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安村人少路小，沿过海岸线是石子水泥路。脚下的石子经过暴晒每到正午就会灼烧着他们的脚心，融溪隔层薄薄的布鞋，敏锐地捕捉到脚底传来的触感。
微微痒但也温暖。
紧贴海岸边是条商业街，排列整齐到处都是可以歇脚的地方，街上各色服饰售卖和打卡拍照的地方应接不暇。
转身走进街里融溪一头扎进店面出不来了。
“这个小乌龟你带上还挺好看的。”她走进装饰店忍不住拿了整手的发饰站到镜子面前一一穿戴。
她点头回应罗芸恩的话：“是吧，我也觉得。”
试过一圈留在融溪手上的也只剩下那一个。
饰品店里客人拥挤但只有老板娘一人帮忙，融溪转过一圈最后被挂件区一个小巧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所有平平无奇的挂件中唯独那个玻璃瓶，装着一只小小的海螺，四周蓝白相间的装饰缓缓流动，像片海连接的那一面是山。
融溪伸手取了下来。
“我们可以尽快到对面那家店，准备开始录制任务了。”工作人员催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顺手将海洋瓶同发卡摆在一起放在收银台上。
罗芸恩挽住她，视线落在透明包装袋里的东西。
“那个海洋瓶挺好看的哎，我也想去买一个跟你一起挂。”
她说罢就要往摆件货架走。
融溪连忙伸手拦她，顿了顿：“不是给我自己买的。”
说罢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扭捏，想了个折中的解决办法，“要不帮你再挑一个？”
罗芸恩被抓住手先是愣住落视线在那个瓶子上反应过来：“行行，我懂了。算了我们走吧。”
嘟哝了声，“他可真是不来胜似来了。”
工作人员领他们横过小道，在人群中穿梭停在一家小店面前。
融溪抬头堪堪看见门头。
蓝粉相间不过两间店面的小字，离近些还能看见字体表面留下的刮痕，在斑斓的街道上其实不那么显眼。
她四望看见不远处的镜头。
簇拥下融溪走在前面推开门跨过门槛。
小店装潢同门牌的颜色相似，进门就能闻到里面淡淡的海盐混杂说不上甜甜的味道。
融溪顺着走廊往小店的深处走。
“哇……全是照片。”
她应声拐过入户门向他们的方向看去。
过道的尽头挂满整整一墙的照片，它们队列工整用木质裱装在顶头的大灯下闪烁不已。
“你们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也是你们今天的手工老师。”
声音从尽头的桌子前传来，她看去最后落到一个年长的女士，“叫我庄老师就行。”
她同胡女士一般温柔样，没来由地给她一些亲切感。
“这边是我们的照片墙。我们会记录你们制作的过程，要是你们允许之后就会展示在这里。”墙上的照片里大多都是年轻男女捧着流沙作品定格在笑容最开心的刹那。
融溪仔细看了些大约都是刚好来玩的旅客。
庄老师走到他们身边站在台阶上。
“后面的区域是我们的制作区。大家需要先换上我们的鞋套，我再带大家继续参观。”
顾着欣赏墙上照片里的作品，融溪落在队伍最后勉强听清庄老师说的话。
她向那边靠去，站在台阶前试图找到鞋套的位置。
“给。”先闯入视野的是一双带着岁月痕迹的手，手腕的青色玉镯和金色手势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碰撞的清脆声。
她对上庄老师的眉眼，自然地触到了眉眼温润的慈祥模样。
“谢谢。”融溪接过鞋套穿上，跟在庄老师身后走到里面的手工区。
手工区的桌子不规整，是半块圆木的形状，自然地分成了两个桌子。
应节目组原先的要求要两两分组，但孟祺山不来不知道节目组会怎么安排。
融溪坐在右手边靠中间的椅子上没来由地沉思，看着同摆在一张桌子下的那张空椅子。
“今天看你们要是分两组的话有人会落单，”
她对上庄老师的视线，“那我们就每人做一个完整的作品。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或者相互帮忙。”
庄老师似乎……知道落单的那个人会是她。
融溪收回视线落在流沙桶里，澄洁的油面上她依稀看清了自己的脸，随着荡漾的波纹起起伏伏。
“OK。”罗芸恩应声，一只手搭在融溪的肩上靠近她轻声，“就算分两组也是我们一组。”
她对上罗芸恩眯眯眼似有些安慰的意思。
融溪轻笑：“得了。就算你愿意他们也不愿意。”
说着瞄了眼前面的镜头，意有所指。
甚至有一刻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可能的落单希望孟祺山在还是因为他就是他。
“那我们开始吧。”庄老师依旧笑着。
“开始。”融溪轻声重复回神。
流沙瓶的制作工序不难，她听过庄老师的讲解记住大部分流程，余下的只能看她的美术天赋发挥到哪一步。
面前靠近她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流沙画的制作流程，清悦的纯音乐徐徐而来。
但融溪还是听得到那边的声音。
“喂，我觉得我这样放就比你的更好看啊。”李宾恒的声音很有特点，融溪用不着回头就能分辨出来。
罗芸恩不服非要吵嘴：“不如找庄老师评价评价到底是谁的好看。”
融溪搭不上话，随手在装饰堆里挑中了一个白色的贝壳。
“这两个是在一个地方找到的。”庄老师推过一个淡黄的贝壳，比她手中的大过一圈。
融溪接过贝壳将它们并排放在手心看了许久。
“谢谢庄老师，不过我觉得这一个就够了。”她微笑看向庄老师，将大一点的贝壳放回她掌心。
收回贝壳的掌心收紧，融溪低头正欲被小贝壳安置一个合适的位置时，又听见庄老师缓缓开口：
“小孟的朋友？”声音还是同刚见她时缓缓道来。
她透过庄老师寻找镜头。“嗯？庄老师说的是孟祺山吗？”
庄老师点头继续道：“晚点的时候，你来后院找我。小孟有东西让我带给你看。”
不知道庄老师的这句话有没有被麦克风收录进去。
融溪望向庄老师，她的眼神里不带半点置喙。
“好的庄老师。”她点头后继续埋目于眼前的作品。
陶莎那时正背对她和组里一个同事沟通，融溪无主先答应下来。
节目的录制一直持续到下午快五点。
“陶莎。”她放下行李走到陶莎身边。
陶莎闻声应声：“姐，有什么事吗？”
“下个录制什么时间？”融溪拉她离开工作人堆。
“按理来说是一直都有跟拍的，不过要是实在不方便最迟就是七点左右，晚餐的时候。”陶莎边说边疑惑地看向融溪，“姐你有着急的事啊。”
“嗯。”她点头答应下，“不过要是七点我还没回来，你就到我们下午的那个活动地方找我。”
为了防止万一融溪还是担心地吩咐了一嘴。
“好的。融姐你去吧。”说着两人在岔路口分开。
融溪坦然地坐上当地的观光车，没几步原路返回到落地泉安的第一站。
小店还是那样。落幕的街道店面四上加了锁，唯独这间敞开大门，收拾起了往常迎客的地垫。
“庄老师？”融溪顺过走廊清楚地听见风铃声。
是下午不曾注意到的。
店面里灯只点亮进门口的几盏。
天色越来越沾上寒意，融溪向里走了两步扶住身后的门探头。
“哎，”耳边闯入两声木门开合，庄老师从黑暗里走到她面前，推下老花镜揉着眼睛看向她，“来了啊，跟我来。”
她跟上庄老师往店面的深处走，经过操作台拨开后面的纱帘，赫然映入一扇木门。
庄老师领在融溪前面拧开门把手，拐弯走上二楼停在第一间房门前。
这间小小的店面时刻都在打开融溪对它等等刻板印象。
庄老师口中的“后院”不比前面展示给顾客的店面小，从二楼的扶手往下望大约有一个大泳池那么大的空地。
不远处摆着那张不见的入户地毯，泡在泡沫水里不时地冒出白沫。
她敞开门，示意融溪先进去。
这间屋子时常被打扫，上上下下摆满的展示柜透亮得能倒影她望向它们的眼睛。即使房间逼仄因为展示柜子的摆放只能一人通行，但依旧感受不到被灰尘覆盖呼吸不过来的难受。
融溪俯身看清展示柜里的内容。
房间的灯光骤然亮起，细小木棍首尾拼接的结构落在影子中，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连接处相互错开留着早些年白胶的痕迹。
“这些是？……”
所有拼接的形状像独立的单元在这间屋子里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小孟是我先生的学生。”
庄老师走到她身边，用同样含笑的眼睛描摹它们的形状，“这里的作品全是我先生和小孟留下来的。有的一板敲定，有的讨论过几周都难有定夺。”
她拂过房间最中间的一个展示柜同融溪说：“这个是我先生最喜欢的作品，也是我们家的雏形。”
头顶的灯光因为老化暗淡过一阵又亮了回来，“连这家小店的模样都是他的设计。”
融溪的视线从木质结构上落在庄老师脸上，她的眉角随着说话的频率上翘洋溢着幸福。
“庄老师您和您先生一定很幸福吧。”
“是的。偶尔店里不忙的时候我会去见他，他工作有余的时候也会来小店里坐坐。”
每当说到她先生，庄老师都会笑眼弯弯点头道，“他呀年轻的时候一扎头到工作里就会忘记很多身边的事情，所以做他的爱人，起初我也是非常难熬的。”
融溪顿了顿，试图通过挪开眼神撇开这个话题。
“小孟的性子和我先生很像，耐心磨是块好料子。不过这个过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她感受到肩头轻轻地落下两拍，“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你一定是他会喜欢的女孩。但如果坚持不下去也要懂得保护好自己，及时撤出。”
庄老师婉婉道来，字字落在她心上。
融溪透过展示柜抚摸那间小小的店面，最后落在她们现在站的地方。
“谢谢庄老师。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
直到庄老师开口之前，融溪都有过隐隐的担心。
她会不会帮孟祺山吹耳边风告诉融溪她认识里的孟祺山，到底是如何如何的优秀，然后握住融溪的手交代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嗯，”庄老师拍拍她的掌心，“还有小孟这孩子……”
木板发出沉闷的两声折弯。
“师母，”闻声，融溪转头。
视线里他挡住所有从门外透过来的自然光线，半黑的天空衔在他耳边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她脚底的光影是他的影子。
他来了多久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庄老师熟稔地往孟祺山身边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臭小子，真是好久不见了。晚上留下来在这里吃个饭再走。”
他牵住庄老师的手在其中放了盒点心：“师母已经有别的安排了。过段时间等老师他回来我再一起来拜访。”
融溪看清那盒糕点侧面的几个大字，收回视线正好对上孟祺山的视线，
“要是再不来接人，您要把之前的事情都和她唠完了。”
但他的视线似乎在那里许久了。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庄老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物件，“亏我还替你保管得那么好。”
急得庄老师都带上了方言。
“错了，师母。”孟祺山也玩笑配合，向她伸手，
“融溪。”
她回神点头答应他。
“走吧，回去还有录制。”
从他见到她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见一句关心她今天干了什么的话。
“嗯。”
融溪跟上他的步子。等他问不如自己开口。
“孟祺山，你今天就没想过我吗？”
转头的孟盯着老婆：老婆说什么……！！想想想……（此处省略一万个想），怎么会不想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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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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