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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兽潮与同心契

朔王府上空,无形的阴霾如铅云压顶。生死存亡之际,天地屏息。苍穹无云,四野无风,万物死寂。满堂宾客似被无形枷锁禁锢,动弹不得,脸上凝固着恐惧与绝望,眼睁睁看着暴戾的金龙裹挟毁灭气息,步步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

一缕笛音,清越空灵,如破晓曦光穿透沉沉黑暗。初时如幽谷溪涧,泠泠作响;继而似林间灵雀,婉转啼啭。沛然莫御的安抚之力涤荡开来,令人窒息的威压悄然松动。

泠鸢的身影伴着旋律翩然降临。一袭如火嫁衣,反衬得她冰肌玉骨,超凡脱俗。衣袂轻扬,似踏碎月华而来的谪仙,瞬间攫住所有心神,也锁住了空中暴怒的金龙。

韵律奇特的曲子,带着神祇旨意,精准钻入晏铮狂躁的识海。汹涌的暴戾之气如退潮般平息消散。赤红如血的瞳孔褪去血色,恢复清明。心口盛放的银纹花瓣,片片收敛,重蜷成紧闭花苞。

晏铮庞大的龙躯悬停空中,怔怔凝视下方那抹红影。眷恋、痴迷、失而复得的狂喜在金色竖瞳中翻涌。世界褪色,唯她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她莲步轻移,每一步都踏在他最敏感的心弦。飘飞的发丝,淡漠的眉眼,唇角的清浅笑意……皆成世间最致命的蛊毒。

直至泠鸢行至龙首之下,晏铮才骤然回神。一声饱含温柔的龙吟,他小心翼翼垂下龙首,用力量将她轻轻托起,置于头顶。龙躯一振,直冲云霄。

“昂——!”威严龙吟响彻寰宇,震得云海翻腾,宣告力量与守护。龙影穿梭云层,金光流溢。

泠鸢立于龙首,玉笛横唇,笛音陡变。磅礴浩瀚的生命之潮自九天奔涌而下。清越笛声涤荡乾坤,天际乌云被无形之力撕开驱散,细密如银丝的甘霖簌簌而落,温柔笼罩整个邺城。

下方,宾客身体恢复自由,眼中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更震惊的是,蕴含奇异生机的雨丝沾湿肌肤,体内陈年暗伤、阻塞经脉,如同被无形温柔的手抚过。隐痛消融,暖洋洋的舒适感充盈四肢百骸。

饱受血脉之苦者感受尤甚。深入骨髓、如烈火灼烧的痛楚,在甘霖浸润下竟如潮水退去!仿佛神圣之光正剥离净化纠缠多年的诅咒。

众人仰望苍穹。云层之上,威严金龙盘旋,龙首红裳女子飘然若仙,笛声自她唇边流淌。敬畏、感激、狂热崇拜在每一双眼中燃烧。

金龙越飞越高,矫健龙尾扫过之处,留下道道璀璨金色光痕。泠鸢笛声愈发悠扬,如天籁回荡。滂沱甘霖笼罩四野,将邺城浸润在朦胧梦幻水雾之中,焕发生机。

笛声渐歇,甘霖停驻。两道身影自云端漫步而下,重现宴席中央。晏铮挺拔如松,龙章凤姿;泠鸢静立其侧,红衣胜火,清冷如霜。

“恭迎吾主!愿吾主带领我等,报仇雪恨,重返故土,重铸辉煌!”所有宾客单膝跪地,声音整齐划一,带着燃烧的狂热,响彻云霄,似要将誓言烙印天地。

晏铮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沉稳如山、凛冽如刃的气势自然流露。“承朔定不负众望!”声音字字千钧,蕴含不容置疑的力量。少年已蜕变为肩负一族兴衰的领袖。泠鸢静观他坚毅侧脸,眸底掠过一丝欣慰。

——

观星台上,夜风猎猎。

国师白衍与皇帝沉默伫立,将变故尽收眼底。直至下方响起震天誓言,两人才收回深邃目光,对视一眼,如释重负。

启源龙族皇室,非享尽尊荣的统治者。他们力量强大,向往自由,却因万年前创世神谶言——“天命之人,身负龙族血脉,肩负启源存续之责”——被永缚王座枷锁。万载光阴,天命之人已历十世轮回。若此世再无法完成使命,龙族将永世沉沦,启源亦失最后希望。

“此世终究不同。”白衍温润面容愁绪笼罩,望着王府方向,“阿鸢如石投命盘,搅乱所有轨迹……结局如何,我亦无法窥见。”龙族世代姓龙,唯“晏铮”此名天命所定,承载十世宿命。此世或是启源转折,然前路迷雾重重。

皇帝豁然大笑,郁气一扫而空:“好!龙族终将挣脱宿命枷锁!国师,莫忧思过重,无论如何,有他们在前。”他拍国师肩膀,眼中久违明亮。

白衍回以苦笑。身为守护启源命脉的国师,身负推演天机、指引前路重任,沉甸甸担子岂能轻卸?启源未来,龙族解脱,亿万生灵存续……步步如履薄冰。

——

喧嚣散尽,夜色更深。

送走最后宾客,晏铮转身,目光如磁石瞬间捕捉廊下那抹静立红影。

泠鸢如焰嫁衣灼灼燃烧,勾勒纤细挺直背影。清冷疏离如遗世寒梅。唯他目光投来,冰雪眉眼悄然融化,眸底漾开一丝极淡笑意,染上人间烟火暖色。

晏铮心头一热,大步流星走去,步伐急切坚定。他伸手,指尖微颤,轻轻握住她微凉柔荑。肌肤相触,满足与悸动席卷全身,他小心收紧手指,如握易碎珍宝。

红烛高燃,婚房暖融喜气。烛火投下相依身影。晏铮目光灼热,深深凝望眼前终成妻子的女子,声音缱绻浓稠:“阿鸢……”他顿了顿,“你终于是我的妻了。”字字沉甸,承载所有渴望。

空气粘稠炙热。两人缓缓靠近,呼吸无声交织。晏铮只觉心擂鼓狂跳。他伸出双臂,带着虔诚小心,将她轻轻拥入怀。泠鸢顺从倚靠,微微仰脸。烛光下,双眸蒙上朦胧轻纱,潋滟生辉。

他的吻如轻盈羽毛,带着无尽温柔珍视,缓缓落于她唇上。温软触感,凛冽炽热气息,瞬间点燃泠鸢心底火焰。

“阿鸢……”晏铮呼吸粗重,低哑呼唤如醇酒弥漫。

泠鸢唇角勾起动魄弧度,双臂环住他脖颈,额头轻抵,吐气如兰,嗓音慵懒魅惑:“今日婚宴……阿铮哥哥可还满意?”那声“阿铮哥哥”又轻又软,带着狡黠调侃,搔刮晏铮心尖。

从未见此风情的晏铮,脑中轰然,目眩神迷。冷峻面庞染上薄红,沉稳从容荡然无存,只剩手足无措的悸动,一遍遍低唤:“阿鸢……”

空气炙热稀薄,暗香浮动。暧昧无声弥漫发酵。

泠鸢看他窘迫,轻笑出声,心满意足又得逞戏谑。笑声如钩,将晏铮心高高钓起,随她起伏,尽在掌控。

粗重喘息与剧烈心跳交织,暧昧浓稠化不开。泠鸢眼波流转,指尖漫不经心拂过他额角细密汗珠,沿紧绷侧脸线条,滑过滚动的喉结,停留微微起伏的锁骨。

“唔……”晏铮身形猛僵,呼吸骤然粗重,灼热气息喷于泠鸢颈间。他凭强大意志抓住那只点火纤手。两手相握,他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青白。他想不顾一切揉碎这柔荑入骨血,又怕伤她,死死克制体内翻腾野兽。

“阿鸢……”声音沙哑沉重,字字带着喘息与极致隐忍,“乖……别闹……不想伤你……”话音未落,指尖气流精准扑灭红烛。

黑暗温柔包裹。黑暗中,两个身影紧紧相拥,唇齿相依,炽热情意无声诉说,似要将灵魂交融,刻入骨血深处。

窗外,月色皎洁,清辉如练,披上温柔神秘面纱。

云消雨歇,一切归于平静。待晏铮陷入沉睡,泠鸢睁开清明的双眼,眼神闪了闪,瞳孔逐渐失焦失,良久才回神。然后闭上双眼,敛去所有思绪,陷入沉睡。

与此同时,清源灵境中,浮世琉璃木不断震颤,浅绿色半透明花瓣簌簌而落。

花雨中,悬于穹顶的溯尘鉴悄然碎裂。镜屑坠地成谶,拼出一行斑驳血字:

“烬弈十方,苍生为注——”

——

次日清晨,天光透窗棂洒入。

泠鸢睫毛轻颤,睁开沉重眼皮。初醒时眼底朦胧,随即漆黑瞳孔深处,一抹鎏金色倏然划过,瞬间隐没无踪。

“无枯。”声音清冽空灵,带着晨起慵懒,却透令人屏息的威仪。

莳无枯闻声推门而入,随即脚步一顿。今日小姐的气息截然不同,未放威压,却让她胸口如压巨石。那更高渺神圣、不容亵渎的气韵,令人不由自主地顶礼膜拜。

小姐如笼无形光晕,飘渺出尘,望之心生敬畏,觉其该立于云端,俯瞰众生,纤尘不染。这感觉……熟悉而遥远——

“尊上!”莳无枯浑身剧震,巨大惊喜淹没她,声音颤抖,眼中蓄泪。只此一眼,无比确定,是祂,至高无上的存在!祂沉睡的记忆完全苏醒了。

泠鸢淡淡抬眼,眸光平静洞察。

莳无枯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平稳声音,仍带着微颤:“回尊上,王爷……正在厨房,亲自为您熬粥。”措辞小心,恐惊扰神圣苏醒。

“他这是从哪学来的招数。”语气嫌弃,唇角却微扬,眼中漾开真实笑意,冰封神性被烟火气悄然融化。

莳无枯心头微动,终究是不同了。过去的尊上温和如月光,清冷遥远,眉宇间亘古疏离苍茫。此刻尊上虽超凡神圣,眉宇间却悄然沾染人间烟火,有了一丝鲜活“人气”。

泠鸢梳洗毕,刚欲移步寻人,门外传来熟悉脚步声,沉稳却急切。

门开,晏铮高大身影出现,手端热气袅袅的瓷碗。他面沉如水,眼神却泄露紧张期待:“阿鸢,醒了?身子可好?……给你拿了粥,尝尝看。”米香混合清甜气息散开。

“承朔亲自熬的,自是最好的。”泠鸢绽开明媚笑容,如破云朝阳,照亮房间,暖透晏铮心。

莳无枯垂首,悄无声息退下带门。

心意被点破,晏铮耳根泛红,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冷厉尽褪,只剩纯粹喜悦温柔:“多吃点。你身子骨弱,过于清瘦,得好好养着。”眼中满是心疼。

“这身子生来如此,怕难强健。”泠鸢端碗,语气淡然,“不过看着单薄些,平日无大碍。”

“总会有办法!”晏铮语气斩钉截铁,绕至身后,小心将她圈入温暖怀抱,下巴轻抵散发药香的发顶,闭目深嗅,动作眷恋依赖,“就算好不了,我也定护你周全,将你养好。”

两人不再言语,静静依偎。晨光透窗纱,投下温暖光斑。缱绻温情如无声溪流,在紧密相贴身影间流淌。

急促敲门声骤然打破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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