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本市最好的寄宿制高中,来这里读书的大部分都是家里有钱的学生,宿舍的硬件设施还是很不错的,基本都是三人间或者说双人间。
本来江行舟父母多交了钱,让他一个人住双人间,现在他主动提出要带同学一起,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江行舟的父母班主任见过,两个人倒是都很热情和善,待人接物都很真诚,总是为自己的儿子操心。
他们总说:“对于小舟,我们小时候亏欠太多了。可是无论长大后怎么弥补,总感觉弥补不回来。”班主任想了想,还是把情况和江家父母说明了,他们倒是意外地表示情况他们都了解,小舟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其他的事情他自己决定就好。
另一边,江行舟帮忙把宋飞的行李被褥搬到了自己的宿舍,宋飞的行李一点也不多,一两趟就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宋飞正在铺床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江行舟把刚打好热水的热水瓶放下,叫了声“进来吧”,一个男生就走了进来,打趣江行舟:“不是我说,凡哥,你总算是舍得把你的宿舍和其他人分享了。这谁啊,对你这么特别?”
这个男生是别的班的学生,平时经常和江行舟一起打篮球,关系还不错。听说江行舟让一个男生搬进了自己的宿舍,他大呼新奇,直接就过来串门了。
“我爸给我买的书童,你管得那么多呢?让你爸也给你买一个,别羡慕我啊。”江行舟这话虽是玩笑,但却是有些过火。男生也能听出江行舟话里的玩笑意味,只是站在门口笑着看向两人。
江行舟玩够了,收起了他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摸样,看到宋飞不说话的样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着那个男生说:“介绍一下,这可不是我的书童,人家那么聪明,我给人家当书童还差不多。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哥们,比亲兄弟还亲,以后大家都多关照关照他,千万别欺负人家啊。”
男生对着宋飞伸出手来:“幸会幸会。”
三个人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话,关灯铃声就响了起来,男生回了自己的宿舍,江行舟示意宋飞先不要说话。宋飞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老师带着锐利的目光走来了,在寝室里扫射了一圈,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查完了寝室,脚步声渐行渐远。江行舟就打开了自己的台灯,对着宋飞说:“飞飞,我回去找过你,可是他们说你去美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今天我运气可真好,又找到你了。”
面对江行舟直白的话语,宋飞手上拍被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笑着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你不要再走了。”江行舟这句话里带着一些他自己都不太懂的东西。其实,小时候的事情,于他而言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他看见宋飞的时候很高兴,这种感觉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宋飞对江行舟的热情有些始料未及,对宋飞来说,江行舟始终都是那个小时候帮他解决一切问题的小男孩。这种童年时期的美好记忆,将会伴随他一辈子,也就是说,于宋飞而言,江行舟永远都是他心目中一个英雄。再次见到这个童年的英雄,宋飞没有感到幻灭,江行舟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并没有太大差别,他还是那么开朗,那么美好。
可是,他们都长大了,江行舟为什么好像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童年的时光,对江行舟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宋飞忍不住让自己的思绪乱飘。
他向旁边看去,江行舟似乎有些困了,在打哈欠。于是宋飞说:“关灯吧。”
嬉皮笑脸的江行舟关了灯,还不忘说了一句:“好嘞,我的少爷。”
躺在床上,宋飞有些睡不着,开始陷入沉思。从小到大,他都是父母眼里不折不扣的好学生,虽然性格上内敛一些,可是他做起事情来总是有些这个年纪的人不该有的老成。简单点来说,宋飞很会看人脸色行事。
这是他从小锻炼到的本事,很小的时候,妈妈上完班回来很累了,宋飞在房间里玩得鸡飞狗跳的,他就被狠狠斥责了一顿;还有一次,爸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坐在沙发上吸了好久的烟,他一定要爸爸陪他玩游戏,最后爸爸发了火。
被骂的次数多了,宋飞就懂得了一个道理,他在有些时候,最好选择当一个透明人。所以后来,宋妈妈上班累了,宋飞就会贴心地准备一杯牛奶或红茶;爸爸再抽烟的时候,宋飞只会把窗户打开透气,免得妈妈回来了和爸爸吵架。
他不喜欢吵架,更讨厌语言上的暴力,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事情。因为种种原因,他与父母始终算不上亲近——幼年时被扔到乡下,长大一点又被强硬地带走出国,再后来又要被送进了这儿。
时间和语言共同造成的伤痕,似乎总是充满了无法消弭的遗憾。
正式上学的第二天,宋飞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跟不上这儿的学习进度,英语不用多说,他的口语比老师还要好;语文也还好,在美国父母也没忘记对他进行母语教育;可是什么数学物理,宋飞就听得很吃力了。
班主任是个很洋气的女生,挺喜欢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但在看到那个糟糕的数学小测成绩时,还是没有忍住蹙眉。她忍不住在办公室里和其他老师聊天:“我们班新来的这个转学生,别的都好,就是理科好像有点跟不上,数学成绩不太好。”
办公室里的其它老师也很关注这个新来的学生,毕竟是从美国回来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几个人去过美国,大家都把他当成一个新鲜事来谈论。
于是,一个男老师回头说:“你体谅一下嘛,我听说美国那边教育都是这样的,人家刚回来也跟不上,正常的嘛。”
其实,班主任蒋老师也不是觉得成绩差是件坏事。可是,他会不会心里有落差感?心理会不会出问题?听说美国那边小孩子心理都比较脆弱。
班主任蒋老师越想越担心,心里有点忧心忡忡,看到搬着作业进来的江行舟,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示意江行舟走近一点:“江行舟啊,你去把宋飞叫来办公室一趟。”
江行舟反问道:“宋飞怎么了?老师他可从小就最听话了,要是有犯事的肯定不是他。”
蒋老师笑了笑,说着:“你小子,对人家倒是不错,我找他不是坏事,你把人给我找来就行了。”
听到班主任的话,江行舟的心情也放松了:“好嘞,我这就去。”
刚才说话的男老师说:“这不你们班上那风云人物吗?怎么和新同学一来就这么熟悉了?”其实老师们也有着八卦的天性。
“好像是出国之前就认识了。”其实蒋老师对宋飞家里的情况了解得也不是很多,只知道一家人都刚从美国回来,还听同学们提起过,江行舟说宋飞是他小时候的好兄弟。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蒋老师说了声“请进”,宋飞就在后面走了进来。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宋飞保持着他一贯的礼貌,和蒋老师保持着相当的社交距离。
“坐下吧,老师优化想要和你说。”蒋老师脸上还是带着微笑,让宋飞不要紧张。
蒋老师没有直接谈起宋飞的成绩,而是问了问宋飞最近在学校里感觉如何,生活得习不习惯,有没有需要老师帮助的地方。
然后,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成绩单上。
“小飞,老师看了你第一次小测的数学成绩单。”听到这话的时候,宋飞其实是有些紧张的,老师该有落差了吧?本来以为他是成绩很好的学生,结果现在却是这样。
见宋飞低着头,只是说了句“对不起”,蒋老师连忙安慰:“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成绩不好并不是你的问题。你才刚回来,国内国外的学习进度不一样也很正常。老师在想,给你安排一个同学,帮助你提高提高。”
至于安排谁呢?蒋老师想来想去,觉得江行舟才是最佳人选。首先,江行舟作为班上的偏科选手,虽然说成绩不是特别优秀,但是数学成绩却还算不错;此外,宋飞性格内向,江行舟性格外向,又特别热心肠,还和宋飞从小认识,简直不要太合适。
当然了,蒋老师也不是指望江行舟教宋飞学会多少数学题。上过学的都知道,什么一对一帮扶的小说剧情,在现实中基本不会发生。
但是宋飞的情况特殊,蒋老师主要是怕他对学习失去兴趣。刚刚回国,身边没有熟悉的人,要是再有学习上的落差,心情难免糟糕。在人生各种难熬的时刻,有一个好朋友鼓励自己,总归是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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