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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英下界后极少回仙云,常年深居夷山腹地自得其乐,往来者寥寥无几。
给她倒上一盏茶,招英道:“帝君日前传书与我,说起过几日下界巡访,途径夷山,届时有事务与我相商,因许久未见帝君,特备此酿共饮。”
夷山与介于妖凡两界之间,沧昱许是要与招英相谈仙云失卷一事,以备设防妖界异动。
她此番倒是捷足先登了。
若芜面不改色:“原来如此,曾听我家仙师大人挂念此酿,想来帝君也喜爱这般风味。”
招英:“帝君随和,每每携将到夷山巡访,不论备下何种酒酿相待,都会迁就称赞,反倒教我不敢怠慢。”
招英仙官本是沧昱帝君座下第一大将,受沧昱照拂颇多,若不是当年因过而被广玉天君当庭追责贬谪下界,如今应当已是仙云炙手可热的一员大将,实力不输于仙云众战将。
忆往昔可叹。
提起人家的伤心往事总归不大礼貌,若芜知趣的转移话题:“对了,当年厉劫之时遭难,多亏招英仙官相助。”
许是话题转的生硬,招英奇怪莫名地望了她一眼。
他举盏饮了口茶,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情形,左右不过是往她嘴里灌了些灵泉,助她早些醒过来,算不得什么大恩,不想若芜记挂至今,思索片刻,缓缓道:“举手之劳,何须挂齿。”
若芜还想感谢一番,却见他忽望向府门,黑袍一晃眼,君泽迈了出来。
招英起身施礼,“君泽大人。”
君泽淡淡点头示意。
崖上清风凉爽。
若芜闲闲瞧了瞧两人,端起杯盏嘬了口茶。
君泽身为妖界之主,与沧昱帝君平起平坐,自然当得起招英以礼相待。不过自打若芜入了崇吾殿,君泽从未要求她行这些虚礼,也未对此表达过什么不满,想来妖族民风如此,她便也不当一回事儿。
若芜双指捏了块茶糕,往嘴里送去。
空中远远地响起一阵扑棱声,抬眼望去时,那扑棱声已传至头顶。若芜只觉头颅一重,一张红喙从头顶探下来,啄了一口指尖的茶糕。
糕屑簌簌落下。
正纳闷着,招英何时在这岩台上养了只飞鸟做灵宠。
下一刻,君泽从她头顶接过那自来熟的飞鸟,从它爪下取出一卷帛书,那飞鸟便扑棱扑棱着飞走了。
若芜顿时一阵无语。
原来是君泽的传书飞兽。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诺大一片岩台,又不止她一个桩子能落脚停靠。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呢!
君泽阅完飞信,便将帛书握进手心,帛屑转瞬便消逝了。他抬眼看向眉毛已经冲上天的若芜,冰凉凉地笑道:“仙官大人,既已叙完旧,可以走了吧。”
妖王大人想必事务繁多。
不会跟在她屁股后头瞎转悠。
若芜瞧了瞧日头,懒洋洋道:“这会儿卯时未过,我吃盏茶再走不迟,君泽大人若是事务繁忙且只管先行一步。”
君泽挑着眉头,还未说话,几声“咩咩”的叫声飘上岩台。
又来了什么飞禽走兽。
若芜三两下子跳下石榻,往崖边蹭了几步,向下望去。
三五只嵝羊踩着崖壁攀爬而上。
拦不住若芜一脸好奇,脑袋凑上前就看热闹,招英无奈道:“近日总有嵝羊攀登这峭壁悬崖,不知是要迁徙至何处山头,竟走错了路攀爬到了夷山,过会儿自会退去。”
峭壁上几乎没有可以站人的地方。
一片光秃秃的岩石。那些嵝羊不知脚踩在何处,一点点攀了上来。
崖壁缝隙中,冒着几颗顽强杂草。
嵝羊越过杂草又往上攀了几步,终于意识到此处并非安家之所,咩咩叫了几声互通消息,几只嵝羊便开始沿着原路往下退。
另辟蹊径的嵝羊倒也新鲜,若芜瞧着瞧着,脑袋不由地往外探了出去,差点就要迈出去,被君泽一把提溜了回来:“多事。”
若芜:“……”
“招英仙官……!”
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位仙侍,似要禀报公务,他看了一眼君泽和若芜,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
招英放下茶盏,直言道:“群武,可是人界有什么异动,但说无妨。”
群武闻言,俯首恭敬道:“人界边境有一处村落,近日出现……妖邪之物袭击村民,死伤不少,那妖邪……恐怕非寻常之类,下手毒辣,一击毙命,行迹却隐蔽难寻,特来请招英仙官相助。”
他说话间还时不时看两眼君泽的脸色。
君泽倒是无波无澜。若芜瞧了眼他淡然自若的样子,眉毛一挑,满脸就差写上:看吧,你们妖族就是喜欢惹是生非。
那欠扁的模样,连招英都忍不住别过眼,轻咳两声。
君泽唇起几分戏谑笑意,直直瞪了回去,冷森森地道:“既是我妖族之类,那本君便不辞辛劳亲自走一趟,捉了那作祟的妖邪祭山。”
“如何?”
他歪了歪脑袋,狂气四溢。
妖族民风向来彪悍,妖凡两界比邻,时有妖民往来人界,从前也不乏吃人食心之事。
不过自君泽执山以来这百年,两族边界安定了许多年,许久未曾听闻有残酷作乱之妖进入凡界引起骚动。
妖民往来人界,大多遵循你情我愿的规则,若是一味强取豪夺胡乱迫害人,破坏两族和平,也是要受妖族和天族追罚的。
招英驻守夷山,本就有监管两族安宁之责。见君泽亲自开口,便道:“有君泽大人同行,自是胜算必得。”
三言两语之间。
几人当即决定了四人一同前往南平村。
若芜便稀里糊涂被逮上了贼船。
招英随手唤了只白马飞驹,若芜瞧着新鲜,见招英跃上马背,搓着手也跟着跃跃欲试,满心满眼殷切期盼。
画镜司的仙官不司战,少有灵兽坐骑,她从前就馋别家战将的坐骑。还没来得及开口恳托招英让她共乘,后颈就被人提溜住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她转头怒瞪君泽。
那人看也不看她,直接无视她的挑衅,指尖掐了个势,即刻召出一道黑影。
眼见着一头油光水滑、俊猛凶悍的黑麒麟,踩着云雾破空而来,一跃跳上岩台若芜不由得眼前一亮,一时顾不上去看群武那头憨憨飞牛。
在仙云也见过些麒麟兽,不是金色就是白色,大多温顺亲人。却没见过这般黑得锃亮,还呲牙咧嘴的黑麒麟。
若芜神色一转,扬起脸,笑嘻嘻道:“给我骑哒?”
君泽白她一眼,冷哼了声,单手将她拎上兽背,随后一跃而上,黑麒麟低啸一声,跟着招英的飞驹,沿着夷山一脉前往人界边境。
若芜拽着黑麒麟颈项上的胸带,不由有些紧张。
胸带旁边的另一双手岿然不动。
她从未驾驭过这样穷凶极爆的坐骑,她曾听闻有战将为了驯服坐骑折断胸骨,接完骨胸口痛了好几月,才发现接骨时接错了地方,白白遭了好些罪。
招英的飞驹英姿飒爽,从容飞驰。
群武的飞牛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君泽的黑麒麟则目空一切。时而跃上震飞祥云,时而蹿下踏破云彩,不肯沿着线路直行。它胸带上的鎏金杏叶不停地相撞,发出丁铃铃的脆响。
随着黑麒麟猛然一个跃步,翻越跨上一片云彩,突然的走势冲得若芜向后一仰,撞了身后的人满怀。
君泽不轻不重闷哼了一声。
刚刚好落进若芜耳朵里。
这人长得人高马大,搁这矫情什么呢。刚腹诽完,若芜就见那一直纹丝不动的手掌,轻轻拍了两下黑麒麟的脖颈。
黑麒麟向后睨了一眼,甩头抖了几下,舒展了毛发,昂首挺胸地迈起斯文步伐。
小模小样走的优雅款款。
若芜见状不由嗤笑一声。
这黑麒麟花把式学得不少。
这会儿得了闲,若芜便绘了个大饼子出来,顺便给身后的人递了一半。她觉着他们妖族吃惯了山肴野蔌,定是瞧不上这素馅大饼子。
却没想到君泽一声不吭的接过了去。
若芜闻了闻饼。
难道是饼太香了吗。
三只飞兽奔驰一阵。约莫半个时辰,几人便到了凡间的村落附近,以免招人耳目,几只坐骑领命离去,四人步行前往南平村。
若芜有些日子未到凡间了。
不知是凡间落魄了,还是那妖邪闹得厉害,这处村落略显萧条,有几户人家挂了白帐,路上的行人见外来生人,皆避目而过。
一路快走到尽头处,瞧见一个腿脚不利索的婆婆,提着篮子一拐一拐的走路。
若芜上前几步,询问道:“婆婆,我与几位友人途径此处,不知可否借宿一日?”
那婆婆躲开目光,将手中的篮子提的更紧了些。
若芜:“婆婆,我们会照市价付房饭钱的。”
那婆婆连连摆手,避开若芜匆匆离去。
这村中难道都是些温饱人家,不缺银钱,竟对钱财丝毫不在意。
若芜碰了壁,摸了摸鼻子作罢,回头准备去找招英他们汇合。
一转身,迎面撞来一面目蓬乱之人,缩头缩脑的不似良善之辈,若芜正发愣之际,手臂被人猛的一拽。
君泽拉过若芜在侧,避开那人。
那人见状缩回手,又被君泽一瞪,便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跑开。
君泽:“你有银钱吗?就胡乱许下承诺。”
若芜扒拉开他的爪子,抱着胸肯定无比:“自然是有的,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从前初到人间之时,吃了些没有钱财的亏。后来她想方设法存上了一些,再加上澜青大方赠予了些,按人间的算法,她好歹也算个小富婆呢。
若芜一扭头,见不远处地上蹲着个脏兮兮的小娃在玩石头。心中一动,上前问道:“小娃,你爹娘呢?”
那小娃鼓捣着石子相撞,随口道:“没了。”
若芜:“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娃抬起脏兮兮的脸:“我叫柴星星,我阿姐很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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