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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45度角法则

校医院的灯光在午夜显得格外刺眼。俞辰和苏怀瑾躲在院墙外的灌木丛中,观察着出入口的情况。自从接到警告后,他们已经在这个位置蹲守了三小时。

"你确定他们会来?"俞辰低声问道,揉了揉发麻的膝盖。

苏怀瑾调整着手中的监测设备,屏幕的蓝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已经来了。"她指向屏幕上的两个红点,"时间特工会伪装成医护人员,直接进入档案室修改记录。"

俞辰的心跳加速。他母亲最新的体检报告就存放在那里,报告显示她体内的异常指标已经显著改善——这是他干预成功的证明,也是时间管理局要抹除的证据。

"我们得进去。"他站起身,却被苏怀瑾一把拉住。

"别急。"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正面冲突只会暴露我们。我有更好的办法。"

她从包里拿出两个小装置,看起来像老式寻呼机。"时间场干扰器,"她递给俞辰一个,"能让我们在不被监测到的情况下短暂进入。但只有十五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就会被发现。"

俞辰点点头,跟着苏怀瑾绕到医院后门。她熟练地在门禁键盘上输入一串密码,门锁应声而开。

"你怎么知道密码?"

"1995年到1998年校医院夜班密码都是5683。"苏怀瑾轻描淡写地说,"值班人员懒得改。"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荧光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他们贴着墙壁前进,避开监控摄像头。档案室在二楼尽头,门上的小窗透出微弱的灯光。

苏怀瑾做了个手势,示意俞辰等在拐角处。她悄悄靠近门缝,倾听里面的动静。几秒钟后,她退回俞辰身边。

"两个人,正在翻阅沈文昕的档案。"她耳语道,"我们等他们出来再行动。"

"他们要是修改了记录怎么办?"

"修改记录需要时间同步器,那东西启动很慢。"苏怀瑾看了一眼干扰器,"还有十二分钟。"

仿佛印证她的话,档案室的门突然打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走出来。尽管装扮是医生,但他们走路的方式太过警觉,目光不断扫视周围环境——明显不是普通医护人员。

等两人消失在楼梯口,俞辰和苏怀瑾立刻溜进档案室。房间不大,四壁都是金属档案柜,中央的桌子上摊开着几份文件。俞辰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的名字。

"在这里。"他拿起那份体检报告,快速浏览内容。所有异常指标都被用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恢复基准值"的字样。

苏怀瑾检查着桌上的其他文件。"他们在重建原始时间线。"她指着一份医疗指南,"看这个,他们计划在下个月的体检中'发现'沈文昕的病情,然后按照历史记录进行治疗。"

俞辰的血液几乎凝固。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抹去他的干预成果,还要确保母亲的病情按照"原定计划"发展——走向三年后的死亡。

"不能让他们得逞。"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得复制这些计划。"苏怀瑾已经拿出一个小型相机开始拍照,"了解敌人的行动方案才能对抗。"

俞辰帮忙翻找更多文件,突然在一叠纸下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母亲沈文昕和另一个女生的合影,背景是校园樱花树下。那个女生正是苏怀瑾。

"这是..."

苏怀瑾瞥了一眼,表情微妙。"1994年春,我和沈文昕参加生物竞赛后的合影。"她轻声说,"那时候我刚到这个时间点不久。"

俞辰震惊地看着她。"你认识我母亲?我是说,不只是在这几周..."

"我认识她三年了。"苏怀瑾的声音带着一丝俞辰从未听过的柔软,"她是我在这个时代唯一的朋友。"

这个信息让俞辰一时难以消化。苏怀瑾不仅早就知道他会来,还与他母亲建立了真实的友谊。整个时间线比他想象的更加错综复杂。

干扰器突然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时间到了。"苏怀瑾警觉地抬头,"我们得立刻离开。"

他们迅速将文件恢复原状,溜出档案室。刚走到楼梯口,楼下就传来脚步声。苏怀瑾拉住俞辰,转向另一侧的紧急通道。

"不是回去的路。"俞辰低声提醒。

"不能按原路返回。"苏怀瑾坚定地说,"他们肯定已经发现有人入侵。"

他们从紧急通道下到一楼,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药房后门。苏怀瑾再次输入密码——这次是7492——门开了,他们闪身进入。

药房里弥漫着酒精和药品的气味,架子上的玻璃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怀瑾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柜子,取出一盒药剂。

"这是什么?"俞辰问道。

"干扰素的早期版本。"她将药盒塞进包里,"虽然不如未来的靶向药物有效,但结合我们之前的方案,可以更好地控制病情发展。"

俞辰这才明白她的计划。"你要继续治疗我母亲?即使时间管理局在干预?"

"他们只能修改记录,不能直接改变现实。"苏怀瑾的眼睛在昏暗中药房闪闪发亮,"只要我们抢在他们前面实施治疗,体检结果自然会改善。"

这个计划既大胆又危险。俞辰刚要回应,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苏怀瑾迅速关闭手电筒,拉着俞辰蹲在柜台后面。

"...异常读数就在这附近。"一个男声说,"时间波动显示近期有人干预过这个节点。"

"全面扫描药房。"另一个声音命令道,"林长官说今晚必须找到异常源。"

俞辰屏住呼吸,能感觉到苏怀瑾紧贴着他的手臂微微颤抖。追捕者就在几米之外,任何声响都可能暴露他们。

突然,苏怀瑾的干扰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在寂静的药房里如同惊雷。外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有动静!"

脚步声朝药房逼近。苏怀瑾猛地抓住俞辰的手,指向后墙的一扇小窗。"跑!"

他们冲向窗口,俞辰先爬出去,然后转身接应苏怀瑾。就在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口时,药房门被撞开,一道刺眼的电筒光扫过来。

"站住!时间管理局!"

苏怀瑾毫不犹豫地跳下窗口,俞辰拉着她冲向医院围墙。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但他们没有回头。围墙不高,俞辰先翻过去,然后在另一侧接住苏怀瑾跳下的身体。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医院后的小树林,黑暗中树枝抽打着他们的脸和手臂。直到跑出几百米,确认没有追兵后,他们才停下来喘气。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发现我们?"俞辰弯着腰,大口呼吸。

苏怀瑾检查着干扰器。"不是我们的问题。"她指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他们在沈文昕的档案上设置了触发器,任何接触都会报警。"

俞辰的心沉了下去。"那我们不是白冒险了?"

"不。"苏怀瑾拍了拍包里的药盒,"我们拿到了这个。而且现在知道他们的计划了。"

她领着俞辰穿过树林,来到校园边缘的一栋老旧建筑前。这是研究生宿舍,1995年时还住着一些博士生。

"你住这里?"俞辰惊讶地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怀瑾带着他绕到宿舍后门,"时间管理局会重点搜查实验室和校外,反而忽略这种普通宿舍。"

她的房间在三楼尽头,简单但整洁。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和笔记,墙上贴着几张手绘的时间线图表。角落里放着一张窄床,旁边是一台看起来像是自制的计算机设备。

苏怀瑾锁好门,拉上窗帘,然后打开台灯。温暖的黄光下,她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黑发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

"暂时安全了。"她放下包,拿出药盒和相机,"我们需要整理今晚获得的信息。"

俞辰坐在床沿,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自从穿越以来,他第一次有机会静下来思考。环顾这个简陋但温馨的房间,他意识到这是苏怀瑾在这个时代的"家"——一个时间旅行者的临时栖身之所。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他忍不住问道。

苏怀瑾正在查看相机里的照片,闻言停顿了一下。"三年零四个月。"她轻声回答,"自从被派来观察这个时间节点开始。"

"派来?"俞辰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你是说...你不是独立研究者?"

苏怀瑾放下相机,转身面对他。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她的表情既坚定又脆弱,仿佛在进行某种内心斗争。

"我来自2187年,"她最终说道,"是时间研究院的观察员。我的任务是监测1995年8月15日的时间褶皱事件,也就是你的穿越。"

2187年。俞辰的大脑需要片刻来处理这个信息。苏怀瑾不仅来自未来,还是比他想象中更远的未来。

"所以你知道我会来。"他慢慢地说,"这一切...都在你们计划中?"

"不完全是。"苏怀瑾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我们探测到1995年这个时间点会出现一个自然形成的时间褶皱,有人会从2025年穿越过来。但具体是谁,为什么,都是未知数。"

她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给俞辰看。页面上画着一个怀表的草图,背面刻着与俞辰怀表相同的符号,旁边写着:"时间锚点,苏氏理论,预计2025年7月29日激活。"

"这是我的怀表。"俞辰惊讶地说。

"我祖父的作品。"苏怀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骄傲,"2187年最伟大的时间物理学家。他设计了这种时间锚点装置,能够在时间褶皱中保护旅行者。"

俞辰摩挲着胸前的怀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苏怀瑾从一开始就对他的身份如此确定。

"那我母亲...她的病..."

"不在原定观察任务内。"苏怀瑾的表情变得柔和,"我本不应该干预任何时间事件,只是记录。但是..."她停顿了一下,"当我发现你是谁,以及你为什么而来...我无法袖手旁观。"

俞辰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苏怀瑾为了帮他,违背了自己的任务准则,冒着被时间管理局抓捕的风险。

"为什么?"他轻声问,"为什么为我冒这么大的险?"

苏怀瑾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一角,确认外面安全后,才转身面对俞辰。

"因为时间不是冰冷的数字。"她最终说道,"我研究了半辈子时间理论,却从未真正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冒险改变过去...直到遇见你。"

台灯的光线在她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黑眸中闪烁着俞辰读不懂的情绪。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时间科学家,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子。

"还有,"她补充道,声音几乎像耳语,"沈文昕是我在这个时代唯一的朋友。看着她死去...我做不到。"

俞辰突然意识到,苏怀瑾和他一样孤独。她被困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没有亲人,没有真正的同伴,只有冷冰冰的观察任务。而他母亲给予她的友谊,可能是她唯一的温暖。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问道,"时间管理局显然不会放弃。"

苏怀瑾回到工作状态,将相机连接到她的自制计算机上。"首先,分析他们的计划。然后,"她指向药盒,"尽快开始第二阶段治疗。最重要的是..."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两人瞬间僵住。苏怀瑾迅速关闭台灯,示意俞辰保持安静。

"苏学姐?"门外传来一个女声,"你在吗?我是沈文昕。"

俞辰和苏怀瑾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母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苏怀瑾做了个手势让俞辰躲到衣柜后面,然后小心地打开一条门缝。"文昕?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抱歉打扰你。"沈文昕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明显的焦虑,"但我刚接到医院的奇怪电话,说我的体检报告有问题,要我明天去复查。我有点担心...想找你聊聊。"

俞辰的心跳加速。时间管理局已经在行动,他们想通过正式渠道让母亲"发现"自己的病情。

"呃...现在不太方便。"苏怀瑾委婉地拒绝,"明天实验室谈好吗?"

"求你了,怀瑾。"沈文昕的声音带着恳求,"我真的很害怕。最近总觉得特别累,今天还发现牙龈出血...我查了医学书,可能是..."

她没有说完,但俞辰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白血病的早期症状。在原时间线中,这些症状被忽视了三年,直到为时已晚。

苏怀瑾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性。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让步:"好吧,进来吧。但我有个朋友在,我们正在...讨论研究项目。"

门完全打开,沈文昕走了进来。在衣柜后的阴影里,俞辰屏住呼吸,看着母亲年轻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中浮现。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眼睛因为忧虑而显得更大。

"哦,抱歉打扰你们。"沈文昕看到房间里的俞辰(虽然看不清他的脸),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真的太担心了。"

"没关系。"苏怀瑾重新打开台灯,调整角度不让光线照到俞辰的方向,"这位是...呃..."

"俞明。"俞辰主动说道,声音刻意压低,"我们见过,生物实验室。"

沈文昕转向声音来源,眯起眼睛想看清阴影中的人。"哦,是你!"她的语气轻松了些,"志远经常提起你,说你是我们项目的贵人。"

俞辰的心脏因为听到父亲的名字而抽紧。在这个时间点,父母还没有确定关系,只是实验室伙伴。

"文昕,"苏怀瑾拉着沈文昕坐在床边,"告诉我医院具体说了什么。"

沈文昕详细描述了那通奇怪电话的内容——对方声称她的血液检查显示"异常增生",需要立即复查。俞辰在阴影中握紧拳头,这明显是时间管理局在操纵事件走向原时间线。

"别担心。"苏怀瑾安慰道,"明天我陪你去医院。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在此之前,我想给你做个简单检查。我最近在研究血液学,正好有些设备。"

她从床下拖出一个小型医疗箱,拿出采血工具。沈文昕顺从地伸出手臂。

"会疼吗?"她像个孩子一样问道。

"一点点。"苏怀瑾熟练地操作着,"俞明,能帮我拿一下那边的离心机吗?"

俞辰从阴影中走出来,接过苏怀瑾示意的设备。这是他第一次在充足光线下与母亲面对面——如此之近,能看到她睫毛的颤动和脖子上细小的痣。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

沈文昕好奇地看着他。"你也是学医的?"

"某种程度上。"俞辰含糊地回答,小心地避免与她对视太久,怕情绪失控。

苏怀瑾很快完成了采血,将样本放入离心机。"结果明天才能出来。现在,我建议你好好休息,别太担心。"

她递给沈文昕一片药片。"维生素补充剂,能帮你改善疲劳症状。"

俞辰知道那不只是维生素——可能是干扰素或其他免疫调节剂,苏怀瑾在悄悄开始治疗。

沈文昕感激地吞下药片,然后打了个哈欠。"奇怪,突然觉得好困。"

"是药片的正常反应。"苏怀瑾扶着她躺下,"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几分钟后,沈文昕沉沉睡去。苏怀瑾示意俞辰到房间另一端,压低声音说话。

"我们必须加快计划。时间管理局已经在主动干预,他们会让沈文昕'确诊',然后按照原时间线治疗。"

"那怎么办?"俞辰焦急地问,"我们总不能绑架我母亲吧?"

"当然不。"苏怀瑾摇头,"但我们可以提供'第二种意见'。明天我会以研究项目的名义,带她去校外一家私人实验室做全面检查。那里有我安排好的人。"

俞辰惊讶于她的周密计划。"你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观察者总是准备充分。"苏怀瑾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通常不会这么...主动干预。"

他们沉默地看着熟睡中的沈文昕,她的胸口均匀起伏,面容平静。俞辰突然意识到,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母亲睡觉的样子——如此安宁,如此鲜活。

"她会活下来的,对吧?"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

苏怀瑾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时间是个复杂的织物,俞辰。"她最终说道,"每个干预都会产生涟漪。但我保证,我会尽一切可能..."

她没有说完,但俞辰明白了。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只有努力和希望。

"谢谢。"他简单地说,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表的感情。

苏怀瑾转过身,他们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相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流动。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时代,在这个充满危险和不确定的夜晚,他们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联结——拯救一个本应逝去的生命。

窗外,一轮明月静静悬挂在夜空,见证着这场跨越时间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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