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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心心相惜坦白局

他们那天在公园里聊到傍晚,但闵莜最终依旧没有留下来。

黄昏的公园是一颗剔透的橙色琥珀,远去柔云被余晖晕染成橘粉与浅紫,沿着融化的天际线一路流淌到湖边,锦鲤摆摆尾巴,这份色彩的和谐就被打乱了,辽阔的湖面一半盛着残阳,一半映着靛蓝。长椅旁的勒杜鹃爬满了栅栏,紫红的花穗裹着暖光,被闵莜轻轻抚摸,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情感呢?”

任沉木屈膝坐在他身侧,闻言难以置信中又带着些不安:“什么意思?”他们不是都说开了在一起了吗?为什么突然这样问?难道他反悔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我?

他有些急切地说:“当然是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总是要顺着我呢?”

“这有什么不对吗?”任沉木不解,甚至觉得这样的对话格外荒唐,“我喜欢你,当然希望你能开心——”

“可我不开心。”

“为什么?”

闵莜转身摸着Ruby下巴逗他玩,呼了口气道,“因为你不开心。”

任沉木怔愣了,抿了抿唇:“我没有不开心。”

闵莜背对着他,又拿出狗粮抖落在手心喂给Ruby,没有回话。

任沉木讨厌这种沉默,他有些粗鲁地转过闵莜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又一次道:“我没有不开心!”

闵莜垂下眼皮,淡淡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任沉木喉结滚动,艰涩道:“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

任沉木只觉得心都要被他揉烂了,他受不了闵莜这个样子,怎么突然又这样了呢?只能忍着心酸靠近了他,小声请求,“对不起,不要生气了。”

闵莜咬了咬后槽牙,近乎质问:“你为什么觉得我生气了?”

“因为我喜欢你,我能感受到……”

“那难道我不喜欢你吗?”闵莜抬眸,眉毛聚在一起压住眼底的难言,“你凭什么觉得我感受不到你不开心?难道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一样吗?”

任沉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Ruby吃完了狗粮,又凑到闵莜身边要摸摸,刚一过去察觉到二人气氛不对就瞪大了一双狗狗眼。

不是,任沉木这个蠢货两脚兽又干啥了呀?!他好不容易缓和的家庭关系where are you now???真是好狗筋疲力尽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Ruby耷拉着尾巴,没眼看他爸。

闵莜叹了口气,话语间都满是茫然:“我总感觉,你混淆了‘疼爱’与‘情爱’,我不像你的恋人,我像你的孩子。”

“可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任沉木声音有些哑,他同样迷茫,也无力,“我不知道你所谓孩子该得到的‘疼爱’是什么样的,那对我来说很陌生,至于情爱,同样很陌生。

“但我会努力去学的,我不想你在这段感情里不愉快,我想让你在任何时候都能完完全全做自己,我的情感我们的关系不会成为你的束缚。”

“但恋爱关系是需要两个人来经营的。”闵莜目光落在那簇杜鹃花上,“你知道你的迁就让我很害怕吗。”

“对不……”

“又是道歉。”闵莜闭上眼睛,咬牙切齿到双肩都在微颤,“又是道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在想我说的话?”

他睁眼看着任沉木,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故意气我是吗?还是你报复我?报复我忙于自己的生活忽视了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

“有就有!”闵莜粗喘着气,“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闷着不说什么意思?我是你的老板吗需要你兢兢战战地讨好我?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很讨厌?你搞的我都,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要我去猜去想,很累!”闵莜吸了吸鼻子,哽声道,“真的很累。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哪天突然情绪积攒到极限就要分手,不知道你这份喜欢的限度在哪里,还是你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只是……”闵莜声音一噎,脑中挥之不去杨复青那句话,可看着任沉木痛苦的表情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眼眶都疼得湿透了,“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喜怒哀乐全与我无关,我就像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匣子里,只听见你说爱说喜欢,但我看不到你的样子,你也看不到我的害怕。”

他站起身飞速抹了把脸,穿上外套将拉链拉到最上方,盖住那一点小巧的下巴:“天快黑了,我先回学校了。”他转身要走,却被任沉木一把拉住了。

闵莜脚步顿住,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待淡漠地回身,任沉木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

“闵莜,不要躲我。”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表达自己的需求。

闵莜忽地又笑了,盘旋已久的细微泪花这才如释重负般顺着眼尾悄悄流下,可是不够,他要让任沉木和他一样痛得记住教训。

他挣开任沉木的手,晚风吹拂鬓边的碎发,薄凉又温柔:“下个月一号我生日,我们到时候再见吧。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好吗?”

夜晚,闵莜躺回宿舍床上,举着手机惊讶地发现任沉木今天居然还没跟他发消息,平时这个时候都是连环炮似的都轰过来了。

看来下午的话真是戳到他的weak point了。他在窄小的床上局促地翻了个身,想了想还是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MY:今天情绪有些激动,但我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没有伤害到你]

[MY: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之前那样发展下去对我们俩都不好,不要自责好吗?]

过了两秒,没有收到回复。闵莜又戳了个表情包。

[MY:猫猫摸头jpg.]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动静。

嗯??不会把人搞刺激到了吧?我去……他会不会觉得我脑洞好大还爱胡思乱想,讲话无厘头又蛮不讲理……啊啊啊为什么不回消息!!闵莜死死盯着屏幕,嘴巴撅得能挂酱油。其实他是想跟他好好说的,谁成想任沉木不领情,非说那些让他窝火的话,那他发脾气能怪他吗?!

……好吧,一点点怪他。他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不讲理的,既想要任沉木做自己又想要对方属于闵莜。

可是这能怎么办?

闵莜忍不住想笑,他认为这是独属于他们间恋爱的酸涩甜蜜。其实他并不讨厌也不害怕有矛盾,他只是不喜欢矛盾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一直埋着得不到解决,不喜欢看到任沉木在这段恋爱里委曲求全,他本就足够早熟了,而爱是让人变回小孩的!

他希望任沉木能与他共享这份恋爱的百般滋味。

闵莜仰躺在床上,将手机高高举起,就这样目不转睛等待着任沉木的回复。然后他发现,等待简直比属羊还催眠,也或许是因为白天和Ruby玩太久累了,上下眼皮开始频繁打架,慢慢慢慢,合到了一起……

手机滑落到枕头边,昏暗中忽然震动一下,屏幕的光照着闵莜熟睡的面庞。

[123木头人:刚刚在洗澡]

[123木头人:不用担心,我很好,没有伤心也没有自责]

那头任沉木看着聊天界面,也是久久没有回应,他勾唇淡笑了下,又发了个“晚安”过去。接着返回联系人界面,点开和陈堂的聊天框。

[。:计划有变,下月中旬回去]

那边很快弹了个“?”过来。

任沉木没理,陈堂又追问。

[陈堂:为什么?不是说月初吗?]

任沉木盯着“为什么”那三个字就一股无名火,他现在非常痛恨“为什么”,愤愤打了几个字轰过去。

[。:没有为什么,做好你的事]

[陈堂:………………]

[陈堂:巨大中指jpg.]

任沉木冷笑一声,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走到Ruby的小窝前检查他盖好毯子没,他给小狗拉好毛毯,又揉了揉小狗头,小声夸他:“乖狗狗。”

睡梦中的小狗耳朵动了动。

*

任沉木以为闵莜说的生日见是他和朋友们聚会完后才会来见自己,所以在他听见铃声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是呆愣的。

他打开门,门外什么也没有,他又瞧见门板下的鞋子,宠溺地笑了笑,配合地装模作样问道:“欸?怎么没人?”他敲敲门板,好像自己才是等着开门的客人,“有人在吗?”

回应他的是门后伸出的一只手,手上还拿着一捧花,他伸手去拿,然后终于,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闵莜调皮地又把花抽了回去,这次把自己的头凑了过去,一个要亲不亲的距离:“先说密码。”

“阿里巴巴。”任沉木逗他。

“不是这个!”

“生日快乐。”任沉木失笑,帮闵莜把这个距离消除了,他在闵莜额头亲了亲,“21岁生日快乐小莜。”

闵莜像只傲娇的猫咪,抬高了下巴大发慈悲地将手里的花递过去:“送给你的。”

“我生日我收礼,你生日还是我收礼?”

闵莜把花硬塞进任沉木怀里,道:“这是给你的奖励,奖励你这段时间乖乖的。”他推着任沉木进屋,很是娴熟地换好拖鞋,“这可是我特意选的,是不是很热烈?”

任沉木看了看手里的红玫瑰,其实换做其他任何人都很难相信这是特意选的,毕竟红玫瑰的寓意人尽皆知,人们在送花时为了更能凸显心意反倒会选一些更小众的、表达情感的花——可这话是闵莜说的,这花是闵莜送的,他能明白他的用意,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予自己安全感,即便闵莜自己其实也羞于直接表达爱意。

“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任沉木举着花在屋子转了一整圈也没找到能装花的器皿,闵莜让他先随意放个地方,被他坚决拒绝了:“过会儿花就怏了。”他又翻箱倒柜地找,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给他找到个装过狗粮的玻璃罐。

闵莜就笑着看他进进出出洗罐子、换水,然后把花插进去,好不容易都收拾好了,Ruby又循着味儿跑过来,张口就要咬花,结果被任沉木打了嘴巴。

Ruby可怜兮兮地凑到闵莜身边求安抚,引来闵莜无情的嘲笑。

Ruby:自私的老爸冷漠的妈,可怜的我和美丽的花……

闵莜佯作不高兴:“某人有了花连寿星都不管啦。”

任沉木无奈:“哪儿的话,理全给你说的。”

“嗯哼。”

任沉木收好东西后拉着闵莜往厨房走,随口问道:“怎么没和朋友出去玩,你们大学生不都爱各种聚吗?”

闵莜反问:“你想我出去玩?”

“不想。”任沉木答地很快,在闵莜唇角亲了亲,“我巴不得你一直在我身边。”

闵莜笑意加深,漂亮的眼睛弯得像月牙,又故作沉稳地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可以可以,看来反思得不错。

桌面上早餐很简单,就是包子和豆浆。任沉木道:“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没准备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买。”

“不用,这些就可以。”闵莜毫不客气地夹起一个包子递到嘴里。

任沉木坐下又站起,没一会儿倒了杯牛奶放在闵莜手边:“豆浆你喝不了,这是牛奶。”

“谢谢。”闵莜嘴里塞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拿起被子牛饮一口。

任沉木笑着擦去他唇上的奶渍,又想到什么道:“要不给你煮碗面条吧。”他说干就干立刻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端了碗面条出来,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和几篇青菜。

闵莜哭笑不得:“这是长寿面吗?我以为只有老辈子会吃。”

任沉木道:“是常见面,常常见面。”

闵莜吸溜一口面,叹笑道:“理又给你说了。”

任沉木学着他:“嗯哼。”

两人简单吃了个早餐,任沉木本来打算下午更正式一些将准备的礼物给闵莜,但架不住寿星一直闹腾,只好提前送了。

——是《星球大战》1986年发行的拼图,任沉木从一位拼图收藏家手中买下的,闵莜很是喜欢,爱不释手。

“喜欢就好。”任沉木松了口气,说实话给年轻的伴侣送生日礼物真是件伤脑筋的事,比起钱,更重要的是合他心意。

他又问:“你刚说要把时间留给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

闵莜小心地将裱装好的拼图放下,看着任沉木郑重其事道:“来玩坦白局!”

*

九岁的任沉木书包里有一只“麻雀”。

这是山城最常见的一种鸟。它们不像其他鸟那么怕人,任沉木总能在人潮涌动的早餐店水泥台边瞧见它们,但总是远远的,很少能凑近,因为总是在赶去上课的路上,等他下课回家时,这群鸟又早已回到嘉陵江的芦苇荡。

他观察过一只麻雀很长时间,因为它格外肥。这只麻雀最喜欢吃酥饼渣,巷口那家油香店每天清晨都能看见它的身影,等任沉木坐车经过时,它就会托着胖胖的身体往南边飞,那里有座写字楼,等它飞到那里,刚好是白领们上班的时间,匆匆忙忙的身影留下一片面包碎屑,又够它大快朵颐一顿。

接送任沉木的车驶过千厮门大桥,那只麻雀又跃上大剧院门前的路灯,任沉木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鸟影和黄白混圆的肚子,他来不及看仔细车就又往前了,那只鸟向前蹦跶两步,像是也在看他。

最后车在鹅岭停车场停下,任沉木跨步下车,麻木地迈进院门,忽然听见了一声鸟叫,他的心也随着这声鸟啼震动一下,转过身,什么也没有。

“啾啾!”

在上面!

小任沉木惊喜地抬头,看见那颗巨大的黄桷树指头探着个小脑袋,那只肥鸟摇头晃脑,一帧一帧的,他在书包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还是什么小零食也没摸到,只有一堆冰凉的作图工具。

“我当时很沮丧,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因为,”任沉木深陷回忆,唇角勾起点淡笑,“那是我枯燥的少年时光唯一鲜活的色彩。”

他们两人坐在沙发上,闵莜为了助兴还强烈要求开了瓶红酒,他坐在任沉木身侧,倾身倾听:“然后呢?”

“然后,”任沉木喝了口红酒,抿着一点点咽下,“就在我转身要进去的时候,那只麻雀自己飞下来了。”

栗褐色的麻雀震动翅膀滑落枝头,轻轻落在任沉木脚边,歪着头打量这个小人类。小任沉木呼吸都停住了,他蹲下身想仔细看看这只小鸟,也可能还想摸摸它,但小鸟又蹦蹦跳跳弹开了,他追上去一步,身后传来老师催促的声音。

“那天的美术课我草草完成了老师要求的画,偷偷掖了张纸在下面,描绘那只小麻雀。”

短圆的身形,小巧的翅膀和小巧的尾巴,脸颊上是白白的羽绒,黑锥状的嘴巴又短又粗,下嘴跟还带着一点浅黄……任沉木日复一日地观察它,在白纸上一点点描绘它。

“可是有一天,老师发现了这件事。”任沉木眼角染上一抹绯红,在他英挺硬朗的面容上添了一抹脆弱,“他告诉了我父母,还说我那段时间退步很大。

“我爸烧了我画的,有关那只鸟的,全部的画,无论我怎么哀求哭闹。”

闵莜抱紧了任沉木,轻轻亲在他眼角。任沉木侧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不过好消息是,我妈后来答应我,只要我拿到市青少年设计大赛的冠军,她就让我养着那只麻雀。”

“你成功了?”闵莜强扯出一个笑。

任沉木弯眼笑了:“那当然,我这么厉害。”

狄绾废了点功夫弄到收养许可证,兑现承诺将那只肥肥的麻雀送给了任沉木,他很开心,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可是我发现它不开心。”任沉木又灌了口酒,这次是大口咽下,“我发现它不吃我给它的食物,在我逗它玩时回应地越来越冷漠,我以为它是太闷了,就放它在房子里飞,我不敢把它带到室外,因为它会飞走,再也不回来了。可是渐渐地,我打开笼子它也不出来了,它开始频繁撞笼,发出痛苦的啼叫……”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笼子前,却没人在意他的呼喊。

“我怎么能看着它死掉呢?”任沉木一口将杯中剩余的红酒喝光,“所以我放走了它,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

那只乍然出现又扰乱他少年时代的麻雀就此销声匿迹,再没出现过。

“我说清了吗?”他看着闵莜问,“你明白了吗?”

闵莜看着任沉木的眼睛,心口是溢出的酸楚与心疼,他说不出话,轻轻点了下头。

因为占有是一种禁锢,抱得太紧会窒息,而爱要学会尊重与放手。

任沉木给闵莜倒上酒:“好,我的坦白结束,轮到你了。”

闵莜手指握住酒杯杯座,思索后道:“其实也不全算是我的故事,准确来说,是我和童苒哥哥,童荞的故事。”

任沉木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童荞和他妹妹是孤儿,他十二岁时父母过世了,他和童苒由他们舅舅抚养,但他们舅舅家也有两个小孩,经济负担不过来,童荞休学了一年才继续上的学,本来我们俩是一届的,因为这个原因他比我小了一级,悲剧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闵莜的神情变得悲伤,任沉木有些后悔和担心,或许今天不是进行坦白局的好时机。

“我和童荞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是同班同学,他父母还在的时候也经常喊我去他家吃饭,他真的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们干什么都在一起,无话不说……开始初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我和他打招呼,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开,我以为只是因为学习太忙,我们又不在同一年级,所以会有些疏远,可是……”

闵莜的声音忽地哽咽,“可是”二字只有气没有声,他喝了两口酒缓了缓:“可是有一天他,他死了。突然就跳楼了……”他的情绪被说出的每个字一点点击溃,尘封多年的伤痛没有痊愈更没有消失,它们藏匿在内心某个角落,伺机反扑。

任沉木轻拍他的脊背,安抚道:“没关系,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过生日要开开心心的。”

“所以我不想再这样。”闵莜头靠在任沉木肩膀自顾自接着说,“我不想再有这种事发生在我身边,如果我当时多关心他一点,如果我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如果我和他还和小时候一样,一起上下学、一起谈天说地,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闵莜的头一下下磕在任沉木肩膀上,吐息颤抖:“尸检报告说他有抑郁症,可他以前明明是那么阳光的一个人,他变成那样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任沉木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一件事,但现在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什么叫痛彻心扉,如果重来一次,他绝不会用这样偏激的方法刺激闵莜的伤口来获得怜爱。

他又一次伤害了他的小鸟。

“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他只能这样无力地一遍遍安抚闵莜。

闵莜忽然一把拽过任沉木的衣领,酒气喷在任沉木脸颊:“所以你不能这么对我,知道吗?你不能,千万不能这样对我。”

任沉木和他额头碰额头:“嗯。”

“什么都不许瞒我。”

“嗯。”

“什么都告诉我。”

“嗯。”

“……”

闵莜静静凝视着任沉木,眼神变得迷蒙,秀气的眉毛下拢聚着淡淡的忧伤,他用力吻了上去。

酒气迅速在二人唇齿间流转,闵莜像是失足溺水的人,竭力攀附着求生的浮木,从唇角到嘴唇,舔舐与撕咬,推阻与引诱,他张开口,任沉木趁机而入,唇舌纠缠,闵莜不知不觉被推倒在沙发,仰头接受他抚慰又缠绵的吻,口齿逐渐兜不住津液,他无力地抓了抓任沉木肩上的衣服,却被一双大手扣住双手手腕压在头顶,只能无力任口水横流。

闵莜的眼泪也在乱流,从眼角一路下滑深陷鬓发,他感觉到任沉木撩起了他的衬衣,一只火热的手在顺着他的腰线抚摸,任沉木的吻也在下滑,纠缠在他颈间,张口咬在大动脉的地方,微微的刺痛传来,闵莜没有反抗,他闭上眼将一切任性推给可恶的酒精,但任沉木停下了。

闵莜疑问地看了任沉木一眼,后者自下而上看着他,探出舌尖在刚才虚咬的地方来回舔舐,他感到心脏一阵酸胀,想伸手将任沉木拉到面前,但手却被紧扣着,他只能无助地出声,

“上来。”

任沉木亲吻他脖子锁骨的动作顿住,听话地又凑上去,闵莜极力努起嘴,发出难抑的呻吟:“亲。”

任沉木轻笑一声,极尽温柔地满足他,亲在他被吻出血的嘴唇,游离在腰线的手爱抚上胸口,他松开了扣住闵莜手腕的手,轻柔地抚摸闵莜的脸颊,同时按上他的心口,感受他的心跳。

闵莜下意识地拽紧了任沉木的头发,粗喘着气,他知道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就像他此刻也不正常。

任沉木掌心下的肌肤一下一下起伏着,他好像回到了那个放飞麻雀的午后,那只小鸟最后一刻在他手心时,心跳也是这般跃动。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与闵莜同频,拉住对方的手也放在心口。

九岁的任沉木书包里有一只“麻雀”,十岁的任沉木放飞了它,然后小鸟扑腾着翅膀,在他二十九岁时回到了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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