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节二:初探荒村,尸现狰狞
风,像无数双冰冷粘腻的手,从黑水河的方向不断抓挠过来,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脚下的路早已不成样子,泥泞不堪,混杂着枯枝败叶和某种可疑的深色污渍。越靠近黑水村,那股子死寂和阴冷就越发刺骨,仿佛空气本身都凝固成了带着尸臭的冰碴子。
赵德贵那身绸缎马褂在泥地里显得格外扎眼,也格外狼狈。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呼哧带喘,额头上全是油腻的汗珠,时不时用手帕擦着,但那手帕也早已被污泥和冷汗浸透。两个挎着盒子炮的护院跟在他身后,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扣在扳机护圈上,眼珠子紧张地扫视着道路两旁枯死的、枝桠扭曲如鬼爪的树林,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扑出来。枪,在这地方,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威慑力,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
引路的吴老狗倒是脚步轻快,他那佝偻的身躯在崎岖小道上竟显出几分诡异的灵活。他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像是焊上去的,嘴里不停地絮叨着,声音又尖又细,像夜枭的聒噪:
“墨七先生,您当心脚下,这路啊,被前些日子的大雨冲坏了……哎,您看,前面拐过那个弯,就能看到村口了。唉,造孽啊,好好一个村子,百十来口人,说没就没了……”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飞快地瞟着我,尤其是瞟向我身后沉默如山的“老黑”,眼神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没理会他的聒噪。我的注意力,全在周遭的环境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没有鸡鸣狗吠,没有孩童哭闹,甚至没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那些树,早已枯死,只剩下光秃秃、黑黢黢的枝干,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尸臭。那不是一两具尸体腐烂的味道,而是……成片的、深埋地底或曝尸荒野的死亡,经年累月发酵出的,渗入泥土、渗入空气、渗入每一寸空间的瘟疫气息。它钻进鼻腔,黏在喉咙,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让人窒息。
转过那个长满枯黄蒿草的山弯,黑水村终于出现在眼前。
断壁残垣。
这是唯一能形容它的词语。几十间土坯或砖木结构的房屋,大半都已坍塌。焦黑的房梁像巨兽的肋骨,支棱在废墟之上。没倒的墙壁上,布满了雨水冲刷的污痕和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仿佛被巨大爪子狠狠挠过的深痕。破碎的瓦片、倾倒的磨盘、散落的农具……一切都蒙着一层灰败的死气。村口那棵几人合抱的老槐树,叶子早已落尽,虬结的枝干扭曲着,像一只伸向天空、绝望求救的鬼爪。树下,暗褐色的泥土颜色格外深重。
“就…就是这儿了。”赵德贵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肥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护院身后缩了缩,仿佛这破败的村子本身就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吴老狗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换上一副沉痛的表情,指着村子深处:“惨啊……先生您看,那口井边,就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我的目光掠过他指向的枯井,没有停留。我的鼻子微微翕动,捕捉着空气中更细微的线索。尸臭中,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草药的苦涩和某种腥甜。不是血的味道,更像是……蛊虫分泌物的气息?还有,这废墟的格局……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虽然黑水河在村外一段距离),地势低洼如盆,阴湿之气郁结不散。山势走势……像一条盘踞的恶蛟,龙头(山坳)正好对着村子中心。
潜蛟穴。果然是这里。天然的养尸地。但这股阴煞之气,躁动得极不自然,像是被人为地强行引动、催化过。我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吴老狗那张看似悲戚的老脸上。他袖口边缘,似乎沾着一点极其微末的、暗红色的粉末,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煞气淤积,地脉被污。”我开口,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冰冷,如同冰块砸在铁板上,“不是天灾。”
赵德贵和两个护院都是一愣。吴老狗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脸上那沉痛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堆起更深的谄笑,连连点头:“先生高见!高见!定是那些邪祟作乱,污了地脉!您……”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阵令人牙酸的、枯骨摩擦的声音,突兀地从我们左前方一堆半塌的土墙后面传了出来。
“咯…咯咯……”
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死寂中,却如同惊雷!
两个护院瞬间汗毛倒竖,猛地端起枪,指向声音来源,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枪口抖得像风中的芦苇。赵德贵“嗷”一嗓子,差点瘫软在地,死死抓住一个护院的胳膊,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吴老狗也“吓得”往后一跳,躲到赵德贵身后,脸上满是“惊恐”,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土墙的方向,瞳孔深处,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看戏般的……期待?
“来…来了!就是它们!那些…那些东西!”赵德贵的声音带着哭腔,裤子裆部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土墙的阴影里,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三道身影。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它们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和暗褐色的干涸污迹。皮肤呈现出一种死鱼肚皮般的青灰色,布满尸斑,多处腐烂,露出底下暗红的肌肉和森白的骨头。它们的动作僵硬而怪异,关节像是生了锈的门轴,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头颅低垂着,脖颈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斜。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眼睛——空洞,死白,没有一丝活物的神采,只有一种纯粹、饥饿、对生者血肉的原始渴望。
三具行尸。被此地淤积的阴煞之气和某种邪术催生出来的最低等邪物。它们似乎被活人的气息吸引,僵硬地转动着脖子,那空洞死白的眼窝,缓缓地、齐刷刷地“盯”住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嗬……嗬……” 低沉、沙哑、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声,从它们腐烂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开…开枪!快开枪啊!”赵德贵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砰!砰!砰!”
护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到命令,几乎是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出,打在当先一具行尸的胸口和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溅起几朵黑绿色的、粘稠的汁液。
那行尸只是身体晃了晃,被打中的地方出现几个窟窿,露出里面同样**发黑的内脏组织,却没有倒下!它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被冲击力阻滞了一下,随即又迈开僵硬的双腿,喉咙里发出更加暴躁的嘶吼,速度似乎还快了一丝!另外两具行尸也受到枪声刺激,嗬嗬叫着,加速扑来!
“没…没用!打不死!”护院绝望地哀嚎,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枪。
赵德贵彻底瘫软在地,□□湿透,腥臊味混入尸臭,令人作呕。他绝望地看着那三具越来越近的恐怖身影,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撕碎啃食的下场。
吴老狗躲在后面,脸上的“惊恐”几乎要维持不住,嘴角甚至隐隐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在看戏,看我们如何被撕碎,或者……看我如何应对?
就在那具胸口被打烂的行尸伸出乌黑发亮、指甲尖锐如钩的爪子,距离最前面的护院只有不到三步之遥时——
我动了。
没有念咒,没有摇铃,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右手闪电般探入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质囊袋。再抽出时,指间已然多了一根东西。
那不是普通的线。它通体乌黑,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比寻常丝线粗上许多,更像一根细长的、浸透了某种液体的筋索。一股极其浓烈、混合着血腥、硫磺和霸道阳刚药草的味道,瞬间从这根乌黑墨线上散发出来,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周遭的尸臭。
就在那行尸腐烂的爪子即将触碰到吓傻了的护院喉咙的瞬间——
“咻!”
一声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
我手腕一抖,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根浸透秘制药液的乌黑墨线,如同一条被赋予了生命的毒蛇,激射而出!它不是直射,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了那具行尸的脖颈!
触碰到行尸青灰色皮肤的瞬间,墨线上仿佛有暗红色的符文一闪而逝!
“滋啦——!”
一阵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腐肉上的声音响起!一股刺鼻的白烟猛地从墨线缠绕处冒出!
“嗬——!!!”
那具行尸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它僵硬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双空洞死白的眼窝里,竟然诡异地浮现出两点极其微弱的、充满怨毒和恐惧的猩红光芒!
我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右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收,指诀如钩!
“——勒!”
一声低喝,如同判官勾决!
缠绕在行尸脖颈上的乌黑墨线,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向内收缩!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炸裂的骨裂声响起!
那具行尸狰狞咆哮的头颅,竟被这根看似纤细的墨线,硬生生地、干净利落地从腐烂的脖颈上勒断!
污黑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如同喷泉般从断裂的脖颈腔子里狂喷而出!那颗丑陋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恐表情,骨碌碌滚落在泥地里,空洞的眼窝还朝着天空。
无头的尸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砸倒在地,溅起一片腥臭的泥浆。
死寂。
比之前更彻底的死寂。
枪声停了,赵德贵的哭嚎噎在了喉咙里,连风似乎都凝固了。
只剩下另外两具扑来的行尸那迟钝的、嗬嗬的嘶吼,以及墨线收回时,那细微的、如同毒蛇归巢般的“咝咝”声。
我站在原地,靛蓝粗布衣的衣角甚至都没有太大的摆动。右手垂在身侧,指间那根乌黑的墨线滴落着粘稠的黑血,在死寂中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冷峻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剩下那两具因为同伴瞬间毙命而似乎有些“茫然”的行尸,最后,落在了躲在赵德贵身后、脸上那丝“期待”彻底僵住、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深深忌惮的吴老狗脸上。
“清理垃圾,需要点力气。”我淡淡地说,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但,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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