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开黑店。
齐老板的唇角勾着淡定的笑意，“客人，您梦魇了？”
声音甫入耳，我便觉察到，四周弥漫着我曾在茶室闻过的奇异熏香气味。
眩晕感似浪潮袭来，一浪一浪地拍打我的脑仁，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我不得不松开齐老板的衣领，踉跄着往后退。
一阵天旋地转，我跌倒在地。视线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我隐约听见齐老板说了一句：“你仍旧回到此处……”
梦境。
我觉知到眼前景象皆是梦，因为我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小道士，穿着灰扑扑的道袍，靠着每天摆摊帮人算命赚到的钱过日子。与我同住的，是一个同样年轻的穷书生。他家人早逝，靠着每天摆摊帮人写信和卖字画所赚的钱过日子。
书生写得一手好字，字画极受欢迎。我为书生看手相，算得他乃命中有福之人，日后必将大富大贵。书生却不太相信，以为我哄他。
后来我偶遇机缘，上山拜师学艺。出发之前，我对书生说，我不但要学腾云驾雨斩妖除魔之法，还要学习点石成金之术，以后你我二人便衣食无忧。书生不信世上有点石成金之术，笑言若真学成了，他愿拜我为师。
山中修行的日子清苦，某日我掐指一算，算得书生有大难临头。我匆忙下山，待我见到书生时，却发现他身边盘踞着蛇妖——
“啊？！”
我陡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胖子的惊讶面庞。
“醒了醒了。”胖子急忙道。他穿着T恤和短裤，小腿受了伤，裹着纱布。潘子身上衣服湿了大半，手臂上贴着创可贴，连声道醒来就好。
我茫然，“胖子？潘子？你们怎么在……这是哪儿？”
齐老板推一推鼻梁上架着的墨镜，“茶室。”
经过胖子激动的解释，我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潘子晚上闹肚子，没跟胖子交代一声就出门找药店买肠胃药，回民宿的路上手机没电，导致胖子联系不上潘子，以为潘子失踪了。胖子出门找到潘子以后，天雨路滑，两人都滑倒了，一人被树枝划伤小腿，一人蹭伤手臂。我和闷油瓶走防火通道的时候，脚下踩空摔了一跤，脑袋磕到台阶，晕了过去。闷油瓶背着我下楼到了一层，正好遇到相互搀扶回来的胖子潘子，以及夜巡的齐老板。由于民宿的医疗急救用品都存放在茶室的壁柜里，齐老板便带了我们四人来茶室。
现下已是凌晨时分，大家经历一番波折，都疲惫不堪。胖子和潘子都有伤在身，闷油瓶搀扶着胖子，先送他们俩回贰号楼的房间。
茶室里只剩下我和齐老板，我们二人一时无话。我磕到了头，没有破皮，但肿了个大包，默默地用掌心揉按着磕起包的地方。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茶室窗户没关，被风吹得来回撞，砰砰直响。深夜的风携带雨水的气味，涤荡着整间茶室。
齐老板隔着墨镜看我，起身离开茶室。
他走后，我长舒一口气，趁机到墙面上悬挂的那几幅古画前仔细端详。
古画上的人与蛇都画得非常抽象，瞧不出谁像谁。最后一幅画中，蛇妖被镇压在一座高耸巍峨的山下，这座高山与民宿后方那座低矮的小山包可谓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门吱呀地开了，齐老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冰袋。他见我正在细看古画，似笑非笑，随手将冰袋递给我，“敷一下。”
我接过冰袋，敷在脑袋上磕起包的地方，斟酌词句地询问：“老板，你以前说过，这故事里，蛇妖被道士用咒符压在山下十年。那么十年之后呢？蛇妖去了哪儿？道士又在哪里？”
齐老板神色淡定，似乎早料到我会有此一问，墨镜后方的目光飘向窗外的风风雨雨，“世俗之人茶余饭后闲谈的鬼怪故事罢了，何必较真？”
我回忆起先前那些犹如幻觉的经历，以及梦境里的场景，隐隐觉得二者与古画所讲述的故事有关，“就算只是茶余饭后的故事，听了开头，自然想知道结尾。”
齐老板踱步至窗前，慢吞吞关了窗户。
隔绝了风声雨声的茶室，重归宁静。
齐老板走到我身旁，手按在我肩膀上，笑叹道：“十年前，道士与蛇妖恶斗，道士重伤，蛇妖被囚。十年后，蛇妖逃出了镇压它的山牢，不过呢，道士下的符咒未解。”
齐老板凑近我耳畔，温热的吐息吹在我脸侧。他压低声，仿佛讲述秘密，“于是，道士守株待兔，静候蛇妖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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