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到底怎么了?”
“我猜沈时危进了雀滢的魇境。”
“怎么可能!”许尽欢走上前拦住谢遇礼,“沈时危他是傻吗?”
“来不及了。”谢遇礼抬眼看他,“离子时没几个时辰了。”
许尽欢了解他,劝不动也拦不住,“那我跟你一起去。”
“如果打算带你进去,我们现在已经在里面了。”话里带了一些烦躁,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谢遇礼眉眼带着担忧,飞卷的枯叶悠闲地飘落在两人的衣摆下,发出悄无声息的叹息。
许尽欢抿起唇看他,抬起的手伴着一声叹息放心,侧过身为他让出路,“我等你们。”
“好。子时前后,你和李淮多加留意。”
说完人就消失在许尽欢的视线之中。
清晰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穿过一段漆黑的廊道,沈时危平静地感受周围环境。前面隐约传来光亮,还伴着少女欢乐的笑声。
垂眼思考,沈时危大步走过去。
“阿肆哥!”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明亮的环境,就有人朝他这边走来,
他听见有人喊“阿肆哥”。压着眉,沈时危侧回头看,眼前的女孩看上去也就十来岁,脆生生地喊,脸上带着笑。
没做反应,看着这张脸,沈时危猜测女孩就是雀滢。雀滢眨眨眼,有点疑惑,“阿肆哥,你怎么了?”
这里是雀滢的魇境,在这里他也有了身份,沈时危面色不改,眼底少了些许戒备,“你喊我做什么?”
雀滢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没心眼地笑着,“说好了我们去取飞燕草的,明日可是念生姐的生辰啊!”
她说的念生姐是谁?沈时危疑惑但也只是应声说了句好,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眼前的小姑娘还在自言自语,“飞燕草是念生姐最最最喜欢的花!”
“不过宫里根本不让种这个。”
“阿肆哥,你说为什么啊?是因为渊中这边不适合种植吗?”
小姑娘叽叽喳喳,说着脚尖踮起微微仰起脸看他,
“可能吧。”沈时危说。原来她口中的“念生姐”是先皇后,也是巫山族最后一位圣女。飞燕草来自巫山,在巫山飞燕草普通常见。渊中禁此花,先皇立下的规矩。小姑娘不知道很正常,
规矩是先皇后死后才有的。
那一年的先帝跟疯了一样。
“阿肆哥阿肆哥,今年念生姐说她不想过生辰,我看她最近很不开心,我们偷偷为她庆生辰,你说她会开心一点吗?”小姑娘竖着可爱的羊角髻,上面的绒花随着她的晃动轻微摇摆,
深宫高墙,小姑娘穿着简单的鹅黄双襟裙,腰间挂着念生姐送她的香囊,流苏在沈时危眼前晃着,让人恍惚,
很难,沈时危很难把眼前无忧的女孩与他见过的雀滢联系起来。
“念生姐!”
听见女孩的喊声,妆念生手中的动作一顿,眉眼染上笑意看过去,“阿雀,你又跑哪去了?”
阿雀仰起脸,笑着凑到妆念生眼前,“你猜猜看。”
拿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根本没办法,妆念生指尖戳着她的脑门,引起小姑娘故作夸张的惨叫,“念生姐!”
身为“阿肆”的沈时危抱着臂站在远处看着。这里是妆念生的寝宫,唯一一所以名字认命的宫殿——念生殿。殿内很冷清,但有了阿雀这个小姑娘在,多了很多热闹。
魇境内分不清时间,眨眼的功夫已经入夜,沈时危发现自己站在妆念生的面前。
“阿肆。”
“念生姐。”
妆念生脸色憔悴,那张漂亮的脸上掩不住疲态,她招手示意到跟前来,沈时危抬眼看她,对上那双眸子后胸口说不来的烦闷。
“你和阿雀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今天喊你过来是想问你,你想不想和阿雀去过正常孩子的生活。”妆念生说得慢,边说边看沈时危的反应,
“念生姐是想送我们出宫吗?”
阿肆比阿雀年长,在宫里头的时间也长,妆念生了解阿肆的聪明。她笑着摇摇头,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
“离开这里不好吗?”
沈时危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离开这里,才是自由。”妆念生低头,垂眼看向自己那纤细莹白的手腕,脆弱极了。
过了好久,沈时危听见她喊阿肆。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阿雀。”
沈时危看着她,两人的视线交汇,都没再多说什么,当年的阿肆或许听的出话外之意,他的沉默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可现在的沈时危却是以另一种方式无可奈何。
“阿肆哥。”阿雀抱着白玉瓶,朝沈时危那边扬起脸,“你帮我把飞燕草拿过来。”
小姑娘哼哧哼哧地跑来跑去,爱不释手地摆弄着玉瓶里的花,“飞燕草好漂亮!”
阿雀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瓶,圆咕溜的眼睛闪着兴奋,“等念生姐姐回来,就把花送给她!”
说着小姑娘蹲在矮柜旁,托着下腮仰脸看着沈时危,“阿肆哥,念生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皇后生辰,她要接受全城人民的祈福,要等很久。”
“好久啊,”阿雀噘着嘴,不满地把头扭到一边。
“那我们去城门楼前等念生姐好不好。”
阿肆想要拒绝,可小姑娘的目光太过于真诚热烈,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变成了一句“好。”
“我说了,红色很适合你。”李悲慈抬手指尖划过妆念生的脖颈,今日是她的生辰,这身衣服是他早几个月特意命人做的。
妆念生无喜无悲的站在他的面前,李悲慈收回的手攥起,下一秒却捏住她的下巴,嘴角勾起,眼底带着执拗偏激,“你怎么不笑?不喜欢吗?”
眼皮掀起,妆念生只是看了一眼,李悲慈却莫名的不安,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仿佛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他怕留不住她。
于是用力地把人揽进怀里,“你不能离开我,妆念生,你敢离开我就死定了。”
妆念生愣了愣,抬手轻拍着他的后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不会的。”
一如往常,妆念生麻木地重复动作,这样安慰他,给他最后一点慰藉。
只有这样才能短暂地安抚住他。
“妆念生。”
“妆念生。”
寝殿内,帝王低喃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响起。妆念生无感。
“恭贺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祝娘娘福泽百年!”
城楼下万人齐拜,城楼之上的皇后娘娘高贵精致,微微抬眼看过去,还未做出举动,不远处的影卫就有了动静。妆念生心里轻笑,侧过头看向李悲慈,男人显然注意到影卫的动静,抬眸示意退下。
“陪我往前走走。”妆念生说。
李悲慈抿着唇低头看她,“你想做什么?”隆冬的天,高处的风带着寒气,话一出口都染上冷意。
“不做什么。想看看他们。”妆念生干净的眸子对上帝王猜忌的眼神,她轻笑,“想看看,尊奉你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李悲慈盯着她,“自然比不上你的族人,那般忠诚。”说着步步走近,抬手揽着她的腰,唇瓣几乎贴在他的皇后的耳边,
“甚至可以献出生命。”
“滚。”妆念生咬牙说道。
李悲慈松开手,无所谓地勾唇,歪着头朝前仰,“一起看。”
妆念生抬起头,看向城外,却看不清城外的天,眼底带着落寞,手扶上石栏,指尖的凉意让人出神。
“入冬了。”
声音随着风轻飘飘落下。李悲慈紧紧盯着他,他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李悲慈。”
妆念生在喊他,“怎么?”他回她。
“你恨我吗?”
李悲慈愣住,肩膀一顿,“恨?”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落寞单薄的身影,妆念生瘦了很多,明年要养回来。
妆念生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陛下!”一旁的公公不知道听见什么急匆匆赶来,
“何事?”李悲慈皱眉,看都没看一眼,
公公犹豫地抬眼看向妆念生,吞吞吐吐着说,“贵妃那边出事了。”
“太医说是有小产预兆。贵妃娘娘吵着要见您。”
“多事。”李悲慈啧了声,眼睛依旧停留在妆念生身上,“让她等着。”
“念生,天太冷,跟我回去。”
“好。”
太听话了。李悲慈微微失神,以为是贵妃的事惹她不开心,没再多说什么。妆念生走在他的身边,安静极了。
所有人转过身,李悲慈先转过身去,下意识地抬手拉身旁的人。手心并未传来熟悉的温度,他下意识扭头,鲜红的衣摆随之扬起,妆念生没有任何的留念,很快的速度踩过石栏,纵身一跃。
他抓不住。
所有人毫无防备,就连李悲慈准备的影卫都没拦住。
他们不知道,无人知晓的地方,妆念生一个人演练过很多次自己的死亡。
“念生!”
“啪——”一大捧飞燕草落在地上,小姑娘错乱的脚步踩过掉落的花瓣,跌跌撞撞奔向刚刚从城楼落下的人。
“念生姐!”
阿雀奔溃地跪在妆念生旁边,慌乱无措地用衣袖擦着她脸上的血,“念生姐,你怎么流怎么多血,”
“痛不痛,痛不痛,”阿雀奔溃地看向沈时危,“阿肆哥,快叫太医来,念生姐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沈时危站在那里,看着小姑娘抖动的肩膀。
“阿雀不哭。”妆念生费力地抬手想要擦擦她脸上的泪,看见手里的血又怕弄脏了她的脸。
“念生姐,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飞燕草,今日你生辰,我们还没吃长寿面。”阿雀抽噎着,小小的身体环住她,
飞燕草,妆念生神情恍惚,她勉强撑着,脸上带着笑,“阿雀,你知道…飞燕草的寓意吗?”
短短一句话说完,妆念生的嘴角带着血,阿雀忍着哭,摇头。
傻姑娘不要哭。我喜欢你送的飞燕草。
“祝……你自由。”
“念生姐…你不要死…不要…”阿雀拼命地摇头,仿佛这样她的念生姐就不会死。
“最后…还能…见到阿雀,”
“我很…开心。”
“妆念生…你终于…自由了。”眼角不知道什么划过一滴泪,被骗了太久,以至于得知真相的时候,妆念生的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她早该想到的,只是她不愿意相信。她以为没了自由,至少不会辜负圣女的责任。
可她错了。
妆念生错了。
“念生!”
沈时危回头,看见传闻那个冷酷无情的帝君慌张失措地赶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太医,都愣着做什么!都给我去找太医来!”
“今日若救不活她,你们也不用活了!”
太医:?[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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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妆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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