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静心亭。
银纪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琴弦,悠悠琴声,如鸣佩环,清耳悦心,不绝如缕。
明月倾洒银砂枝,玉兰如蝶满空舞,金絮纷飞暮云间,烛龙戏水扰白莲。
红尘落尽,细水长流。
银纪原本有事欲去寻玄灵,但他发现玄灵真的很忙,越发见不着人影。
上次被国师请去君临城,如今人在云域之望。
银纪的事情往后搁了搁,其实,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就是想询问一下自身的一些情况罢了。
即使他不去找玄灵,玄灵也会来找他的。
银纪回到宗门,待在长烟一空的这段时间里,玄灵每日都会准时到镜花水月为他探脉。
这个习惯自银纪赤炎若梦山重伤醒来到现在就没有变过,或许是临胤的意思,也或许是玄灵真的担心他随时会死掉。
当年那场变故,世人只知,成就了银纪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无人能及的修为。临胤和长烟一空长老只知,给银纪带来了伴随一生无法治愈的经脉受损之痛。但只有银纪自己知道,还有不老不伤、不死不灭的能力。
他获得了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永生不死的同时,也代表着他将经受非人的痛不欲生。
所以,银纪终身以药为伴。
他时常在想,自己就是个赔本买卖,连累上了临胤这个冤大头。每日用在自己身上的稀贵药材,全是一些喊不出名字的奇珍异草,若非有临胤背后的长烟一空为靠,他这幅千疮百孔的身躯还真的没有人能供养得起。
..
几日后,玄灵回来,银纪没有等在镜花水月,而是去了南星小筑。
见到银纪,玄灵显得有些意外,他正收拾东西打算动身前往镜花水月,没想到银纪先行一步。
他脱口而出:“你们师徒俩真是心有灵犀,不谋而合。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银纪下意识反应:“唯玥身体不舒服?”银纪反省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对唯玥的教导严厉了些,让他身体负荷吃不消。
然而,唯玥来找玄灵并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事情,实则是向玄灵询问银纪的情况。
银纪有旧疾一事,只有临胤和长烟一空的几位长老知情。
唯玥作为银纪的亲传弟子,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长了,难免不发现银纪身上一些不同寻常的地上。他出于担心,特此来一趟。
玄灵想起唯玥临走时拜托他不要将此事对银纪透露,打着圆场道:“没有,他只是向我请教一些可以促进修炼的草药而已。”
银纪松了一口气,不知何时开始,唯玥已经潜移默化的在他心里占据了不可忽略的分量。
唯玥的一举一动牵扯着银纪的情绪,只是银纪还没有意识到他对唯玥的那份独一无二的上心,也许是师徒牵绊,也许是其他的什么。
玄灵切回正题:“你的病情是严重了吗?”从唯玥的话语间,玄灵大概可以猜到银纪的病情有所加重。
玄灵替银纪把了把脉,脉象虚寒混乱,他不由蹙眉,秋后算账道:“你是不是根本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的身子容不得你这样折腾!”
然后又开启了另一面的苦口婆心:“克制使用本源水灵的术法,强调多少回了,灵力的消耗会加剧你的经脉损伤。你为何就是不听医嘱,真的要等到全身经脉断尽,你才知道后悔吗?”
身为医者的玄灵被银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气得不轻,他就没见过如此不听话的患者,真恨不得将银纪绑在长烟一空,让他安分不再这般胡闹。
银纪听听就过,没太在意自己的病情:“玄灵,我前段时间下山,在南岭江东陵见到了一口带血的棺材,脑中闪过一些片段,这会是我丢失的记忆中的一部分吗?”
话落久久没有听到玄灵的回答,银纪再次出声道:“玄灵?”
玄灵失神片刻,心不在焉问:“你都见到了什么?”
银纪模糊不清道:“漆黑的环境、拍木的声音、无助的求救、鲜红的血液......”
全是一些凌乱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银纪努力回想着,但越想记起,头越是疼痛。
别人若是见了银纪现在这番面貌,肯定以为他精神错乱了。
玄灵见银纪的脸色不对,知道他又在勉强自己。这种事情最是急不得,刻意为之,反而适得其反:“银纪,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来,会记起来的!”
银纪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下来:“嗯。”
现在除了顺其而然也别无他法,遗忘的那段往事就好似被封存了起来,任他如何努力也窥不破。
玄灵想帮银纪,但有心而力不足:“你提及的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只有深入了解才可以进一步作出判断。”
玄灵不会毫无根据的胡乱给银纪下结论:“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好。”银纪的声音洋洋盈耳。
他极力配合的模样是玄灵眼中难得的顺从,在他看来,银纪对那段记忆的执着远比他自己身体重要,为此,玄灵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你见到那口血棺是什么感觉?”玄灵观察银纪的表情,不敢有所遗漏。
银纪没有立刻回答,但玄灵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害怕?”
银纪不得不承认,严肃且认真道:“嗯。”
对于这个答案,玄灵虽然猜到了,但真切听银纪说出来,还是感到惊讶。
事出必有因,不会平白无故造成现今的事实,玄灵道:“你年纪尚小的时候是否一个人在封闭的环境待过?”
“嗯。”
玄灵循环渐进:“当时可有受伤?”
“磕破了一道口子。”银纪语气平淡。
“那你......当时害怕吗?”玄灵的每一个问题都问得极为巧妙,像精心设计过一般,环环相扣。
银纪想了想,道:“一开始是害怕的。”
玄灵停顿少时,启唇:“是什么原因让你感到害怕?”他眼神灰暗,夹杂着一丝读不懂的情绪。
银纪如实陈述:“夜半撞鬼。”
夜间撞见鬼魂,就算是成年人也会感到害怕,更别说那时只有几岁大的银纪。
那只小鬼像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银纪躲到哪处他就跟到哪处。
吓得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银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可即使这样,小鬼也总能准确无误寻到他的藏身之处。
银纪的过去没有人知晓,他也不曾对外提及过。
临胤将其带回长烟一空时,他已是十六、十七岁的年纪,他当时的模样与如今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只有服饰。
长烟一空的长老都不会忘记当年那场大乌龙,更是忘不掉初见银纪时的惊鸿一瞥。
他们不曾怀疑过银纪的性别,只因临胤第一次带银纪回长烟一空,银纪身着的是一袭羽衣白裙,纯洁无瑕,美若天仙,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当时大伙儿都猜测,银纪是长烟一空未来的宗主夫人,但跌破眼镜的事情接二连三的来。
首先颠覆他们认知的是银纪非女子而是男子。他恢复男装时,天姿神颜,出尘绝世,不染丝毫女气。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一度质疑自己,银纪怎么可能会是男子?
接着颠覆他们认知的是银纪非临胤带回来的而是请回来的。为什么说是请,因为银纪无疑是“一尊佛”,是临胤请回长烟一空供着的。他是宗门所立规矩的唯一例外,众弟子见了银纪,都尊称一声“师兄”,就算是长老见了也不敢位高一等自居。
因此,银纪的身世成了大家争先恐后想要挖掘的秘密,但他就像个凭空出现的人,过往一片空白,什么也查不到。
银纪今日和玄灵所提及的,也是玄灵首次了解到银纪来长烟一空之前有关他的事情。
玄灵端坐着,眼睛眨了眨:“你在南岭江东陵见到的那一口棺材浮现的那些零星片段很有可能是你小时候那件事情的应激反应。”
“和我丢失的那段记忆没有关系?”银纪听懂了玄灵的意思,只是他持有怀疑,也许是他对那段记忆太过耿耿于心,他不太愿意相信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玄灵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只能作出自己的客观评价,但是否如实事一般,无从确定。
记忆的事情非急之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了,玄灵当下更多的是担心银纪的身体状况:“你回来还走吗?”
银纪每次回来,待在长烟一空的时间都不长,每次出去都会带着比之前更严重的内伤回来。
玄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没人能奈何的了银纪,宗主也劝过他留在长烟一空养伤,但每次都犟不过他。临胤作为一宗之主的威严在银纪面前不值一提,最后退让的只能是临胤,所以说银纪是临胤请回来供着的一尊佛,毫不为过也。
可,现在的情况有了些微不一样,银纪收了亲传弟子,为了教导唯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如玄灵想的一样,银纪道:“暂时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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