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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肖景天一回家,就把身体扔进沙发里。吴心安见肖景天居然这么早回家,异常高兴,但见他一副精疲力尽、心事重重的样子,心如刀割,赶紧给他倒上茶,削来水果。

“老婆,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的故乡,在经历了近千年的风吹雨打后,如今已变成了什么模样?”

“想啊。可你不是说要出国旅行吗?”

肖景天想到护照都被张问天收了,那还能出国?便道:“我想去看看。以前去南宋时的绍兴,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走马观花,没留下什么印象。我想让你做次导游,带我去看看”

吴心安向肖景天反复确认后,兴奋得蹦跳起来,说要带他去沈园,去黑水林,还要去漓渚江吹吹风。

在整个2082年的1月,肖景天如同北京此时的天气,风刀霜剑,却不如人心冷酷无情。在这个寒冬里,他去参加了杨树凯的葬礼。杨树凯的妻子告诉他,杨树凯是饮酒过量而亡,虽然杨树凯的妻子想不通,平时可以豪饮一斤以上的杨树凯为何这次只喝了半斤白酒便不行了。但肖景天知道,这样无声无息的杀人,肯定是张问天的手笔。

杨树凯死的当天,肖景天、张问天与杨树凯便在一起,而且张问天得知杨树凯晚上有场重要的商务应酬。肖景天猜测,肯定是张问天给杨树凯下了药,破坏了杨树凯的解酒酶,导致杨树凯急性酒精中毒。

看着张问天哀伤的表情,听着他动人的悼词,肖景天凄惨得想笑,既笑杨树凯的傻,也笑自己的蠢,恐怕自己不久的将来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杨树凯的葬礼后不久,财务部经理告诉肖景天,上年度的分红,肖景天获得了近三千万元。肖景天看着账户上的钱,手直哆嗦。想着这些钱可是自己拿自由甚至是性命换来的,怎能不及时行乐?当晚,肖景天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张问天带他去过的那家会所。天亮时,肖景天见到吴心安给他拨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很多条信息,这才推开旁边的女人,甩了甩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简单洗漱后穿衣回家。

肖景天以为吴心安会不停诘问,会大吵大闹,会离家出走,可他一进门却被吴心安紧紧抱住,隔着衣服,感受到吴心安传来的体温,肖景天顿时觉得对不住她,道:“老婆,我在你的账户上转了两千万,你好好规划一下,如何用这两千万”

“当然是买房,买衣,买柴米油盐,让乐乐去好好的读书,别像我,连个小学文凭都没有,根本找不到工作”

“是该买房。我再去找张问天要点钱,在北京买套房子让你们母女俩安身”

“北京房价太吓人了。我们不如回老家去,与奶奶住在一起,还可以……”

“你在想什么?”肖景天突然打断吴心安,吼道:“你来了都快四个月了,怎么还在用南宋的思维考虑现代的事?”

吴心安见肖景天突然生气,不明所以,顿时吓呆了。

“你知道我昨晚干嘛去了吗?”

“干嘛去了?”

“我买醉去了,晚上和另外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吴心安无所谓道:“然后呢?”

“那个女人很不错,我打算长期和她在一起”

吴心安瘪了瘪嘴,道:“老公,你别把她带回家好吗?我不想影响到乐乐。如果你们有了孩子,我可以视如己出的养大他”

“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爱我吗?”

“我……”吴心安顿时害羞起来,掩嘴而笑。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依然用南宋的思维考虑现代的事。我希望你能独立自主,要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识。像现代女人一样,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就应该大吵大闹,然后甩门而出!”

“可我觉得多几个女人给咱肖家传后是好事啊。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就算现代社会不允许,但我觉得没什么啊”

“你难道不担心有一天我抛妻弃女,跟那个女人过日子了?”

吴心安听到这句话,顿时眼眶一红,梨花带雨。

肖景天见吴心安眼泪滚滚而下,心如刀割,想到自己不过是随风柳絮,身不由己,很是后悔没有听妻子的话,如果早早离开北京,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抱着她道:“当今社会,远比南宋时更凶险,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对你笑的人什么时候捅会你一刀。要是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照顾你自己?”

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吴心安已意识到肖景天的不正常,道:“发生了什么事?”

肖景天不答,却道:“老婆,我爱你。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护你和乐乐的周全”

肖景天已做好了决定,张问天能杀杨树凯,肯定会杀了自己。既然张问天只能依靠自己穿越,那就干票大的,就算自己死了,至少给妻女留下了一大笔财富,让她们风风光光的活下去。

腊月28,肖景天带着妻女,坐着刚买的低空飞行器回了老家。在机场降落后,买的那台车已等候在机场外。一家三口又回到了那座小镇,远远的便看见奶奶、姑姑等人站在楼下翘首以盼。

嘘寒问暖后进屋,吴心安拿出一大包礼物,有奶奶的健康检测仪、姑姑的玉镯、表哥的新款手环、表嫂的化妆品等等。一大家人看着这些贵重的礼物,而且都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又见吴心安穿戴明显比上次高了很多个档次,想到一家人是乘坐低空飞行器、开着名贵的轿车而归,人人都夸赞肖景天有出息,夸赞吴心安有眼光,押对宝了。

肖乐乐被年龄相仿的一群孩子拉去屋外放电子烟花。肖景天慵懒的瘫在沙发上,看着每个人都笑得如同冬日暖阳,沉重的心情也渐渐舒缓,这时手环响了,一看,却是高中同桌袁天岚打来的,邀请肖景天在春节前参加同学聚会。

肖景天没心情,便找借口推辞了。袁天岚不放弃,说今年是高中毕业十二年,刚好一个生肖轮回,来的同学很多,请肖景天务必参加。袁天岚提到王熙也会参加。

肖景天回忆起那个夏天,飞扬的裙角和随风摆动的长发。肖景天曾在高中时暗恋王熙,懦弱的他不敢开口,所以无人知道。袁天岚也在追求王熙,会经常询问肖景天该怎么做。肖景天先是贬低王熙,劝说袁天岚放弃,后又为袁天岚出主意,当两人成功牵手后,又心酸后悔不已,常常以一起玩的名义掺和在两人之间。

肖景天记得是高一结束那年的暑假,三人相约去县城玩,吃完午饭后又跑去黄河边,遇见了两名纹身黄毛男。这两名男子与肖景天等人年龄相仿,见王熙长得漂亮,对着她吹口哨,袁天岚上前要去揍二人,被肖景天和王熙拉回。可这两名男子反而更嚣张,不断用语言调戏王熙。这下彻底激怒了袁天岚,冲上去与二人扭打起来。从未打过架的肖景天听着凶狠的叫骂声,看着拳来脚往,心跳加快,一时不知所措。当袁天岚鼻血飞溅时,肖景天被吓得呆立当场。孤立无援的袁天岚很快被二人打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般砸在蜷缩的袁天岚身上,吓得王熙上前推开二人,大喊“我报警了”,这才停止了打斗。王熙扶起袁天岚,质问肖景天为何不帮忙。肖景天看着两人埋怨和轻蔑的眼神,一时支支吾吾,不知所云。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肖景天大吼道:“我去给你报仇”说完,肖景天便向两名纹身黄毛男离去的方向追去。很快肖景天便看见那两名纹身黄毛男在一家奶茶店买奶茶喝,便给袁天岚打去电话,他要袁天岚来认认这两人是否就是刚才打他的人,结果袁天岚直接挂了电话。肖景天没敢上前去为袁天岚报仇,颓然的坐在街边的路沿石上,低垂着头任由河风吹打。突然,他闻到了一股香气,扭头一看,一名女子已悄无声息的坐在他身旁,面露微笑的给他递来一枝花。这名女子正是吴心安。

此事很快在全校传开,自此肖景天不仅再也没有朋友了,而且常常成为同学们嘲弄的对象,更没人相信肖景天真的揍了那两名纹身黄毛男给袁天岚报仇。

肖景天挂了袁天岚的电话,对着卧室里正忙着铺床叠被的吴心安喊道:“老婆,晚上陪我去参加同学会”

吴心安走到肖景天身边,道:“今天活太多了,要蒸馍馍、包饺子,还要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肖景天顿时火起,诘问道:“请人来做这些事,需要几个钱?”

“可是,可是奶奶说我做的肉丁面味道不对,她要教我……”

“难道明天学,天就会塌吗?”

在卧室里陪着吴心安整理床铺的奶奶听见二人的争吵,走出来道:“景天,你凶什么凶,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又对吴心安温柔道:“心安,放心出去玩,老太婆一个人也能干完。明早再教你做肉丁面”

见奶奶又走进卧室,吴心安对肖景天耳语道:“奶奶知道你要回来,准备了很多菜,结果你却要出去参加同学会,可辜负了奶奶”

“菜就放在冰箱里,又坏不掉,明天吃还不一样?记得化个漂漂亮亮的妆,穿我上次给你买的那套衣服,那些耳环、项链、手镯,什么贵就戴什么”肖景天见吴心安脖子上戴着的那两颗玻璃弹珠,生气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就是两颗玻璃弹珠,又不值钱,你为什么一直套在脖子上?”

吴心安摸着那两颗玻璃弹珠,突然心酸起来。那是两人结婚的当天,肖景天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肖景天消失后,吴心安就将两颗玻璃弹珠绑成项链戴在脖子上,上面的那根红线还是从自己的新娘衣上扯下来的。无论是在宋朝经历了多少波折凶险,还是现在那些玲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她都从未取下过。而今肖景天要求自己取下来,犹如将一对相濡以沫的恋人生生分开,不禁眼泪掉了下来。

肖景天见吴心安默默掉泪,心顿时融化,扯来纸巾为吴心安擦掉眼泪。在卧室的奶奶见到这一幕,顿时怒不可遏,虽然步履蹒跚,但依然走出了虎虎生威的气势,举起吴心安送的拐杖就朝肖景天的屁股打去,一边打一边骂。

吴心安担心奶奶气急而病,抱着老人家连连劝慰解释,说自己掉眼泪并非肖景天惹的。

肖景天也怕奶奶年纪过大,别气出病来,双手投降道:“好好好,她不去了,她不去了!”说完,提上大衣甩门而出。

肖景天乘车来到县城,穿过玫瑰广场,进入一家餐厅。当肖景天推开包厢的门,一张大圆桌已坐满人。坐在主位的一名男子见肖景天进来,站起来朝他招手道:“景天,坐这里来”

这名男子正是袁天岚,当年足球场上的追风少年已大腹便便,隐有秃顶之像,时间的长河不知卷走了多少青春年华。

肖景天在袁天岚身旁坐下,环顾四周,道:“王熙呢?”

几名同学嘲笑起来,道:“王熙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关心了?”

袁天岚挥手制止了那几名同学,道:“景天现在可了不起了,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

肖景天与高中同学几乎没有联系,除了袁天岚,纠正道:“是副总经理”

同学们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询问起肖景天的近况,当得知肖景天不仅是副总经理了,还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时,均在心中暗暗感叹世道不公,当年谁都可以鄙视和欺负的人居然能获得如今的成就,几名同学更是上前要了肖景天的联系方式。

看着同学逐渐回到座位,袁天岚道:“王熙在过来的路上,就快到了”

肖景天似乎又见到了那一袭长裙,道:“高中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她现在嫁给了一名老板,是做线缆生意的。她过上了贵妇人的日子,没工作,整天就是健身、旅游、美容,日子过得很美”

肖景天想到自己的老婆整天就是打扫卫生,带孩子,烧水做饭,真应该带她来学学王熙。

正聊着,房内突然安静下来。肖景天抬头一看,一名女子推门而入,正是王熙。肖景天觉得,高中时的王熙充满少女气息,如同刺破黑暗的那缕白月光,每当伸手时,总是无法碰触,举手投足间,却都能吸引自己的目光。而今的王熙则充满了知性风韵,带着一顶小圆帽,那对长长的耳环闪瞎了众人的眼,尽管是大冬天,但王熙那一袭黑裙配着一件米黄色大衣,似乎让人联想到满街美女大腿的夏季,一颦一笑间,万人来朝,扬眉吐气时,睥睨天下。

众人站起来鼓掌欢迎王熙的同时,立时起哄,要当年的校花坐到袁天岚的身旁。王熙见袁天岚右边坐着当年的班长,左边却坐着肖景天,便一边向肖景天走去一边道:“这不是肖景天吗?怎么,还要当电灯泡吗?”说完,便笑了起来,众人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跟着笑起来,只敢在心中暗笑。

肖景天站起来给王熙让座。王熙来到肖景天身边,瞥了眼肖景天的名牌衣服,却没坐下,对班长道:“我的大班长,你作为班长,大人有大度,给袁天岚让个座呗”

班长不明所以,但还是站起来让座。这样,肖景天还是坐在原位,王熙坐了袁天岚的位置,而袁天岚则坐了班长的位置,班长则挤到同学中去了。

王熙取下帽子,撩了撩头发,看着右边的肖景天道:“这就回到高中时咱仨一起玩耍的时光了”说完,嘻嘻笑了起来。

肖景天淡然一笑,道:“那时候全班都说我是你们的电灯泡”

王熙拍起了肖景天的马屁:“哎哟,你是最‘亮’的仔嘛。你现在在做什么?”

袁天岚抢道:“景天现在是浩然电气公司的副总经理,还持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王熙惊喜道:“天哪,你太厉害了。你认识孙浩吗?”

“公司董事长”

王熙又问了肖景天几个关于浩然公司的问题,见肖景天对答无误,又以上洗手间为名,偷偷上官网查询,果然发现了肖景天的照片和职务信息,这才深信肖景天副总经理的身份,顿时变得异常热情,不仅要了肖景天的联系方式,还不停给肖景天端茶递水,倒不像刚进门时的端庄淑女,更似店里的服务员。全场二十四个同学,王熙眼里只有肖景天,弄得全班同学对肖景天既羡慕又嫉妒。

众人觥筹交错,你来我往,谈笑风生,不亦乐乎时,肖景天的手环响了。当肖景天抬起手腕操作手环时,同学中传来一阵惊呼,这可是最新款的手环,智能化程度更高,有人排了几个通宵的队都没买到。

肖景天看了看,原来是自己的汽车被吴心安唤回而发来的一条信息。肖景天不知道吴心安怎么突然要用汽车,担心家里有事,便发了条信息询问。吴心安回复,她已洗了澡,化了妆,换了衣,正在过来的路上。肖景天幸福的笑了笑。

同学们见肖景天关闭了手环,便纷纷询问肖景天是怎么买到这款手环的,只有王熙问他,是不是老婆叫他回家。当众人听到肖景天的老婆要来时,纷纷询问起来。肖景天简短的介绍了一番后,王熙问他,老婆是不是很漂亮。当听到肖景天肯定的回答时,王熙生气道:“真羡慕她”。王熙完全没注意到一旁沉默的前男友——袁天岚。肖景天看到这个唯一的高中朋友备受冷落,想到整个高中只有袁天岚愿意和自己接触,便主动向袁天岚敬酒。

包厢里又开始热闹起来,肖景天却时不时的望向门外。众人又吃喝了一阵,突然听见肖景天喊了声“老婆,在这”。包厢里顿时安静,众人顺着目光朝门口望去,大失所望,只见门口站着一名虎背熊腰、黑脸黑口的四十来岁的女人,虽浓妆艳抹,穿金戴银,但如同装扮在一坨牛粪上,东施效颦尚不自知。众人都在猜测肖景天是傍上这名富婆,所以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顿时又释然,觉得上天是公平的,给人开了门,就会屏蔽窗外的美丽风景,有人也不那么羡慕嫉妒肖景天了,也有人暗恨为何自己没有傍上这种富婆。

门口那名女人环顾包厢,生气的对肖景天道:“谁是你老婆,乱喊什么?”

只听一个黄鹂般的声音从女人身后传来“对不起,他说的是我”

当虎背熊腰的女子侧身让过身后的女子时,包厢内发出一阵惊叹。只见佳人盈盈而立,款款而来,如风绕杨柳,秋池流光,雨润荷花,众人顿时觉得平时心中所想象的美女终于有了清晰的模样和明确的标准。

当吴心安走到肖景天身旁时,众人迅速挪了挪座位,给吴心安腾出空位。当吴心安坐下时,众人看了看肖景天右边的吴心安,又看了看肖景天左边的王熙,两个虽都是美女,但王熙的美属于庸俗的美,乃凡间触手可得,而吴心安则是超凡脱俗的美,任何触碰都是对美的亵渎。众人顿时又开始嫉妒起肖景天来。

王熙又和肖景天喝了几杯酒,渐渐醉意上头,看着侃侃而谈的吴心安,逼着肖景天评价她和吴心安谁最美。

众人吃完饭又去了歌厅唱歌,带着吼哑了的嗓子又去吃宵夜。袁天岚喝醉了,拉着肖景天,眼圈发红的道:“我放不下她”

回去的路上,肖景天回味着同学们对他的众星捧月,连当年的校花都在有意无意的用身体摩擦他,心满意足。当看到一路无语的吴心安,担心是不是因为说王熙比她美而生气,便口齿不清的道:“老婆,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哪怕是回到最初的模样,你都是我心中最美的女人”

而吴心安却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将肖景天揽入怀中,任由他鼾声四起。

大年初二,一大家子吃过午饭,吴心安便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去绍兴。而肖景天的电话响了,是王熙打来的,说给他和吴心安准备了一些新年礼物,正在送过来的路上。肖景天担心吴心安生气,以即将去机场为由拒绝了。

在机场门口,肖景天远远的便看见王熙朝他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轻小伙子。王熙给他们一家三口都带来了礼物。肖景天见盛情难却,便收下了。临走时,王熙还给吴心安一个热情的拥抱。

下了飞机后,一家三口在酒店休息了一晚,便开车出去游览绍兴城。

吴心安在车上盯着外面物非人非的景物,努力的寻找少女时代绍兴城的影子,可完全认不出来。肖景天抱着乐乐,告诉她,这是她母亲的家乡,也是她出生的地方。

一家三口沿着漓渚江而行,妄图找到黑水林的位置,可不仅当年的黑水林早已被高楼大厦占据,连当年的房子也烟消云散。

在新年的爆竹声中,吴心安流着泪道:“我的家乡没了”

一家三口来到沈园,见墙上刻着一首诗“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这是陆游八十一岁时故地重游,想起了唐婉而写下的其中一首诗。

肖景天对吴心安讲解起这首诗来:“诗中道尽了陆游对唐婉肝肠寸断般的思念。第一句里的“又逢春”三字就说明两人曾多次走过城南小陌,也说明陆游在失去唐婉后多次故地重游。倒不是城南小陌有多美,而是在城南小陌才有当年的回忆,因此引出第二句,人面不知何处去,而当年两人赏过的梅花却依然盛放,似乎还留有唐婉的气息。此时的陆游已垂垂老矣,而那魂牵梦绕之人早已成为一抔净土,然而沈园墙上当年留下的诗还在不断拉扯着回忆”

肖景天想起第一次穿越时偶遇陆游,曾指责他对不起唐婉,可自己又对得起吴心安?自己在外面受了气,被人利用,被人陷害,可曾站起来过?吴心安稍有不顺心之处,自己却多次训她吼她骂她,吴心安对自己不仅仅是爱,还有恩!想毕,肖景天眼圈发红,一把搂过吴心安。

吴心安与陆游是同时代的人,岂能不明白陆游的诗的含意?但仍微笑着听肖景天的讲解。

第二天,肖景天带着妻女去拜会时光机的发明者余书山,也是浩然电气公司的科技顾问。一家三口开车向西出了城,过了鉴湖不久,便进入山区,在一农家小院门口停下。

肖景天久闻余书山的大名,知道此人不易相处,每次咨询技术问题时,就连董事长孙浩也会被其训斥一通,能获其接见,已让肖景天大为感动。忐忑不安的敲门后,一年轻男子开门,得知来者便是浩然电气公司的副总经理肖景天,一边将三人引入小院,一边自我介绍是余教授的学生,名叫熊剑鸣,说余教授已在书房等候。

这个农家小院布置得很普通,由三间房屋围成,面积都不大。肖景天没想到如此震古烁今的科学家却住在这个简朴的地方。

肖景天进入书房,见书房虽布置简陋,但满屋的书籍,墙上挂满字画,一白发鹤颜的老者正坐在木椅上捧书而读,头上有一幅字,写着“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肖景天见那埋头苦读的老者,大吃一惊,这不就是刘奔虎吗?讶异的喊了声“刘叔叔?”

那名老者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肖景天这才发现老者与刘奔虎长得很像,但老者没有刘奔虎的不怒自威,却多了几分儒雅。

老者就是时光机的发明者余书山。请肖景天等人入座后,余书山道:“你是不是也把我认成了奔虎?”

肖景天歉意的点头。

“他是我弟弟,以前叫余学海。当年我们一起研究时光机,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他不再参与研究,不仅改了名,还从了母姓,叫刘奔虎”

待肖景天介绍完妻女后,余书山问道:“你怎么认识奔虎的?”

“一位好友介绍,见过一次。刘叔叔很平易近人”肖景天想起了张问天,如果不是张问天利用他,这个人的确值得交往。

“哎,我们几十年都没有往来了,电视上倒见过他。他现在还好吗?”

“他一切都好”

肖景天没想到亲兄弟之间居然几十年没往来,两人肯定发生了很大的矛盾,才会不仅不再往来,刘奔虎连姓名都改了。肖景天不敢再谈论刘奔虎,道:“这次来拜会余教授,一来受孙浩董事长所托,代表公司向您老拜个年;二来感谢您老长期以来对我司的技术指导,特别是去年初的那次维护,我们怎么也开不了机,您老一个电话就将故障找到,当真是及时雨。个人的一点小心意,望余教授不嫌弃”肖景天说完,便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了余书山。

余书山的学生熊剑鸣替余书山接过礼物。

余书山哈哈一笑,道:“小浩子多次提到你,看来你颇受他重视”又指着吴心安对肖景天道:“你很有本事,不仅年纪轻轻的就当上副总经理,还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

肖景天知道余书山是孙浩读博士时的导师,因此余书山才称呼孙浩为小浩子。

吴心安道:“没点本事的人,那能进得了余教授的房间来聆听教诲?”

余书山笑得更大声,连连夸赞吴心安秀外慧中。

吴心安道:“余教授,小女子才疏学浅,今得瞻仰大智慧,恐怕今生仅此一次,能否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时间到底是什么?”

“从物理学来讲,时间只是一个量,而非实物。时间就是物质的运动和变化的持续性、顺序性的表现。比如:一年,就是地球围绕太阳运动一圈叫一年,一天,就是地球自转一圈叫一天”

“那又怎么实现时间穿越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你们都知道,著名的物理学家裴志霖教授创立的太极物理学,是对基础物理学的一次重大革新,引领人类进入了太极物理时代。该学说验证出了物质与能量的共同基本形态,称为‘太极’。太极生两仪,既:太极可转化为最基本的物质——太极子,也可转化为最基本的能量——无极子。两仪生四象,既:产生了物质、能量、时间和空间,提出了四象定律。裴志霖教授在此基础上,推导出八个物理公式,统称为八卦公式,既: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其中,乾卦公式可根据某个范围内所有的物质所蕴含的能量及运动方向,推导出未来,这个公式也被称为增熵公式;而坤卦公式则恰恰相反,因此也被称为逆熵公式。理论有了,我就带着一群科学家开展了时光机的研究,利用巨大的能量实现穿越者的物质的反向运动和能量的逆流,便可以回到过去。相反,利用巨大的能量加速物质的正向运动和能量的顺流,便可以穿越到未来。穿越到过去相对容易一些,毕竟是人类曾经走过的路,回头再走,就容易多了,不过引发的时间膨胀效应会作用于出发时间点、目的时间点和穿越者本人。穿越到未来很难,不仅需要巨大的能量,而且风险极高。如果未来的人带过去的人一起穿越到未来,就像穿越从未到过的原始丛林需要向导一样,就会容易得多。虽然穿越到未来很难,但好处是不会引发时间膨胀效应,毕竟穿越到未来是在书写历史,而非改写历史”

余书山看着吴心安似懂非懂的模样,便从书架上取下两本书,递给吴心安道:“这两本书都是裴志霖教授写的,一本是《太极物理学基础导论》,一本是《当代物理学与中国古代哲学》,你可以好好看看”

吴心安接过书后连连道谢:“余教授,我……”

“你是不是还有问题?没关系,但说无妨”

“谢谢余教授。为什么穿越到过去,不能改变历史?”吴心安想到了死去的姨娘,她一直都后悔不该丢下姨娘独自逃走,导致姨娘自缢而亡。

“每次穿越,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产生虫洞。如果你穿越到过去想改变历史,也就意味着你将重新定义这个时代以来所有物质的运动方向和能量大小,由此所需要的能量,即便是将整个银河系的物质全部转化成能量也是不够的,这将导致能量外溢,从而产生的时间膨胀效应将撕裂它能触碰到的一切物质”

“那,真的不能改变历史吗?”

“因果铁律,因决定果,果不能反作用于因。这不仅是法律规定,更是物理定律。吴女士,在时间的图腾下,人类只能顶礼膜拜。与其纠结不能改变的历史,不如努力活在当下”

看着吴心安满脸的失望,肖景天虽然觉得余书山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反而平易近人,极易相处,对自己和妻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担心妻子又问出这个时代人们已习以为常的问题,从而引起余书山的怀疑,便制止道:“心安,新年大吉,别让余教授太劳累了,让我也问个问题”

虽然余书山连声没关系,但吴心安也没再提问。

肖景天道:“余教授,当年研发时光机时,你们发现过什么漏洞没有?”

余书山讶异的看着肖景天,随即沉吟一番后道:“人做的东西,都会有漏洞”

“那你知道是什么漏洞吗?”

“景天,释家讲缘,与其苦苦求索,还不如一切随缘”

午饭时,余书山兴致勃勃的拿出一壶酒,道:“尝尝这个酒。此酒名屠苏。当年我做穿越实验时,在宋朝拿到了这个酒的配方。宋人每到新年便饮此酒,祈求驱邪祛病,延年益寿”

肖景天尝了一口,连道好酒,用筷子沾了点酒喂给肖乐乐,哪知肖乐乐眉头一皱,给吐了出来,并连连责怪肖景天,滑稽的模样逗得余书山哈哈大笑。

余书山指着肖乐乐道:“你女儿聪明伶俐,颇得尊夫人的遗传。将来长大了,如果她愿意,欢迎报考我的研究生,我必定倾囊相授,苦心栽培”

肖景天道过谢后,问道:“余教授刚才说,你曾穿越到宋朝?”

“对啊。那时我和我弟弟分工合作,我专攻硬件研发,我弟弟专攻软件开发。他的学问很高,提出的算法解决了很多问题,成功制造出了试验品。我和我弟弟成为最早实现时间穿越的人”

“那他为何后来不再参与时光机的研究了呢?”

余书山脸上显现出哀伤,沉默一阵后道:“那时候制造出的时光机性能并不稳定,时间和地点误差很大,我弟弟就将时间固定在了1205年,地点固定在了绍兴。有次,他穿越回来,居然带回一名宋朝的女子。此事在当时引起了全世界的轰动,你们应当知道。那时人们对时光机并不了解,加之时光机的测试引发了多次时间膨胀效应,还诱发了大地震,死了很多人,所以人们恐时间膨胀效应如虎,坚决要求将该女子送回宋朝。政府迫于沸腾的民怨,决定将该女子强制送回宋朝。我弟弟来求我不要将操作密码和方式告诉他人。可我也受到了诸多压力,没有答应他。此后,他愤而退出了研发小组,消失在了我的生活圈。我再次见到他时,是在电视里,他已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连名字也改成了刘奔虎”

肖景天一阵紧张,他担心吴心安也会被送回宋朝,颤巍巍道:“那,那名女子是不是再也没来到现代了?”

“那是肯定的”

“她叫什么名字?”

“彩云,和尊夫人长得很像”

肖景天身躯一抖,刘奔虎当年带回来的彩云,应该就是在牛府遇见的那名叫彩云的歌姬。为何那名歌姬与吴心安长得那么像?她与吴心安是什么关系?转眼看吴心安时,她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临走时,余书山亲自送他们出来。

“景天”余书山将肖景天拉到一边,小声道:“谢谢你!”

肖景天一片茫然,道:“谢我什么?”

“以后你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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