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祁悦揉着酸痛的脖子从工作室出来。新项目的设计图终于完成，明天可以交给团队细化了。别墅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的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轻手轻脚地上楼，却在经过二楼书房时发现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程墨还没睡？
出于好奇，祁悦悄悄推开门。书房里，程墨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份复杂的财务报表。他的眼镜滑到了鼻尖，领带松开，一只手还握着钢笔，墨水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蓝色。
祁悦从未见过这样的程墨——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脆弱。桌上的咖啡杯已经空了，旁边放着半块没动过的三明治。她注意到书房角落里摆着一张简易折叠床，似乎经常使用的样子。
"工作狂。"她小声嘀咕，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程墨熟睡的侧脸。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他凌厉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祁悦轻手轻脚地从隔壁休息室拿来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程墨肩上。正要离开时，她瞥见桌上文件的一角——那是祁氏集团的财务报告，日期显示是在他们相亲前两周。程墨这么早就开始调查祁氏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碰那份文件。回到自己房间，祁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程墨对祁氏的了解到底有多深？他出手相助真的只是为了商业利益吗？
——
第二天早晨，祁悦被门铃声吵醒。她睡眼惺忪地下楼，看见林姨正在签收一大束百合花。
"谁送的？"祁悦问道，随即打了个喷嚏。
"林小姐送给程先生的，祝贺他项目成功。"林姨笑着将花束放在客厅茶几上，"真漂亮，对吧？"
祁悦又连打了三个喷嚏，眼睛开始发红发痒。"林小姐？"
"林薇小姐，程先生的老朋友。"林姨突然注意到祁悦的不适，"祁小姐，您怎么了？"
"我对百合花过敏。"祁悦捂着鼻子后退几步，"麻烦把它移到...阿嚏！...移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林姨慌忙抱起花束："天啊，我这就拿走！"
祁悦刚想上楼吃过敏药，却听见程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回事？"
她转身，看见程墨西装笔挺地站在楼梯口，显然刚起床不久——这对一贯早起的他来说很不寻常。
"您的花引起了祁小姐过敏。"林姨解释道。
程墨皱眉看了一眼花束，然后目光落在祁悦通红的眼睛上："严重吗？需要叫医生吗？"
"不用，吃点药就好。"祁悦又打了个喷嚏，"你老朋友可真会挑礼物。"
程墨没有回应她的讽刺，只是对林姨说："把花扔了。以后家里不要出现任何百合花相关的东西。"
"可是林小姐特意..."
"扔了。"程墨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姨匆匆抱着花束离开。程墨走近祁悦："还有什么过敏我需要知道的？"
祁悦愣了一下："没了，就百合花。等等，你问这个干什么？"
"避免再次发生类似情况。"程墨整了整袖口，"我上午有个会议，晚上见。"
他转身离开，祁悦却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丝暖意。程墨刚才的反应...几乎可以称之为体贴了。
——
下午，祁悦正在工作室整理资料，程墨的助理张谦突然来访。
"祁小姐，打扰了。"张谦礼貌地站在门口，"程总让我来取上季度设计部的报表。"
"在书房左边的文件柜里。"祁悦头也不抬地回答，"密码是0923。"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泄露了程墨书房的密码。但张谦似乎并不惊讶："程总说您知道密码。对了..."他犹豫了一下，"下个月是程氏集团成立三十周年庆典，程总最近一直在忙这个。"
祁悦放下手中的笔："周年庆？有什么特别活动吗？"
"常规的酒会和发布会，不过今年程总想加入一些创新元素。"张谦笑了笑，"也许您可以给他些建议？程总最近压力很大，已经连续三周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了。"
祁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谦离开后，她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名为"周年庆"的文件夹。不管是不是契约婚姻，作为程太太，为公司庆典出谋划策也是分内之事...对吧？
——
晚上七点，祁悦正在厨房煮面，门铃响了。片刻后，她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墨墨在吗？"
祁悦放下勺子，走到客厅。一位穿着紧身红裙的艳丽女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你是？"祁悦故意问道，虽然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程墨桌上的照片里的女人——林薇。
林薇上下打量着祁悦的家居装扮，红唇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你就是祁悦？我是林薇，墨墨的...老朋友。"她晃了晃手中的盒子，"我来还他落在我那儿的东西。"
祁悦强迫自己保持微笑："程墨不在家，你可以把东西交给我。"
"这可不行。"林薇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是很私人的物品。不如我进去等他？"
就在这时，门开了，程墨走了进来。看到林薇，他明显皱起了眉："你怎么来了？"
"墨墨！"林薇立刻扑上去想拥抱他，程墨却侧身避开，"我给你带了礼物，还有..."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祁悦一眼，"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程墨看了一眼祁悦："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林薇撅起嘴："你确定要当着她的面？"她压低声音，"关于那晚的事..."
"那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程墨冷冷地说，"林薇，我们早就结束了。"
"可你明明那晚说过..."
"我说得很清楚，那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餐。"程墨打断她，"现在，请离开。"
林薇的脸色变得难看。她突然转向祁悦："你知道他为什么娶你吗？只是为了..."
"够了！"程墨厉声喝道，"张谦，送客！"
不知何时出现的张谦礼貌但强硬地将林薇请了出去。门关上后，客厅陷入尴尬的沉默。
"我不知道她今天会来。"程墨最终开口。
祁悦抱臂靠在墙上："'那晚'是哪晚？相亲前还是相亲后？"
"都不是。"程墨解开领带，"我和她早就结束了，只是她一直不肯接受。"
"她似乎认为你们还有可能。"祁悦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尖锐，"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的婚姻只是契约，你想和谁约会都..."
"我没有约会任何人。"程墨打断她，"协议里写了忠诚条款，我记得很清楚。"
祁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是啊，这只是一场交易，她有什么资格质问他？"我只是不希望这种事闹上媒体，影响两家形象。"
程墨盯着她看了几秒，点点头："不会再有下次。我饿了，晚饭吃什么？"
"泡面。"祁悦转身走向厨房，"自己煮。"
——
第二天是周日，按约定要去程家老宅吃饭。祁悦故意磨蹭到最后一刻才下楼，发现程墨已经在车里等她。整个车程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比第一次家宴还要尴尬。
程家老宅今天格外热闹，除了常驻成员，还有几位远房亲戚。祁悦强打精神应付着各种问题，程墨则一反常态地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帮她挡掉一些过于私人的询问。
"悦悦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程母关切地问，"是不是太累了？"
"她最近工作很忙。"程墨替她回答，"新项目马上要上线。"
祁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竟然知道她的工作进度？
饭后，程父叫程墨去书房谈事，祁悦则被程母拉到花园喝茶。
"墨墨从小就不善表达。"程母突然说，"他父亲对他要求严格，导致他习惯把一切情绪都藏起来。"
祁悦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微笑点头。
"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程母拍拍她的手，"他书房里收藏了你所有的设计作品，连学生时代的都有。"
祁悦差点被茶呛到："什么？"
"你不知道？"程母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今天的点心很不错，对吧？"
回程车上，祁悦一直想问程墨关于收藏她作品的事，却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程墨先打破了沉默："下个月公司周年庆，你需要出席。"
"我知道，张助理告诉我了。"祁悦犹豫了一下，"我有个想法...关于庆典的。"
程墨挑眉："什么想法？"
"程氏以制造业起家，但现在正在向创新科技转型，对吧？"祁悦渐渐进入专业状态，"为什么不借周年庆展示这个转变？比如，在主会场设计一个时光长廊，用互动科技展示程氏三十年历程，最后以最新研发的智能家居系统收尾..."
她越说越兴奋，甚至拿出手机画起了草图。程墨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个想法不错。"等她说完，程墨点点头，"你有具体方案吗？"
"我可以做一个。"祁悦有些意外他的爽快，"你真的觉得可行？"
"商业上很合理。"程墨看着前方，"而且...你确实很了解程氏的发展方向。"
祁悦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欣喜。这是程墨第一次肯定她的商业头脑，而不只是设计才华。
——
回到家，祁悦立刻钻进工作室开始完善方案。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她伸了个懒腰，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经过程墨书房时，她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说话声。
"...周年庆的流程基本确定了。"是程墨的声音，"祁悦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创意。"
祁悦停下脚步。他在和别人谈论她？
"她确实很有才华。"电话那头是个男声，可能是周毅，"不过老兄，你确定只是欣赏她的才华？上次吃饭你可是连她喜欢哪种咖啡豆都记得一清二楚。"
"基本观察力而已。"程墨的声音冷了几分，"别忘了这场婚姻的本质。"
"得了吧，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为'商业本质'记住过女人的喜好？上次林薇跟你交往三年，你连她对芒果过敏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
祁悦没有继续听下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回到工作室，她看着电脑上半成品的方案，思绪却飘到了别处。程墨记得她喜欢哪种咖啡豆？这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
周一早晨，祁悦难得和程墨同时出现在早餐桌上。林姨准备了中式早餐，两人安静地吃着，偶尔交流几句工作安排。
"对了，"祁悦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程墨抬头："为什么问这个？"
"周年庆的视觉设计需要确定主色调。"祁悦解释，"我想参考你的喜好。"
程墨思考了一下："蓝色。深蓝色。"
祁悦点点头记在手机里："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我母亲的眼睛是蓝色的。"程墨说完，似乎有些后悔透露这种私人信息，迅速转移话题，"你呢？"
"我喜欢橙色。"祁悦微笑，"像日出时的颜色，充满希望。"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间竟有种奇妙的默契。祁悦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能自然地与程墨分享早餐，讨论工作，甚至交流一些小小的个人喜好。这种日常的亲密感，比任何刻意的表演都更像真实的婚姻生活。
程墨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眉起身："我去公司了。晚上可能晚归，不用等我吃饭。"
祁悦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当门关上后，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程墨常坐的位置，发现他的咖啡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今晚家宴，记得穿那件蓝色连衣裙，我妈喜欢。——M"
纸条旁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浓度仍是她喜欢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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