发明创造的。总有一天，人类会发明出足以取代吸血鬼的高科技，发明出压制吸血鬼精神力的武器。
黎烬有点怀疑江稳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目前来说又看不出破绽。
而在空间里另一个房间的江稳也并没有安稳入睡，床榻实在太过柔软，软得有点不真实，像是处在虚空中一样，像被羽毛织成的幻网笼住一样。
房间的气味也与他平日里在任何场景接触到的都不一样。
血质检测所里是冷漠疏离的金属气息，家里是冷清毫无人气但却令人安心的气息，实验室虽然也充斥着金属的味道，但是却很有生活气息，令江稳感到舒适自如。
但是这里不一样，空气里飘着价格昂贵的香水味，味道不浓也不淡，没有淡到足以让人感受不到香水的存在，但也没有浓到可以让人忽视那空气里总是溢出的血腥铁锈味。
最重要的是，房间里充斥着沾满黎烬精神力的物品。
早些时候，他央求黎烬标记他，却被黎烬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读懂了黎烬逐渐不耐烦的情绪，冷静下来暗想，自己确实是太急了，反而容易让黎烬感受到反常，从而暴露自己。
经过他一天的观察，黎烬绝对不是外界传闻中那样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黎烬有野心，最重要的是，黎烬与当今这些统治者不同的是他的思维方式更加深刻独特，让江稳不敢掉以轻心。
黎烬当时站在他的身边，静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了安置江稳这个大麻烦的最佳场所。
起身时，黎烬外泄的精神力异常的强烈，江稳虽然早已经经过改造，不是普通的人类，更确切的说，变成了智能体，但是还是感受到了空气里异样的精神力波动。
意识到这是黎烬为了试探自己故意放出的烟雾弹，江稳立马装作痛苦万分的模样，这才顺利逃过了黎烬的第一轮怀疑。
接着，黎烬用手拉住看起来已经被他的精神力折磨得站不起来的江稳，将他带到一处摆满了书籍的房间，接着在空气中的全息投影上输入一段指令，书柜边巨大的书桌椅便自动收纳归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柔软的床榻。
“你就暂住在这里吧。等时机成熟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江稳的神色又恢复了之前一开始见面时那样的，带有一丝妩媚的无辜样子，低下头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黎烬把江稳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但还是不太放心一般，又在房间里释放了一波精神力，看到江稳险些站不稳，这才暂时放下疑虑。
江稳躺在床上，想起白天所经历的事情，庆幸自己从小对于精神力的波动便十分敏感，并且成为智能体之后仍旧保留了这一特点。
一边对自己说，以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小心，不能露陷了，一边他又觉得做出这种事情的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尊严。
其实也怨不得项子染不来送他。
迷迷糊糊中，江稳又想到项子染。
他也不想再看到要靠出卖色相和身体来苟活的自己了吧。
江稳的情绪波动，连带着他身体血管里流淌的电流也变得波动起来。
想起出发前几日，做完实验尚处在休息中的他坐在椅子上，刘呈希给他念一条又一条繁琐的注意事项。
“每隔三天，记得找一处充电装置，给自己注入足够的电流。身体里的电流一定要记得及时更换，不然对内脏的损耗很大。充电处在你右脚脚后跟，你可以自己摸摸。”
江稳试探性去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脚脚跟，那里的肌肤依旧拥有人类的纹理，但是一处小方块却是由硅胶覆盖，轻松掀开后，那里藏了一个充电口。
“情绪一定不能激动，不过这一点我倒不是很担心，江江你一向情绪稳定。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情绪激动的话很可能导致身体里的电流短路，造成休克。万一情绪激动了，要记得及时按住左手脉搏。”
左手手腕处脉搏跳动韵律与平日里无异，但只有他们知道，江稳的血管里早就是电流了。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逃避检查和第一次标记，目前你身体里还藏了一部分新鲜血液，就在心脏处，我们算了一下，刚好够你通过检查和被标记。需要使用的时候猛撞一下右脚脚跟就好了。用完之后你的身体里将不再有任何血液。”
“虽然使用方式有点略显简陋了，但是这毕竟是第一次改造，难免会有些不足，但是我觉得，江江一定不会误触的。”姚夏明看见江稳面上浮现的一丝担心的神色，忙解释着。
记忆归拢，江稳蜷缩在床上，右手轻轻盖在左手手腕处。
“不过你最好能在十天之内攻克黎烬，不然越往后随着身体的新陈代谢，血液浓度会越低，到时候你成功的概率就会越小。”
即将昏昏沉沉坠入睡梦中的江稳耳边又响起那一日刘呈希最后叮嘱他的话。
*
待在黎烬的书房已经三天的江稳连一次黎烬的面都没见到。他既找不到房间的出口，也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络的途径。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在下州生活了二十五年来从来没有见过的。
先前，当他第一次走出人类社区，踏入血质检测所，并且第一次跟随吸血鬼同事进入上州汇报工作的时候，他就发现人类社会和吸血鬼社会完全不在一个文明维度。
最简单也是让他感受最直观的，是出行方式的不同。人类社会的公共交通还停留在地铁、公交时，吸血鬼已经在使用能够瞬移的传送门。
起初，他以为是拥有精神力和吸血标记人类能力的吸血鬼在科学方面的造诣也很高，后来在一次与同事安羌聊天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血质检测不仅仅是为吸血鬼挑选出优质的食物来源，同时也能挑选出人类中智商极高的科技天才。这些被挑选出来的科技天才会被立刻带走，被安置在上州的研究所，接受高等教育，经过考核后为吸血鬼研究高科技技术。
他想到他所在的人类社区，那些每天奔波在工厂流水线的邻居。他们的脸上的表情麻木，身体也在日复一日的机械作工中变得极度疲倦，精神世界更是贫瘠干涸。
但是这些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类根本不知道，他们劳累一天生产出来的东西，在上州，只需要勾勾手指，自动化程序一秒钟就能生产出来。
“为了让他们有事可做，从而不至于有足够的力气去思考反抗的事情。”江稳看着那些坐在悬浮在空中纵情声色的吸血鬼贵族，脑中响起这句话。
但是如今，在黎烬的书房里，他又一次感受到这里与上州那些吸血鬼贵族所处空间的不同。
房间像是有自主意识，会根据他的状态而调整颜色、温度和亮度。此刻，察觉到他低落且有点焦躁的情绪，四周呈现柔和的鹅黄色。
经过江稳的仔细观察，这个房间大概是一个椭球状的空间，四周的墙壁都如同那日在传送门里，黎烬把他推到的墙壁一样，有着柔润的弧度和弹性。
他尝试寻找传送门的挂钩或者是按键，可是光滑的墙壁根本找不出任何一处能够打开传送门的地方。
又想起刘呈希说的话，十天的期限，已经浪费了三天，却连黎烬的面都没能见到，江稳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
“我来拿一本书，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江稳还没反应过来，穿着真丝睡衣的黎烬就直接出现在了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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